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出云觀,有舍情的八面玲瓏,有舍慧的煉丹術,兩者合一,讓出云觀成為了汴梁名列前茅的道觀,香火鼎盛。
隔著老遠,趙曙就看到了煙柱。
“那是什么?”
沈安看了一眼,隨口道:“官家,那是刀槍和大宋的未來。”
濃煙滾滾,看著就像是一條惡龍。
若是在后世,百姓看到這樣的濃煙,大抵馬上就會打電話。
——歪,歪……有人在污染環境!
可在這個時代,鋼鐵就是刀槍,煙囪就是生產力……
趙曙略一思忖,覺得沈安的話再對不過了。
“那便是出云觀的煙囪吧?那下面就是鋼鐵,鋼鐵能打造刀槍……我聽三司說,每月出云觀都會交納不少鋼鐵,如今不少刀槍都依賴這邊出產的鋼鐵,嗯,這便是刀槍和大宋的未來……”
他很是唏噓的道:“若是大宋的天空全是這般煙柱該多好啊!”
沈安想了一下大宋的天空全是煙柱的壯觀模樣,覺得那更像是末日。
韓琦說道:“是啊!若是汴梁有十家百家出云觀,那大宋還怕什么外敵。官家,臣聞著這味道就覺著舒坦,恨不能把家搬到這邊來。”
一股子微微刺鼻的味道彌漫在附近,沈安正在心虛,覺得這樣對身體不好,聽到韓琦的話后,他覺得自己的道德水準又進了一步。
韓琦都想搬過來住,那出云觀還是繼續吧。
一到出云觀,舍情聞訊趕來,見到趙曙后一臉的驚訝和歡喜,“見過官家,怪道早上道尊的塑像突然搖晃,觀里養的老牛突然跑到了大門口往外張望,數度徘徊,原來是官家大駕光臨……”
“咳咳!”
沈安干咳一聲,示意他表演的差不多就夠了。
道尊的塑像搖晃,你確定不是地震嗎?
老牛跑到大門口張望,這個更是地震的先兆吧?
在場的都是讀書達人,韓琦突然說道:“這是地龍翻身?”
眾人面面相覷,曾公亮說道:“沒錯,老夫也曾在書里見到過這等征兆……”
臥槽!
包拯下意識的道:“官家快走!”
舍情懵逼的道:“這是……”
是你妹!
沈安覺得自從出云觀放棄了煉丹之后,舍情接人待物的本事就越發的差了。
“這個……只是幻覺,對,幻覺。”沈安瞥了舍情一眼,“此人叫做舍情,乃是舍慧的師弟,他從小……”
沈安指指腦袋,同情的道:“他從小腦子就有些問題,經常會咋呼什么見到了鬼神,或是一棵樹突然從觀里跑外面去了……時日長了,大家都習慣了。”
“哦!”
眾人釋然,舍情本想解釋一下,沈安走過去低聲道:“若是官家以為是地龍翻身了,你就等死吧!”
到時候京城戒嚴,可等軍民嚴陣以待時,卻發現這只是個笑話……舍情真的就可以去死了。
舍情心中一凜,急忙就堆笑道:“是啊!貧道這個病……它會不時發作,發作起來時,經常能看到鬼魂在觀里四處……嗚嗚嗚……”
沈安捂住這廝的嘴,尷尬的道:“又在胡言亂語了。”
看看趙曙和宰輔們的臉吧,都在發青,不時還往周圍看看,分明就是擔心有鬼。
這好不好的就把地龍翻身弄成了遍地鬼魂,沈安覺得舍情應該閉關了。
“那個……把舍情送去閉關,何時不發瘋了再出來。”
稍后眾人來到了后面,那味道就濃郁了。
“見過官家。”
舍慧的臉看著越發的紅了,就像是一個酒精中毒的家伙。
趙曙興致勃勃的看了煉鋼爐,然后被帶到了邊上的房間里。
這個房間里堆放了不少鋼條。
“官家請看,這個便是貧道弄出來的好鋼。”
舍慧很是自信的道:“這鋼出來之后,沈道兄就讓貧道打造了幾把刀來試試,鋒銳無匹啊!”
說著他從墻壁上解下一把長刀,信手拔了出來。
兩個侍衛馬上就擋在趙曙的身前,神色警惕的盯住了舍慧。
當著官家的面拔刀,這些侍衛沒沖上去宰了他就算是好的。
舍情發瘋,舍慧莫不是也有些問題?
沈安滿頭黑線,舍慧卻兀自不覺的道:“這刀比如今軍中的刀好了許多,只是也貴一些,觀里的道人們要吃飯,要穿衣……官家,多給些錢吧……”
舍慧不會說話,一番話說得朝中都是惡棍般的貪婪,拿了好處還不肯給錢的混蛋。
趙曙有些糾結的看著包拯。
老包才從三司使的職務上卸任不久,應當是他的鍋。
“官家,給了不少錢,只是這邊……每日都要耗費不少礦石……這些礦石都是遠處拉來的,耗費不小。”
舍慧瞪了包拯一眼,覺得他把自己當做了飯桶,就揮刀。
邊上有一個外面用皮革,里面用草席包裹多層的東西,專門用于試刀。
這一刀下去,這東西竟然被斬斷。
趙曙過去看了看,贊道:“好刀。”
斷口整齊,顯然是好刀。
“軍中有此利刃,想來將士們更能奮勇殺敵……以后讓三司那邊多給錢糧。”
“多謝官家。”
舍慧要錢的任務完成,就沒精神陪這群人,自家尋個借口道:“官家,貧道還有個方子要和人探討,這便去了。”
“去吧。”
等舍慧走了之后,趙曙贊道:“這才是做事的人,大宋若是多一些這樣的人,盛世何愁不來呢!”
韓琦點頭道:“這個舍慧乃是煉丹大家,后來改行煉鋼,也是大家風范,很是不凡。這觀里清幽,若是可以,臣都想在此住上十天半月的,好生修修心。”
“倒下來!”
韓琦話音未落,后面就有道人在卸貨,聲音很響。
這就是你說的清幽?
韓琦老臉一紅,說道:“這邊竟然無人看守,官家,皇城司的人擅離職守了。”
“見過韓相。”
邊上的房間里突然鉆出個道人來,他稽首行禮,“小人正是皇城司的密諜。”
老韓,你竟然當著皇城司的人說他們的壞話,這下丟人了吧?而且張八年絕對會記著你的好,以后尋機給你一家伙。
所以大嘴巴有時候容易惹禍就是這樣。
眾人又看了不少地方,隨后滿意的準備回去了。
在路過一間精舍時,隨行的道人說是觀主舍慧的住所。
“觀主時常會閉關計算些東西,所以這里很是安靜,從沒人敢打擾……”
一陣鼾聲傳來,趙曙問道:“這是什么?”
道人一聽,就低頭不語。
這舍慧剛才不是說要去探討什么東西嗎?可這打鼾聲是誰的?
趙曙苦笑道:“這等地方就是做事的,都實在。我是帝王,可在此卻是閑人,干擾了他們。不該啊!下次出來該輕車簡從,最好身份都瞞著,如此大家都方便。”
站在出云觀門外,趙曙突然問道:“這樣的好鋼若是打造出無數刀槍,大宋可能無敵于天下?”
“臣方才看了那個試刀的東西,相比之下,比人的腰更堅韌些,所以這刀若是用于斬殺敵軍,那將會無堅不摧。”
韓琦說的有些滲人,見趙曙皺眉,就訕訕的道:“若是軍中有這等好刀在,想來遼人會更吃虧。”
曾公亮也點頭道:“臣在想啊,兩軍對壘,互相揮刀,大宋的將士們一刀下去,敵軍的長刀斷成兩截……隨后一刀梟首,戰功到手……爽快!”
他雙手握拳,很是興奮的道:“官家,臣想到這個,就恨不能率軍出擊,去擊敗大宋的敵人。”
趙曙看了他一眼,說道:“曾卿豪邁。”
后續就沒有了,可見趙曙深知老曾的尿性。若是讓他率領大軍出戰,多半是要撲街的命。
“沈安,你以為如何?”
沈安歷經多次廝殺,雖然年輕,卻算得上是宿將了。
“陛下,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這個道理哪行都是一樣的,軍隊也是如此。”沈安自信的道:“大宋軍隊如今有了火藥罐和火油彈,加之神威弩,在未曾接敵之前就能給敵軍以重創……可接敵之后呢?”
他把聞小種叫過來,拔出長刀,比劃了兩下,“一刀下去,敵軍的長刀就算是不斷,可也會多一個大豁口,后續再格擋,這刀多半就廢掉了。也就是說,我軍手持這樣的長刀,先天就占據了優勢,官家,有此優勢在,將士們會更自信……”
“給我看看。”
趙曙接過長刀,奮力揮舞了一下,結果差點閃到腰。
“慢些慢些!”
韓琦扶著他,抱怨道:“您是帝王,大宋再落魄也沒到要您揮刀的時候。若是真到了那個時候,臣等都該死了。”
趙曙笑道:“不過是揮揮刀罷了,可竟然這般艱難,那些將士們每日操練想來更是辛苦,我卻有些不安,這樣,令人賞京中諸軍肉食,算是犒勞。”
趙曙揮刀差點閃到腰,這是出丑,可他馬上就用犒勞京中諸軍來轉圜,一下就脫離了窘境。
這個就是帝王之術。
沈安希望趙頊能多學些,可那廝今天有功課,沒來。
趙曙最后還是一刀斬斷了一棵無辜的小樹才作罷,他贊道:“我雖然不懂刀槍,可卻覺著這刀鋒利,若是西夏人碰到了會如何?”
他突然提起了西夏人,韓琦心領神會的道:“西夏和遼人之間的廝殺差不多了,遼軍強弩之末,如今有了退意,西夏人氣勢如虹……在邊境地帶又開始了挑釁。”
沈安聽了這消息不禁有些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