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爹爹……”
昨天去了祥符縣,沈安覺得自己很辛苦,所以早上就準備睡個懶覺,可大清早妹妹和兒子在外面叫嚷,沒法睡啊!
“哎!”
他用被子蓋住頭,可馬上又掀開了。
“孩子可鬧騰了?”
楊卓雪還在躺著,她含笑道:“妾身覺著他想出來呢!”
“還沒到時候。”
沈安想了想,“還得大半個月吧?”
楊卓雪笑了笑,“很快呢。妾身記得當初肚子還平平的,看如今卻大得嚇人,比懷芋頭時都嚇人。”
沈安摸摸她的額頭,柔聲道:“你辛苦了,長大了讓孩子們孝順你。”
楊卓雪握著他的手,“您是一家之主,每日為了這個家奔波,您才辛苦呢!”
沈安伸手下去,輕輕摸了一下她高挺的肚皮,說道:“這個孩子……為夫希望是個女孩。”
“難說。”楊卓雪想起了母親的交代,就說道:“最好是男孩。”
一進沈家就生了兩個男丁,你的地位就穩如泰山了,就算是來了公主也得蹲著。
是啊!
所以還是來個男孩吧,女孩等以后。
再說不是有果果嗎?
“哥哥……”
外面的果果大概是跑一圈又回來了。
“知道了。”
沈安再摸摸肚皮,說道:“官家下定了決心要推行免役法,隨后就會開始,這是新政的真正開端,為夫希望也能給這個孩子一個好的開端……”
讓免役法開個好頭!
“啊……”
外面傳來了芋頭的慘叫,沈安從床上連滾帶爬的沖了出去。
“姑姑……”
芋頭站在左前方,咩咩正在用頭頂他,但卻很輕,大抵是親熱的那種力道。
果果聞聲跑了回來,咩咩舍下芋頭過去和她親熱。
“芋頭,咩咩不咬人。”果果把芋頭牽過來,拿著他的手去摸咩咩。
“啊!”芋頭有些害怕,幾次之后就破涕為笑。
沈安站在屋檐下,想起了新政。
昨晚上夫妻恩愛就睡在了一起,高滔滔知道今日乃是新政的重要時刻,就早早起了,親自吩咐人去弄了豐盛的早飯,若非是覺得不妥當,怕是好酒都備下了。
趙曙昨晚狀態不錯,恩愛后就早早睡了,今早精神煥發,滿血狀態。
吃完早飯,高滔滔目送他去上朝。
“官家當心!”
“我已有準備,放心!”
趙曙信心十足的道:“你準備好酒,我中午要喝。”
這個男人就是這么的自信,讓人迷醉啊!
高滔滔應了,覺得自己的頭頂多了些東西,很有安全感。
今日的朝會趙曙召來了不少人,濟濟一堂。
這是要一錘定音!
他看著臣子們,第一句話就是正題:“原先的徭役已弊端叢生,朕有意革新……收富戶免役錢,朝中再補貼些,從此免除了天下職役,諸卿以為如何?”
“陛下……”
呂誨出班了,他眼神炯炯,神色堅毅……讓人想到了荊軻。
不對,荊軻是刺客。
大家都想到了以前的包拯。
可老包卻只是輕蔑的看了一眼呂誨。
老夫不屑于與你這等人相提并論。
呂誨看到了這個目光,心中冷笑。
他已經準備好了說辭,今日就要給這個免役法重重一擊!
包拯剛想出班,給呂端的孫子洗把臉,就見沈安笑瞇瞇的出來了。
呂誨的眼中多了些冷意,說道:“陛下,臣以為這個免役法就是害民之法……”
別懷疑這話的可能性,覺得御史臺的二把手會說這等沒根沒據的話,那是因為大家高看了許多人。
在原先的歷史上,呂誨抨擊王安石的新政,那是直接人身攻擊,至于什么證據……
那時候他是御史中丞,我特么噴人還要證據?
而且他還是呂端的孫子,名相之后。
他抨擊王安石的新政時,不去談論新政的詳細問題,而是直接噴王安石是個大奸臣。
一件事對不對,咱們不該是去討論這件事的本身嗎?
但以呂誨為首的一群人,他們不去討論事情的對錯,而是攻擊提出這件事的人。
這種邏輯后世人看了大抵會覺得荒謬,覺得這種人也能站在朝堂之上?早就該滾蛋了吧?
可他們一直在,而且勢力龐大,誰也沒法輕易去撼動他們。
這就是這個時代的特征。
“怎么害民了?”沈安問道,看著笑容可掬。
“臣以為有人在蠱惑陛下!”呂誨避而不談這個問題。
“免役法怎么害民了?”沈安卻鍥而不舍的追問道:“您是侍御史,總得給個答案吧?”
他看著在場的幾個御史問道:“某想問問啊!這個御史建言或是彈劾誰,不要證據的嗎?”
蘇軾也在,他想起了王雱的話。
——要學會滿臉正氣,最好是看著要滿溢出來的那種,也就是正氣滿溢。
可某渾身都是正氣啊!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就是正義的化身,大聲的道:“當然要證據。沒有證據的話,誰都能胡亂彈劾人,如此天下大亂就不遠了。”
蘇軾算是呂誨的下屬官員,但卻給了他一棍。
操蛋的小子!
呂誨的眼神晦暗,說道:“臣以為此法定然會害人,那些富戶……他們若是群起而攻之,如何應對?”
這是個現實問題。
不過沈安早有準備。
“臣子芋頭今早第一次和羊觸碰,他不知道羊會不會咬人……”
“羊怎么會咬人呢?”
今日來的人不少,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等待著趙曙的決定,但沈安卻說了一番話。
“是啊!”沈安笑道:“羊怎么會咬人呢?臣子不知道,后來臣妹就帶著他去觸碰羊,慢慢的他就消除了恐懼,最后竟然抱著羊不肯放手,說是要一起吃早飯……”
群臣不禁大笑,曾公亮說道:“你家芋頭莫不是也能吃草?”
這次連韓琦都笑了。
老韓站在最前方,他在冷眼旁觀,就準備等沈安和呂誨先來一場,然后自己再出場,一戰擊潰呂誨。
老夫可是養精蓄銳許久了啊!
就看今日了!
就沈安沒笑。
他很認真的對呂誨說道:“免役法就像是那頭羊,您害怕某認可。”
這次只有韓琦在笑。
沈安竟然把呂誨比作是芋頭一般大的孩子,這讓他不禁大樂。
太缺德了啊這個小子。
不過老夫喜歡。
趙曙的心情極為愉悅,說道:“芋頭那孩子據聞很是聰慧……回頭宮中有些好筆墨,就賞給他了。”
“多謝陛下。”
沈安想起芋頭依舊不愿意學習,不禁有些頭痛,不過宮中御制的文房四寶卻是好東西,不拿就是傻子。
呂誨還在發蒙,沈安繼續說道:“您害怕免役法沒事,沈某愿意帶著您去摸一摸,咱們摸著……看看這個免役法是如何害民的,可好?”
呂誨只覺得自己當頭挨了一棍子,有些發暈。
他攻擊免役法,按理沈安等人就該一一說明免役法的好處,可沒有。
沒這回事。
沈安直接一個比喻就打蒙了他。
你連我兒子都不如,我兒子還敢去摸摸羊,然后知道羊不咬人。
可你呢?
咱們去摸摸免役法,看看它怎么害民!
這個反駁怎么樣?
無懈可擊!
呂誨有些左右為難,他看了一眼司馬光。
君實,拉老夫一把!
司馬光木著臉走出來,說道:“這是朝堂,不是一家一戶,若是出了岔子,天下富戶將會鼓噪起來,到了那時,大宋震蕩,不可收拾啊!”
“是啊!”呂誨馬上就補刀道:“這是國事,怎可不慎重?怎可隨意決斷……”
他看著趙曙,拱手道:“陛下,此事還得要慢慢商議才是。”
趙曙看著他,神色平靜。
官家這是要服軟了嗎?
呂誨心中歡喜,他知道一旦免役法給壓下去,那么他將會名聲大噪,成為無數人眼中的英雄、中流砥柱!
趙曙看著他,心中在琢磨著帝王要怎么才能肆意而為。
若是能肆意而為,他第一件事就準備把呂誨流放到沙門島去養馬。
可這個不可能啊!
趙曙心中冷笑,正準備說話,沈安卻說道:“陛下,臣在想當年的廂軍之事……”
電光火石間,司馬光面色大變,而趙曙卻看了沈安一眼,覺得這孩子真是自己的福星。
“朕想起了當年的災民就地處置之事……”
敗了!
司馬光低頭。
當年就是沈安等人鼓噪,說是災民編為廂軍壞處太多,于是建言就地處置。可反對者很多啊!咋辦?
沈安的建議就是在一地試行,若是可以,再推廣到整個大宋,于是此事得以成功。
司馬光和呂誨剛才的意思是此事弄不好會引發天下震蕩,那一刻他們忘記了昨晚關于廂軍的議論。
不,他們是忽略了廂軍之事背后的手段。
——試點!
可沈安一巴掌就來了。
就在一個地方弄,震蕩什么?
震你妹啊!
沈安早就準備好了這一招,沒想到呂誨等人竟然真的一頭撞上來了。
呵呵!
這一刻摸著石頭過河這句話在閃閃發光。
后世的經驗直接碾壓了呂誨等人!
擋都擋不住!
趙曙緩緩開口道:“朕知此事不可急切,于是準備在祥符縣先行試試,若是可行,隨后在各處施行。諸卿,沈安雖年輕,可卻每每讓朕有驚喜,諸卿當效仿才是……”
呂誨和司馬光低著頭,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趙曙讓他們向沈安學習,這話帶著些羞辱性質。
犯病的帝王就是這么不講道理,咋滴?
呂誨和司馬光宦海沉浮多年,而且大把年紀了,竟然要去向沈安學習。
這個切切實實的就是羞辱啊!
看看韓琦吧,笑的是那么的嘚瑟。
包拯瞥過來一眼,那眼神輕蔑之極。
——老夫尚未出手,你們就被干趴下了,果真是無能之輩!
呂誨緩緩看過去,沈安正在笑,很是純良的那種笑容。
敗了!
他看了司馬光一眼,心中郁郁,恨不能大喊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