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趾人有三千余,不管如何,秦臻認為至少需要一刻鐘以上的時間才能擊潰他們。
常建仁的任務是引開敵軍,然后擊潰他們。
而秦臻的任務就是攔截。
他率軍刀斧手們緩緩上岸,按照他對時間的推算,時間綽綽有余。
“軍主……”
刀斧手們身披重甲,移動緩慢,而且需要將養體力,所以能有多慢就多慢。
一聲尖叫驚破了秦臻的打算,他罵道:“叫魂呢!”
在觀察前方戰局的軍士放下望遠鏡,呆滯的道:“軍主,敵軍崩潰了。”
臥槽!
這尼瑪才過了多久?
不相信的秦臻舉起望遠鏡,然后下巴都差點掉了。
三千余交趾人正在瘋狂沖著這邊逃竄。
“怎么那么快?”
秦臻不解,但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個。
刀斧手們還在緩慢移動著,陣型還沒好。
要晚了啊!
秦臻眨著眼睛,突然喊道:“列陣!列陣!”
啥意思?
刀斧手們不解,但習慣性的原地列陣,接著就看到秦臻帶著人逃了回來。
他們不過一百余人,而身后是三千余人的交趾人在追趕。
是的,刀斧手們以為交趾人是在追殺。
于是王賁喊道:“刀斧手……”
刀斧林立。
王賁深信接下來的將會是一場激烈而短促的戰斗,而勝利者依舊是刀斧手。
就在他躊躇滿志時,側面突然沖殺出來一隊大宋將士。
這些將士都赤果著上半身,當前的那個男子更是廋的可以和張八年媲美了。
“小心!”
王賁擔心常建仁被沖垮,可交趾人見到他之后,竟然減速了。
“讓某去死吧!”
常建仁沖進了敵軍中間,長刀揮舞,無人能敵。
交趾人竟然開始了奔逃。
“這個……”
跑到半路的秦臻回身,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他一人……他一人竟然驅趕著那么多……”
三千余交趾人被常建仁一人在追砍著,無人敢回頭。
秦臻只覺得一股子熱血在奔涌,不禁拔出長刀喊道:“出擊,全軍出擊!”
他帶人堵在這邊就是想抓俘虜的,可現在交趾人被常建仁給驅散了,抓個屁啊!
沖啊!
刀斧手們也傻眼了。
“卸甲卸甲!”
刀斧手卸甲,然后拖著刀斧追殺上去。
“讓某去死吧!”
戰場上出現了一個奇觀:宋軍都是三五成群的在追殺,只有常建仁在落單。
可落單的常建仁卻一個人在追殺著數千敵人。
這不科學啊!
沈安若是在的話,定然會說不科學。
“萬勝!萬勝!萬勝!”
歡呼聲驟然而起,代表著前方有人斬將奪旗了。
常建仁拎著一個將領的人頭在呼喊,秦臻才猛地想起自己的任務,就喊道:“招降招降!”
瑪德!咱們是來劫掠苦力的啊!多殺一個就少一個修路的苦力,回頭沈縣公怕是會跳腳。
每一個人口都是錢財啊!
于是大宋將士都用蹩腳的交趾話在招降。
“祈禱跪地不殺!”
“每日有酒肉吃,有女人玩!”
那么好?
從未見過這等待遇的交趾人心動了,于是戰場上跪下了一大片。
“建仁!建仁!”
秦臻大笑著找到了常建仁,看到他眼中的血紅時,不禁一怔。
好個兇悍的家伙啊!怪不對那些交趾人都怕他。
秦臻從未見過這等不要命的家伙,他知道常建仁此刻處在嗜血狀態,就抱住了他,低聲道:“大勝了,建仁,咱們大勝了,抓了有差不多三千俘虜,立功了。”
“立功了?”
常建仁搖搖頭,讓瘋狂的大腦冷靜下來。
“是啊!立功了。”
秦臻聽到他的聲音平靜了些,就松開,上下打量著他,當見到他腰間那依舊在流血的傷口時,就喊道:“來人!”
軍中的郎中飛快跑來,見到那個傷口,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軍侯差點送命啊!”
作為軍中的郎中,對這種傷口他并不陌生。
這便是在刀鋒游走的勇士!
“軍侯,坐下吧。”
坐下好休息,卻會給他處理傷口帶來麻煩。
“不必了,就這么著。”
常建仁看著那些俘虜,歡喜的道:“軍主,某何時能做到樞密副使?”
這貨竟然想這個?
秦臻笑道:“快了。”
慢慢積累功勞,不斷上虛銜,最后功高不賞,你就是樞密副使了。
“你還想著那些事?”
常建仁點頭,“某要做樞密副使,要么就戰死。”
秦臻倒吸一口涼氣,任守忠若是得知了常建仁的心態,怕是會嚇尿吧。
樞密副使就能上朝,就能和官家見面。
“軍侯!別動。”
常建仁的腰間開了個口子,皮肉往兩邊翻。
郎中是受過培訓的,可包扎卻對這種傷口無用。
“軍侯……”
常建仁低頭,看到了那個張開的口子,就淡淡的道:“沈縣公上次說過,若是傷口太大不好封口,就用針線殺毒了來縫。”
“縫?”
郎中想了想,搖頭道:“怕是不行吧?”
“你當然不行。”
常建仁冷靜的道:“找個針線好的兄弟來。”
稍后一個說話有些娘氣的船工被帶了過來。
“小人蘇拉米,見過軍侯。”
蘇拉米是個舉止溫柔的男人,說話更是溫柔。
常建仁問道:“針線如何?”
蘇拉米羞澀的道;“船上的兄弟衣裳破了,都是小人在縫補,沒人說不好。”
常建仁說道:“弄了針線來,酒精也弄些來。”
針線在酒精里消毒,蘇拉米不知道要讓自己干啥,就看向了邊上的郎中。
可郎中也很不解。
用針線來縫傷口,這個軍侯怕是殺人殺瘋了。
蘇拉米抬頭看著常建仁,見他點頭,就翹起蘭花指開始穿針引線。
他的手很靈巧,看著行云流水般的。
常建仁說道:“開始吧。”
蘇拉米下針,細針扎進肉體里的感覺讓他顫抖了一下,“軍侯……”
很痛吧!
你能熬得住嗎?
常建仁皺眉道:“動手!”
蘇拉米低頭開始縫制。
扎進去,轉個彎,穿出來,然后再度扎進去……
那些將士路過看到這個場景,不禁都用欽佩的目光在看著常建仁。
“軍侯渾身都是膽啊!”
“水軍第一好漢,名副其實,誰敢爭就弄死他。”
“拿酒來!”
常建仁突然要酒,眾人不禁心中一松。
“原來軍侯也怕疼啊!”
怕疼的常建仁就是個正常人,大伙兒總算是找到了平衡點。
常建仁接過酒精,緩緩傾倒在傷口上。
“軍侯,痛!”
郎中知道酒精對傷口的刺激,但凡受過傷的都知道,所以見他傾倒酒精在傷口上時,才知道他不是想喝酒麻醉自己,而是消毒。
郎中羞愧的道:“小人忘記了。”
他是被常建仁嚇住了,連消毒的手續都沒做。
“不關你事。”
常建仁看著那些交趾人被繩子綁成一串串的,然后被驅趕著去岸邊裝船,不禁就笑了。
這都是功勞啊!
廣南西路的官員們對俘虜最為渴望,甚至說誰能弄到交趾俘虜,那就是廣南西路的恩人。
一個交趾俘虜覺得不大對勁,突然喊道:“這是要送咱們去哪?”
那些大船都是空的,可見宋人是有備而來,這是要把咱們送去哪里?
他聽聞上次的俘虜被宋人弄去修路,日子過的很是艱苦。
“他們要把咱們弄去修路!”
臥槽!
這些俘虜一聽就亂了。
那樣的日子生不如死啊!
俘虜們開始了躁動,秦臻拔刀怒吼道:“住口!”
可喧囂依舊,俘虜們開始了躁動,再進一步就是要反抗。
秦臻有些麻爪了。
若是下手鎮壓,那肯定沒問題,可那要殺人啊!
出發前沈安就說過,此行主要是抓人。
人都弄死了抓什么?
他進退兩難。
“軍侯!還沒縫完呢!”
秦臻回頭,就見常建仁拎著長刀走了過來,腰間還掛著針線。
“建仁,你且去歇息。”
秦臻咬牙,準備鎮壓。
常建仁搖頭,徑直走了過去。
那些刀斧手們開始列陣了,弩手在上弦,其他的將士手持刀槍在逼近。
就在此時,常建仁走了出來。
他拎著長刀,看著眼前的騷亂,問道:“誰開的頭?”
有人搖頭道:“不知道,混亂了。”
“不怕。”
常建仁走了過去。
“軍侯,小心!”
常建仁竟然走向了騷亂的俘虜,將士們大驚失色,有人就喊道:“準備放箭。”
“弩箭……”
弩手們舉起弩弓。
“等等!”
秦臻止住了攻擊,看著漸漸平息下來的俘虜,喃喃的道:“難道交趾人那么怕他?”
常建仁就這么一人一刀走到了俘虜的前方,問道:“誰開的頭?”
俘虜們噤若寒蟬。
一人站在前方,剛才騷亂的俘虜就和綿羊般的溫順。
“軍侯……威武啊!”
“可怕,這是殺出來的威風。”
無人回答,常建仁驀地揮刀,身前一個交趾人頭顱飛起。
無人敢反抗。
通譯連滾帶爬的沖過來,“軍侯,他們聽不懂。”
“哦。那你說說。”
常建仁目光淡然,通譯卻打個寒顫,把他的話翻譯了過去。
俘虜們在嘀咕,稍后齊齊看向中間的一個高大男子。
“是他!”
通譯肯定的點頭。
“讓開!”
俘虜們閃開了一條道,常建仁就這么走了進去。
他徑直走到了那個高大俘虜的身前。
俘虜憤怒的道:“我不去修路……”
通譯擦著冷汗在翻譯著,覺得這人定然要被毒打。
“好!”
常建仁揮刀,然后轉身出來,身后人頭飛起,鮮血噴濺。
死一般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