趙頊來了。
趙曙氣咻咻的看著他,喝問道:“讓楚厚才承認和呂誨勾結,是沈安和你的主意?”
趙頊沒想到是這個,就點頭道:“是。”
“蠢貨!”
趙曙摸索著東西,大抵是想飛個暗器出去。
可玩暗器趙允讓是高手,他卻是萌新,找了半天沒找到趁手的東西。
“官家……”
門外傳來了高滔滔的聲音。
趙曙看向陳忠珩。
你的膽子不小啊!竟然敢去私下給皇后打小報告。
陳忠珩被這一眼看的心慌不已,但他沒辦法啊!
皇后可是說了,但凡官家要對皇子動手,你就趕緊找人來通稟,否則老娘收拾你。
官家和皇后誰更厲害?
陳忠珩不清楚,但他知道官家最多讓人打自己幾棍子,可皇后大抵會要自己半條命。
惹不起啊!
趙曙悻悻的道:“我知道了。”
外面的高滔滔細聲細氣的道:“臣妾這便去泡茶。”
泡茶很快的,所以官家你可不能趁機動手啊!
趙曙不禁捂額,然后說道:“那呂誨身后一大幫人,我也無可奈何,否則那些人鼓噪起來,這朝政還怎么執行?一封封書信下去,地方都亂了……”
這便是帝王最恐懼的局面。
眾叛親離!
當年的趙禎就是被這個局面嚇壞了,果斷中止了新政。
趙頊抬頭道:“官家,大宋冗官那么多,那些人直接就趕回家去,隨后用那些多余的官員去填補,想來他們會感激零涕,成為您最堅定的支持者。”
趙曙沒說話。
“那些官員,臣以為他們首先關注的不是什么新政,而是自家的利益好處。誰給他們好處,他們就支持誰。”
趙頊滔滔不絕的道:“呂誨他們為何反對新政,不就是因為新政割的是權貴豪紳們的肉嗎?他們自家就是權貴豪紳,肉痛了自然要反對。”
這個兒子啊!
趙曙突然有些欣喜。
這些見解固然有偏激的一面,但總體認知卻沒錯。
“不壓下這些人,新政定然會步步維艱,所以臣和沈安覺著該給呂誨來一回……”
讓呂誨背鍋,事后查出來是誣告……
“那楚厚才被曹家放棄后,此刻怕得要死,只要放過他一家子,他什么都愿干。”
趙頊看著趙曙,仿佛在問:官家,這個夠狠不?
夠了啊!
這一下能讓呂誨吐血!
趙曙淡淡的道:“可大家都知道這是誣告。”
“誣告就誣告,他找不到證據來為自己辯駁……”趙頊說道:“他們最喜歡的就是平白無故的彈劾,臣這下算是以牙還牙罷了。”
說完他看著父親,擔心會被呵斥。
趙曙木然坐著,突然說道:“此事……呂誨他們會去查證。”
趙頊說道:“楚厚才必然不敢說……”
趙曙冷笑道:“呂誨等人的威脅你以為是假的?你是皇子行事還得忌憚些,可他們卻肆無忌憚,楚厚才更怕的是他們!蠢!愚不可及!”
趙頊訝然,“官家您也是……”
“是什么?”趙曙沒好氣的道:“胡思亂想。”
趙頊本想說您也是行家里手啊!
可這種腹黑的事兒……帝王是絕對不會承認的。
“此等事做多了,心思就變了,做事會尋捷徑,失了大氣。”趙曙一邊告誡兒子,一邊想著。
“讓張八年帶人去祥符,把楚厚才一家子都弄到鄉下去,兩三年之內不能出現。”
這是要讓呂誨啞口無言啊!
趙頊心悅誠服的道:“爹爹高明。”
趙曙得了兒子的欽佩,只覺得心中舒坦,就板著臉道:“下次再這樣,就加了功課。”
“臣不敢了。”提到加功課,趙頊面如土色。
趙曙擺擺手,等他出去后,不禁就笑道:“孩子都怕加功課,哈哈哈哈!”
為人父者用手段讓搗蛋的孩子畏懼,那種歡喜就別提了。
陳忠珩諂笑道:“官家英明,大王看著是怕了。”
趙曙本來已經忘記了那事,見他說話就想起來了,板著臉道:“朕這里有些東西,你親自送到皇后那里去。”
“是。”
陳忠珩以為是些小東西,趙曙說道:“那兩個大花瓶,還有那個新做的椅子,皇后說好,一起送過去。”
那大花瓶有一人高,重不說,關鍵不好抱啊!
而那個椅子用的是好木料,重的讓人想哭……
官家,臣錯了……
陳忠珩想哭……
可出去后的趙頊卻很歡喜,回到慶寧宮后,喬二拿著幾本書過來,“大王,這是先生們交代的功課。”
趙頊看都不看一眼,說道:“你做了。”
“是。”喬二對這方面有些天賦,這也是趙頊留他到今日的原因之一。
隨后趙頊就吩咐道:“叫人去外面打探消息,呂誨的。”
御史臺里,剛回來的蘇軾被唐介親切接見,好生撫慰了一番,把蘇軾夸成了御史臺的棟梁,大宋的未來宰輔……
一句話,你好好干,以后老夫當避路,放你出一頭地。
蘇軾被夸的暈暈乎乎的出來了,突然一個激靈……
那話怎么和當年歐陽修夸贊某一樣的呢?
老夫當避路,放他出一頭地也……
“恭喜子瞻了。”
“恭喜蘇御史。”
外面不少同僚在等候。
蘇軾此次去祥符縣大家并不看好,覺得他會被那些權貴豪紳們給活吞了。
事實也是如此,蘇軾沖動弄斷了楚厚才的腿,后來那些人一發力,蘇軾就差點嚇尿了。
就在大伙兒在為蘇軾默哀之際,太后發話了,沒管楚家。曹佾也發話了,當沒這門親戚……隨后趙頊和沈安先后去了祥符縣。
趙頊去了沒啥大動作,可沈安一到,祥符縣的氣氛就變了。
等稍后騎兵一來,祥符縣的那些富戶們就像是遇到了臺風的小樹,馬上彎腰。
沈斷腿要發威了啊!
于是祥符縣的免役錢馬上就到位了。
這也是蘇軾的政績,所以大伙兒羨慕的眼睛發紅。
這人的命真好啊!
太后竟然不喜歡楚家,否則他難逃此劫。
這些人不知道太后就是蘇軾的粉絲,自然覺得蘇軾是走了狗屎運。
“客氣客氣!”
蘇軾拱手,看似很謙遜,可楊繼年卻發現這人的腳在抖。
天氣那么熱,你抖個什么勁?
這多半是在嘚瑟吧。
呂誨在冷眼看著。
“小人得志啊!”
他微微搖頭,蘇軾正好看到,就熱情的道:“呂知雜,此次多謝你了。”
沈安說過,此次他能去祥符得感謝呂誨。
某蘇子瞻可是個實誠人,既然要感謝就光明之地的道謝。
呂誨惹惱了官家,官家想著就派個和他不和的人去祥符。
御史臺誰和呂誨最不和?
那肯定是蘇軾啊!
想他蘇軾義薄云天,呂誨尋沈安的晦氣,那不就是尋他蘇軾的晦氣嗎?
咱們沒完!
呵呵!
呂誨冷笑道:“你且莫得意,你跟著沈安等人在祥符做下了惡事,此后自然有禍事回報。”
蘇軾笑呵呵的道:“那楚厚才本不想逆潮流而動,可就是有人在背后給他撐腰。這等為他撐腰之人,某看肯定要倒霉。”
這話是暗指呂誨。
呂誨怒了,“拭目以待吧。”
蘇軾點頭,剛想回去,就見一個小吏進來。
“外面說是呂知雜和楚厚才相互勾結。”
小吏這才注意呂誨在側面,馬上就不敢說了。
蘇軾大大咧咧的道:“說就是了,有就是有,無就是無,難道還能無中生有了?”
小吏很尷尬,呂誨怒道:“還有什么?說!”
“說是呂知雜指使楚厚才帶頭反對免役法。”
臥槽!
呂誨氣得渾身打顫,怒道:“這是造謠!”
說著他看向蘇軾,“你方才說了什么?”
“有就是有啊!”蘇軾很坦誠,若是論這個,滿朝文武都比不過他。
不過在小圈子里,他是公認的傻子。
“再前面的話。”
“再前面……某說了什么?”
蘇軾突然一個激靈,覺得不大對頭。
“你前面說有人和楚厚才勾結……”呂誨罵道:“竟然污蔑老夫,蘇軾,某要彈劾你!”
蘇軾發誓自己那只是隨口之言,可外面竟然有人在傳同樣的話。
而且還點了呂誨的名。
不關我的事啊!
蘇軾覺得自己的嘴巴真的……
以后某再亂說話,回家就讓娘子用針線把某的嘴縫起來。
可這個真的和某沒關系啊!
蘇軾很冤枉的說道:“下官從未在外面說過這話。”
老夫信了你的邪!
呂誨緩緩環視一周,說道:“謠言止于智者,這等毫無根據的話,它就長不了!”
眾人都點頭稱是。
呂誨怒氣沖沖的回去了,唐介從另一邊走了出來,疑惑的道:“蘇軾真的不知道?”
身邊的心腹說道:“蘇軾就是個大大咧咧的人,他哪里會玩弄權術?”
“也是。”唐介對呂誨這個副手不怎么感興趣,“此事毫無根據,呂誨定然會去查證,所以告誡他們,別議論此事,免得呂誨翻臉。”
“是。”
大家都沒當回事,該干嘛干嘛。
蘇軾下衙后,還很快樂的說是去買些酒菜,回家和老父分享喜悅。
邊上的呂誨在冷笑,眾人見了不禁暗自嘆息。
呂誨在等著查清楚了收拾你呢!你還喝酒慶賀……
這個蘇軾怎么就那么……沒心眼呢?
大家都沒在意,第二天來上衙后,呂誨的神色更加的淡然了。
“他定然遣人去了祥符縣。”唐介篤定的道。
蘇軾一上午被呂誨叫去兩次,呂誨的呵斥聲整個御史臺都能聽到。
這是預熱。
等查證是謠言之后,呂誨會一巴掌拍死他。
眾人都是這么想的。
感謝土豪‘bangbang9528’,晚點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