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目睽睽之下,蘇軾毆打林中的事兒發酵了。
那些人彈劾的對象都變成了蘇軾,一時間蘇軾搖身一變,變成了過街老鼠。
回家歇著去吧。
這是趙曙的處置。
他如今倒是有了些明悟,覺得這不是林中一個人的戰斗,而是一群人,一大群人。
“這些人攻擊沈安縱火之事,順帶抹黑了雁門關大捷,至于和談……勝者為何要和談?遼人以前可曾主動派人來和談了嗎?沒有。”
趙曙想的很清楚了,“以往大宋是輸家,所以都是大宋主動派出使者去求和,如今大宋勝了還要主動派人去和談,朕的臉面就是那么不值錢嗎?大宋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這是后宮,高滔滔見他憤怒,就勸道:“此事還是等北邊的消息來了再說吧,不過官家,蘇軾此人忠心耿耿,那林中用心不純啊!”
林中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沒想到蘇軾會動手,更沒想到蘇軾有兩個超級女粉絲。
“是啊!”趙曙嘆道:“林中此人用心不良,他是在為那些人說話呢,那些人見不得大宋主動出擊,巴不得大宋再憋屈一百年……”
和平主義者永遠都不會少,特別是在積弱百年的大宋,追求和平更是成了不少人的終極目標。
而這些人,大多都是新政的反對者。
“他們想拖住朕的手腳!”
趙曙目光深邃,“可朕不會讓他們如意,只是此事還得斟酌,要想個法子來解決了包拯之事……”
“來人!”
“官家。”
趙曙冷冷的道:“去,天氣干燥了,讓御醫去給包拯看看……”
這是給包拯撐腰子的意思啊!
陳忠珩敬佩的看了趙曙一眼。
官家,您真是條好漢!
這一眼讓趙曙有些傷感。
“臣子們太多,能重用的卻少,包拯就是能重用的,只是他就不能讓朕省省心嗎?”
高滔滔也覺得自家官人做這個皇帝有些可憐,就安慰道:“經此一事之后,想來包拯的脾氣會收斂些,也算是意外之喜吧。”
這個安慰很勉強,但趙曙卻接受了:“是啊!想來他會變得更穩沉些。”
消息傳出去后,輿論馬上就炸了。
變革的官員們歡欣鼓舞,痛罵林中是小丑。
而反對派們都怒不可遏,奏疏雪片般的飄進了皇城。
可然并卵,趙曙這次把奏疏全部壓下了。
于是那些人就更憤怒了。
他們堵在了皇城外,也不說話,只是等著。
“包拯中午喜歡出來尋美食,特別喜歡酸辣味的,最近新來一家酸辣湯……很好喝,喝了一整天都有精神。”
“是啊!剛才某就喝了一碗,如今覺得精神百倍,能吃十張餅。”
“說正事呢!”
“哦,有這等美食在,包拯一定會出來。”
眾人翹首以盼,終于看到了包拯。
“包拯出來了!”
一群人圍攏過去,七嘴八舌的開始了噴口水。
“……當朝打人,跋扈。”
“若是這般下去,朝綱何在?官家的威嚴何在?”
“無恥老賊,某與你不共戴天……”
包拯看著這些人,淡淡的道:“夏蟲不可語冰。”
老夫是宰輔,你們是渣渣,你們不配和老夫說話。
那些人氣得面色潮紅,卻不敢動手。
哈哈哈!
這種姿態真的很舒坦,包拯看到沈安來過幾次,今日算是牛刀小試,覺得很是舒爽。
原來這么氣人很出氣啊!
他從人群中走過,目光盯住了那家新開的攤子。
酸辣湯,這玩意兒開胃最爽,弄幾張大餅就著,比山珍海味更美。
他走了過去,“來一碗。”
小販早就看到他了,本來宰輔喜歡吃自己的酸辣湯是個活,可看看周圍的人,都是怒不可遏,若非是包拯的身份罩著,怕是都要動手了。
這個生意不好做啊!
小販干笑道;“相公請坐。”
生意是要做的,至于那些人,難道他們還敢掀攤子?
酸辣湯很美味,包拯心情很好。
至于揍林中的事兒……看官家的意思吧。
只是蘇軾好像沒啥長進啊!
包拯在觀察著沈安身邊的幾個年輕人,折克行武人,砍人很厲害,這個沒話說。王雱尖刻,手段狠毒,但聰明的讓人絕望。只有這個蘇軾,文名滿京城,可這腦子好像不大夠用啊!
你和林中說這些做什么?屁用沒有,最后反而被他激的一笏板。
這下好了,林中又冤屈了,連官家都不能對他下手。
因禍得福啊!
包拯在嘆息,恨得牙癢癢的。
有一個人也恨得牙癢癢的,此刻正在小巷的外面。
“從沒有無緣無故的病情……林中的病情當然早就有跡可循,抽抽……天章閣侍講一旦經常抽抽,官家自然會厭棄了他,所以……他這是在碰瓷……安北這個詞說的不錯,就是碰瓷。”
楊繼年身穿破舊衣裳,臉上還畫成了灰黑色,看著就是個落魄中年男子。
他走近一個小巷子,左右看看,然后緩緩進去。
到了林中家的外面后,他干咳一聲,然后敲門。
門開了,一個下人見他就問道:“你來尋誰?”
楊繼年喘息著,痛苦的道:“老夫想去尋親,路上口渴,求郎君給口水喝。這里有兩文錢……”
下人不耐煩的道:“那你在此等著。”。他隨手接過銅錢進去了。
“是是是,多謝了。”
楊繼年等他進去后,就坐在了門檻上。
稍后下人端著一碗水出來,楊繼年接過后細細喝著。
“那個……”
見下人又開始不耐煩了,楊繼年問道:“郎君看著英俊不凡啊!可為何……嘖!”
他一臉糾結,下人不禁被吸引住了,問道:“某可有什么不妥嗎?”
楊繼年嘆道:“某學過些相術……見你本是為官之命,可怎地……”
“某是做官的命?”下人兩眼放光,說道:“某以前是幫襯官員做事,只是后來那官員被沈安給打斷了腿,某只能來了林家……”
臥槽!
他的前任主人竟然是被某的女婿給打斷了腿?
楊繼年不禁瞪大了眼睛,心想真是冤家路窄啊!
他微笑道:“林家……某一看這戶人家就覺得有官氣,只是卻漸漸的淡了。”
“是啊!”下人馬上就打開了話匣子,“……我家郎君就抽抽了,你知道的,抽抽了怎么能做官?幸而是包拯打抽抽的,官家也不能不管……”
“咦!不對啊!”楊繼年問道:“你在林家難道就沒見到過抽抽?”
下人搖頭,“郎君都是娘子親自伺候,咱們不能近身……再說了,家里的下人一年一換,某還有小半年,哎!這下到哪找事做去……”
一年一換……
你林中不心虛的話,你換什么換?
而且不給下人近身伺候,你這是什么毛病?
楊繼年心中有數,就起身告辭。
他去尋了個在開封府為官的朋友。
“仆役都有契約,某想查查林中家的仆役,看看那些人去了哪……”
好友很耿直的幫他查了,楊繼年就拿著這些資料去尋人。
但在此之前他去了郡王府,出來后又去了曹家……
他和幾人一路尋摸著找到了那些在林家做過事的仆役,一一拿錢來問話,但不誘供。
“……不給近身呢!”
“不知道郎君有什么病,從不給近身,不過……有一次某看到郎君摔倒了……”
“郎君是有病,那是前年吧,某見到郎君在小花園里摔倒,就想去扶,卻見他在抽抽,嘴角還冒白沫……后來娘子就來了,說郎君是喝多了……某沒多想就走了。”
當楊繼年回到御史臺時,正是彈劾包拯和沈安最猛烈的時候。
至于蘇軾,他如今在家里蹲著,據聞每日專門給修書的蘇洵做飯,很是痛苦。
“楊御史回來了?知道嗎?令婿也被人彈劾了,說他假名曹雪芹去出使之事荒唐,點火差點燒死遼皇更是荒唐,該罰。”
“這下可好,人在前面殺敵,后面有人捅刀子,楊御史,此事咱們不會彈劾令婿。”
“對,咱們雖然是御史,可也有一雙眼睛呢!令婿一把火燒的耶律洪基狼狽不堪,某當時高興的在家都喝醉了。”
“某也是,只覺著揚眉吐氣,只恨他沒燒死耶律洪基。”
“楊御史放心,此事咱們會聲援令婿。”
楊繼年愕然于同僚們的態度,他認真的躬身,“多謝了。”
是啊!御史就是彈劾人的,可沈安那把火燒的好啊!燒的大家揚眉吐氣。
這等事也值得彈劾?
御史臺大部分官員都站在了楊繼年的一邊,可卻不知道他已經智珠在握。
“老夫蟄伏多年,大家都以為老夫是廢掉了,可老夫只是懶罷了。動我女婿?呵呵!”
朝會上,彈劾包拯的人更多了些,還有人在彈劾沈安。
包拯木然站在那里,知道這是一股風潮。
想打壓下去吧,卻容易引發更大的風潮。
可不打壓的話,這些人也太肆無忌憚了些,什么話都敢說。
“……再這般下去,國將不國了。”
“肆無忌憚之輩,再有才也不能用!”
“是啊,陛下,您想想那些逆賊,誰不是有才的……比沈安有才的比比皆是……”
趙曙有些怒了,他冷笑看著這些人的表演,覺得真是精彩極了。
“陛下,御史楊繼年求見。”
楊繼年?
趙曙一怔,一直在為好基友沈安擔憂的陳忠珩說道:“陛下,是沈安的丈人。”
蘇軾來,結果沒說通道理,一笏板把自己打回家去做飯。
楊繼年來作甚?
趙曙點點頭,稍后楊繼年就進來了。
這人是有名的萬年御史,也就是不動窩的御史。
一進來,楊繼年行禮后,就盯住了林中。
“陛下,臣彈劾林中……不忠!”
什么?
林中心中冷笑,心想這不過是危言聳聽罷了。
于是他出班跪下,委屈的道:“陛下,這是污蔑……”
楊繼年木然的道:“臣有證據。”
趙曙眼睛一亮,“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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