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對于汴梁人來說,這樣的季節最適合出游。
“嫂子……”
如果說沈安走了之后沈家就陷入了沉寂,那是外人的看法。
只要有果果在,沈家永遠都不會缺乏活力和笑聲。
楊卓雪把芋頭放在床上站著,回身道:“做什么?”
果果旋風般的沖了進來,芋頭剛好抬腿,見她進來就抬頭哦了一聲,“姑姑……”
“芋頭。”果果走到床邊伸手,芋頭一步步的走了過來,突然就咧嘴笑了。
果果伸手抱起他,笑道:“芋頭又重了,嫂子,咱們去金明池玩吧?”
楊卓雪心動了。
于是沈家姑嫂就帶著芋頭坐上馬車,在陳洛等人的護衛下出發了。
金明池的游人寥寥無幾,沈家姑嫂一進來,那些軍士就笑著拱手。
“見過沈家娘子,見過小娘子……見過小郎君。”
芋頭啊啊兩聲就算是打招呼了,喜得那些軍士直夸他聰慧,以后定然能東華門外唱名。
楊卓雪笑道:“又麻煩你們了。”
除去特點的時間之外,百姓沒法進入金明池。
不過官員權貴顯然不受這個限制。
楊卓雪把芋頭放下來,俯身拉著他的肩頭衣裳,一步步的挪動。
“娘……”
芋頭想要自由,仰頭高呼著。
“不許!”
楊卓雪卻擔心他摔跤,就這么拉著他的肩頭。
果果順著水邊在看魚。
“沒大魚!”
池子里只是有些小魚,成群結隊的在游動。
“有……有呢。”
一個聲音突兀的傳來,果果抬頭,下意識的就喝問道:“你要做什么?”
就在前方,幾個少女正站在那里看著她,神色各異。
其中一個是熟人,就是上次故意放風箏和果果的風箏攪在一起,最后被果果一頓棍子打暈過去的馬瀟瀟。
馬瀟瀟走了過來,福身道:“見過小娘子。”
那么客氣?
果果想起上次她的跋扈,就警惕的福身,“見過馬娘子。”
我不是娘子啊!
馬瀟瀟想解釋一下,可果果卻不想和她打交道,就準備過去。
“那個……你家那個護院可在嗎?”
果果回身,問道:“你找聞小種做什么?”
“他叫做聞小種?好名字。”馬瀟瀟低頭含羞的道:“我想找他……”
咦……
果果苦著臉道:“他跟著哥哥出征了。還有,我還有事,先過去了。”
這個女人怎么看就怎么不對勁,果果覺得還是離她遠些最好。
“出征了?”
馬瀟瀟失望的道:“那何時回來?”
果果昂首道:“哥哥說了,冬天之前就能回來。”
馬瀟瀟福身,“多謝小娘子。”
還是那么客氣?
果果越發的警惕了,右手動了幾下,隨時準備用雙節棍打暈這個女人。
“她是誰?”
一個少女皺眉問道,同時上前一步。
馬瀟瀟雙手籠進袖子里,倨傲的氣息馬上就散發出來了。
“黃小娘子,她可不是你能惹的!”
那少女冷冷的道:“我平生最見不得倨傲之人,若非你馬瀟瀟和我家是親戚,早就被我打多少次了……她?也配!”
少女之間的矛盾很古怪,一個不順眼就發生了。
果果覺得這邊沒意思,就準備過去找嫂子。
“喂!”黃小娘子攔住了她的去路,問道:“你是哪家的?”
果果剛才說到哥哥時很是神氣,讓黃小娘子有些不滿。
“不告訴你!”
果果皺皺鼻子,哥哥說過,遇到不喜歡的人就別搭理她。
嗯,就不搭理她!
果果就這么昂首走了過去。
前方,楊卓雪正吩咐陳洛過來。
陳洛才將出發,那黃小娘子就推了果果一把。
這里是水邊,而且現在是秋季,水涼,一旦落水說不得就會受寒……
楊卓雪驚呼道:“果果躲開!”
她擔心果果落水,可卻不知道果果跟著那一群哥哥學了些什么。
只見果果肩膀一沉,就避開了黃小娘子的手,同時右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順勢一拉……
“啊……救命!”
黃小娘子覺得自己能欺負一下果果,然后再和馬瀟瀟她們嘚瑟一番。
可果果跟著那群哥哥們學了這么些年,雙節棍就不說了,拳腳大抵能把她們幾個全給收拾了。
只是輕輕一拉,黃小娘子就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腦子里一片空白的沖進了水里。
噗通……
“救命……”
黃小娘子在水里載浮載沉,有隨行的仆婦跳下去救起她,然后控水。
“太過分了!”
楊卓雪過來拉住果果,先看看身上,然后怒道:“欺負我家小姑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就沖著我來,看我怎么撕了你!”
那家人也不甘示弱的道:“我家小娘子落水了,如今還沒醒,你家哪的?”
“雄州沈家!”
楊卓雪微微昂首,氣息肅然。
從沈安把出身定在雄州開始,雄州沈這個名號就越來越響亮了。
汴梁沈家,不,是雄州沈家!
黃小娘子的仆役楞了一下,然后說道:“沈家又怎么了?沈家也不能欺負人,回頭我家郎君定然要彈劾沈安!咱們走著瞧吧。”
這大抵是場面話,可楊卓雪的腦海里卻出現了一個場景:朝中正在議事,突然沖進來一群官員,叫嚷著沈安欺負人……然后官家大怒,就在此時,包拯開始數沈安立功積攢下來的腿……
我家官人積攢了好多腿啊!
沈安走之前告訴過楊卓雪,但凡被欺負了只管出手,但也沒說攢了多少腿。
不過肯定是很多的吧?
楊卓雪想到這里,就說道:“彈劾就彈劾,我家小姑差點被她推進水里,這事咱們也要彈劾。”
黃家的仆役冷笑道:“沈安在御史臺名聲臭大街了,誰愿意出手?”
“我家子瞻哥哥!”果果清脆的聲音讓仆役傻眼了。
蘇軾啊!
那人和沈安好的穿一條褲子了,一旦聽聞此事,當然會彈劾黃家。
“那咱們走著瞧,看誰有道理!”
“誰怕誰!”楊卓雪昂首,毫不畏懼,“我爹爹也是御史!”
果果覺得自己并未欺負人,就說道:“我找包公說理去!”
我擦,包拯啊!
那個大宋第一噴子……
黃家的仆役頓時戰斗力大減。
馬瀟瀟雙手籠在袖子里,憤怒的道:“我作證,是她先推的果果。”
包拯很忙。
今日舉行了擴大朝會,首相韓琦不在,曾公亮一人主持也很艱難,包拯得幫襯一把。
“……對于遼人,臣以為還是要安撫為上。此戰不管勝敗,都該派出使者,讓耶律洪基知道大宋的意思,如此方能休養生息……”
包拯看了此人一眼,沉聲道:“大宋在崛起,遼人在警惕。從府州之戰開始,遼人就對大宋虎視眈眈,什么休養生息,那只是一廂情愿!”
那官員叫做林中,乃是天章閣侍講,算是近幾年竄起來的后起之秀。
天章閣侍講是經筳官,就是給趙曙講解學問的官員,地位不低,否則也不敢出來和包拯爭執。
林中沖著上面的趙曙拱手,很是風度翩翩的道:“包相,大宋內外問題不少,目下還是要以和為貴。”
和為貴?
和尼瑪!
包拯的眼皮跳了一下,想打人。
“大宋想要和為貴,可遼人卻不想。”
林中詫異的道:“可以派出使者去勸說啊!以前……以前富相就去過,后來宋遼不就太平了嗎?”
富弼看了他一眼,木然低頭:年輕人,我記住你了。
竟然敢拿我富弼來說事,真是膽子不小啊!
可林中不止于此,他走到了包拯的身側,喋喋不休的道:“遼人為何不肯罷休?某以為就是因為雁門關的那把火,差點就燒死了耶律洪基……”
他抬頭,自信滿滿的道:“所以沈安的一把火只給大宋增加了個對頭,卻毫無益處,陛下,臣以為……此事當和談……”
曾公亮覺得這人太一廂情愿了,而包拯卻覺得他是在對沈安發動了攻擊。
操蛋啊!
沈安在前方為大宋拼命,后面竟然有人在捅刀子……
還是個話多的。
趙曙在上面已經聽得想打人了,覺得這個林中往日說書時還行,侃侃而談,引經據典,很是引人入勝。可怎么一涉及國家大事就犯糊涂呢?
幸而沈安不在,否則絕對會打起來。
還是包拯好啊!
趙曙見包拯面無表情,不禁暗自稱贊著。
從進了政事堂開始,包拯的變化他都看在了眼里,堪稱是越發的穩沉了。
噴口水沒了,在三司養成的扔東西的毛病也沒了。
看來還是政事堂能磨練人啊!看看包拯,這不就被磨練的越發……
“若是可以,臣以為此刻派出使者最好,不管此戰勝敗,大宋的誠意……”
一股涼風吹過,林中詫異,剛想偏頭看去,就被一笏板拍中。
林中搖搖晃晃的倒了下去。
大殿內的君臣都呆住了。
包拯動手了!他終于動手了!
從進了政事堂開始,外面就有人在打賭包拯何時會噴的官家滿臉口水,或是和同僚斗毆。
趙曙幸免于難,可今日喋喋不休的林中卻被一笏板打暈了過去。
包相威武啊!
陳忠珩心中為包拯暗自叫好,恨不能把包拯剛才揮動笏板的英姿給記住,回頭叫人畫下來,等沈安回來后,少說能在沈家換個十壇八壇的醬料。
趙曙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說道:“趕緊去叫了郎中來。”
剛才包拯那一下子他看得很清楚,只是抽到了林中的下巴。
哎!這老漢終究還是個暴脾氣啊!
不過這可以算是君前失儀,回頭呵斥一下完事。
趙曙想好了應對方法,覺得還能順帶警告包拯一番,不禁給自己的手段點了個贊。
“呀!林中羊角風發作了!”
躺在地上的林中開始抽搐起來,嘴角的白沫漸漸涌了出來……
操蛋啊!
竟然打出了羊角風,這下咋收場?
沒等御醫來林中就醒了,他躺在地上茫然看著虛空,“臣……陛下,求陛下為臣做主。”
隨后郎中來了,一番診治后把林中抬了出去,說是歇息一會兒就好了。
可剛才他口吐白沫的形象實在是讓人心驚,于是乎大家看向包拯的目光都不對了。
彈劾是肯定的,宰輔動人打抽抽了,這事兒不彈劾御史臺就是瀆職。
這個趙曙有心理準備,可隨后的這些彈劾里竟然夾雜著些東西,比如說彈劾沈安的妹妹仗勢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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