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爹的衣冠冢有了,以后你就有了祭拜的地方。那個……徐州你何時回去?”
趙頊最近胖了些,臉上還多了幾個大紅疙瘩,沈安一看就知道是青春痘。
年輕人那個啥……分泌太多了。
“徐州肯定要回去的,畢竟是老家嘛。”沈安一直沒去,主要是因為有些怯。
那里會有什么親戚?
那些親戚會不會看穿我?
趙頊看著他,猶豫了一下,“沈靡那邊年歲不小了。”
“哦!”沈安隨口哦了一聲,接著一怔,“他年歲不小了和某有啥關系?”
“旁人要在汴梁安家,定然會廣結善緣,如沈靡這等叔伯就該交好,以為奧援……可你卻對此嗤之以鼻,真是古怪啊!”趙頊把玩著一塊玉佩,覺得沈安和這個時代格格不入,“宗族是最大的靠山,不管是誰,都不能撇開宗族,只有你,把這些視為無物。”
“某當年背著果果進京,第一就去尋到了沈靡家。”
沈安回憶起了當年的事兒,神色淡然,“仆役去稟告之后,回來說是不認識,說我們兄妹是騙子……某就罷了,可果果還小……”
這種際遇對孩子是個巨大的傷害,所幸沈安當時擋住了果果的視線,也沒給她說清楚這些事……
“果果傷心了嗎?”趙頊皺眉道:“沈靡年歲大了,仕途上很難再有寸進。不過你那位堂兄沈庸在外面頗為活躍,大概是沈靡想給他鋪路。”
沈庸就是沈靡的兒子,算關系的話就是沈安的堂兄。
“果果沒發現這事。”沈安笑道:“當時某很快就擋住了她,哈哈哈哈!”
他壓根就沒提及沈庸,也不準備提及那家人。
“郎君,小娘子說想出去玩耍。”
趙五五雙手放在小腹前,微微昂首。
這不是她倨傲,而是這種姿勢有助于平衡她的身體。
沈安笑道:“再過一陣子天氣就熱了,讓她吧,誰跟著?”
趙五五低頭,“奴,還有聞小種。”
沈安點頭,趙五五去了后院。
“小娘子,郎君答應了。”
正在收拾東西的果果聞言得意的道:“嫂子,我就說哥哥肯定會答應的吧。”
楊卓雪坐在邊上,陳大娘在帶著芋頭玩耍,氣氛很是溫馨。
“你想去哪里?”楊卓雪有些意動,但摸摸肚子,還是放棄了跟著一起去的想法。
“去外面轉轉。”果果收拾好了東西,“我約了王定兒一起去。”
“好吧。”
小姑子也有自己的朋友了,這讓楊卓雪有些和沈安類似的傷感。
孩子大了啊!
“花花……”
果果出去一聲喊,花花就屁顛屁顛的跑來了,然后歡喜的在前面帶路。
“小娘子……”
綠毛知道這次沒自己的份,但依舊在癡纏,直至被花花一爪子拍中,就躺在那里裝死。
在榆林巷外面會和了王定兒后,兩人一路往御街去了。
“你哥哥在家里會寫書嗎?”王定兒很是好奇沈安在家里的模樣。
“寫。”果果愁眉苦臉的道:“是嫂子催他寫。”
一本石頭記寫了幾年,從和楊卓雪成親前開始到現在都幾年了,芋頭都不小了,依舊是那幾十回。
每每說起這個,楊卓雪就有些惆悵。
石頭記啊!
王定兒眼中放光,“你哥哥的石頭記寫的極好,我都看了好多遍,最喜歡的就是湘云。”
“哦,湘云嗎?”果果看過石頭記,不過她還小,不求甚解,就是看熱鬧罷了,所以就隨口道:“湘云好可憐。”
王定兒一頭黑線。
“是可憐,可她不該對外人抱怨啊!”王定兒和她嘀咕了一陣子。
兩人一路游蕩,買了不少東西。
“你哥哥真不怕你把錢給丟了?”
看到果果從錢袋里拿出一疊紙鈔來,王定兒真是服了。
這沈家有錢真是到了一個境界,而沈安對妹妹的寵溺更是沒邊沒沿。
“可是果果嗎?”
天氣微熱,果果和王定兒站在一家店鋪外面,正在想著下面去哪里,一個男子卻走了過來。
果果看著他,皺眉道:“你是誰?”
男子二十多歲,看著比沈安大一些,他笑瞇瞇的道:“某叫做沈庸,是你堂兄。”
果果看著他,突然說道:“我不認識你。”
沈庸愕然,“我真是你的堂兄!”
“沈大郎!”
這時前方來了幾個男子,他們看著和沈庸很熟悉,笑吟吟的過來打招呼。
“這是……”
果果看著很可愛,王定兒看著很冷漠,不過卻有些女子罕見的英氣,所以幾個男子就好奇的問了問。
“這是我堂妹。”沈庸先介紹了果果。
王定兒皺眉福身,“我是王定兒。”
沈庸和那幾人眼睛一亮,“可是王老學士家的小娘子?”
王定兒點頭。
她不喜歡這些人,覺得太假。
“她是你堂妹?”一個男子沖著果果笑了笑,“可是沈郡公的妹妹?”
果果搖頭,花花從馬車上悄無聲息的跳了下來,走到了她的腳邊蹲著。
“我沒有親戚。”
果果抬頭,眼中多了淚光。
她記得那一年……
那一年哥哥背著她去了那條巷子,那個冷冰冰的管事出來說道:“不認識什么雄州沈家,你們這是來騙錢的嗎?”
哥哥擋在了她的身前,可她還是看到了。
哥哥捂著她的耳朵,可她還是聽到了。
冷冰冰的話語,讓她對親戚這個詞有些厭惡。
原來親戚就是這樣的嗎?
“某真是你堂兄啊!”沈庸有些尷尬,邊上的人狐疑的看著他,有人認出了他,就說道:“這不是沈家的大郎嗎?”
“是啊!”沈庸笑道:“都是一家人呢!”
“我不認識你。”果果想哭,她想起了當初的孤苦無依,那種沒著沒落的感覺太糟糕了,若非是有哥哥在,她肯定會死掉。
“你怎么了?”王定兒察覺到了她的情緒不對。
果果搖頭,沈庸笑道:“你還小,那年某還見過你哥哥……那時候還沒有你呢……”
“我們是正經的親戚,果果可喜歡吃糖果嗎?某這里有……”
沈庸拿出了一把糖果,果果默默的從背包里掏出了更大的一堆……而且全是高檔貨。
沈庸強笑道:“某這里有些玩器……”
果果從背包里摸出了許多玩器……
邊上的人不禁就笑了,有人說道:“那是沈安的妹妹,長兄如父,沈安是大宋首富,他的妹妹會差錢?那人卻也是白費心機了。”
沈庸帶著糖果和玩器在身上,顯然就是有預謀的,旁人不是傻子,只是揣測了一下就猜出來了。
“可他們都姓沈呢!”
“姓沈沒錯。”趙五五沉聲道:“可沈家在汴梁多年,并未有親戚走動。”
她看了沈庸一眼,心想這人的手段也真是太差了,沈安那里走不通路子,竟然就來果果這里撞鐘。
可果果是誰?
“我家在汴梁沒親戚!”
果果斬釘截鐵的說了這話,然后就走向了馬車。
“果果!”沈庸心中大急,就追了過來。
“止步!”聞小種冷冰冰的攔住了他。
沈靡年紀大了,在他那個級別到了這個年紀很難再上去,可沈庸怎么辦?
沈庸還年輕,必須要找到靠山。
可汴梁論靠山的話,誰能有沈安可靠?
看看唐仁他們吧,自從跟著沈安之后,那仕途就嗖嗖嗖的直上青云。
還有那個蘇晏,一個碼頭扛活的年輕人,此刻在做什么?
此刻蘇晏在管理著杭州市舶司。
這個靠山穩不穩?
這個靠山大不大?
而且還是親戚啊!
于是沈庸來了,他覺得果果還是個半大孩子,應該好哄。
可果果一句‘我家在汴梁沒親戚’,直接給了他最痛的一擊。
邊上的人在起哄。
“沈家可不認你家是親戚!”
“不過沈家在汴梁這些年,好像就沒有親戚走動過吧?”
“以前沈安兄妹落魄啊!懂了嗎?”
“懂了。不就是落魄無人問嘛,這人啊,他就是這樣趨炎附勢……”
果果上了馬車,聞小種坐在車轅上,微微點頭。
“駕!”
周二輕喝一聲,馬車緩緩而行。
“果果!”
沈庸跟在車旁,心中焦急的道:“當年的誤會家里也說了,可你哥哥卻不同意。你們兄妹在汴梁舉目無親,若是一家子團聚該多好?果果……”
車簾掀開,沈庸大喜,剛側身看去,就看到了憤怒的果果。
手一動,雙節棍就落在手中。
“哈!”
沈庸捂著額頭緩緩倒下,身邊的朋友趕緊扶著他,然后傻眼看著遠去的馬車。
“這就是你家的親戚?”
沈庸被送回家去,梁氏問清楚之后就怒了。
“就算是不認這門親戚,也不能動手吧?”她咬牙切齒的道:“那沈安就是個狠的,沒想到他妹妹也不省心。讓官人回來。”
沈靡回到家中后,看著兒子有些黯然。
“他們不認就不認吧。”沈靡很是沮喪的道:“此次立功之后,沈安如今在朝中的地位越發的了不得了,哎!”
梁氏只覺得一股子不甘心的感覺在身體里流竄,最終化為心痛。當年若非是她嫌棄沈安兄妹,此刻可不就是一家人嗎?她起身道:“您不是認識郡王嗎?郡王如今在府里無所事事,要不您去求求他?好歹為大郎謀條路子才是。”
沈靡點頭道:“某知道了。”
他隨后就去了汝南郡王府,剛報上名,郡王府的人就冷冷的道:“郡王病了,有事以后再說。”
什么?
沈靡趕緊去打聽了一番,才知道先前一群御醫已經進了郡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