芋頭出世后,沈安就化身為超級奶爸,也不喜歡出門了,整日在家帶娃。
這次去北方,沈安就是有些不情愿,這不才回來就想著回家抱娃,可見這貨奶爸屬性有多強大。
可再怎么著,芋頭也還沒滿周歲,官家這話是啥意思?
看看官家吧,那眼中全是興奮,嘖嘖!右手竟然還去摸腰間,可見是想拔刀砍人。
韓琦沖著西夏使者點點下巴,陳忠珩也擔心趙曙突然爆發情緒,就過去低聲道:“貴使還請先去歇息,回頭沈縣公自然會去尋你。”
使者哪敢這般托大,一迭聲的道:“某去尋沈縣公,某去尋沈縣公。”
他有些遺憾的看了一眼趙曙,被人帶了出去。
韓琦心想要是讓你看到了官家出丑,老夫非得弄死你不可。
“陛下,那芋頭……”
曾公亮覺得趙曙有些抽抽了,這般夸贊一個奶娃,把宰輔們當傻子嗎?
“那孩子是很聰明。”包拯哪里見得有人說芋頭的壞話,馬上就反駁道:“上次臣去沈家,芋頭那孩子都會叫人了,叫什么……叫臣混混……這不就是叫翁翁嗎?誰家孩子不到一歲就會叫人了?多聰明的孩子啊!”
包拯一臉的唏噓,仿佛芋頭這孩子就是大宋第一神童。
韓琦不禁為之側目,覺得老包太不要臉了,什么混混,孩子含糊叫喊哪有什么目標。
趙曙的臉頰抽搐了一下,不自然的別過臉去。
老包……真的是有些不要臉啊!
他干咳一聲,說道:“那孩子既然這般聰慧,朕稍后派人去看看,說不得以后便是國之棟梁。”
這話他說的自己有些惡心,但想到沈安的功勞,那惡心就變成了舒心。
于是陳忠珩就出發了。
沈家,沈安還在睡覺。
春意綿綿正好眠。
沈安躺在床上,邊上躺著不安分的芋頭大爺。
“啊……”
“啊啊啊……”
芋頭在邊上掙扎著,就像是烏龜翻身般的,小臉脹的通紅,終于翻了過來。
邊上的楊卓雪看了芋頭一眼,繼續低頭看賬本。
暗香的流水越發的大了,賬本也越來越厚,楊卓雪需要耗費的時間也越來越多。
人需要有事做,無所事事的人最空虛。
沈安也不說幫她找個幫手,否則隨便吆喝一聲,汴梁的賬房會擠滿了榆林巷。
芋頭成功翻身后,就朝著自家老爹爬去。
馬上就一歲的孩子爬的不算慢,他就像是攀越高山般的爬上了被子,楊卓雪看了一眼,贊道:“芋頭就是厲害。”
芋頭爬到了沈安的身上,又吚吚嗚嗚的一陣子,爬到了他的胸口,然后揮舞著小爪子……
“啊……”
沈安被這一爪給爪醒了,然后大怒,等睜開眼睛看到肇事者是誰時,滿腔怒火都消散了。
“我兒子怎么就那么厲害呢?”
起床,洗漱,吃早飯,芋頭坐在特制的圈椅里面,和果果玩的不亦樂乎。
陳忠珩來的時候,沈安正抱著芋頭在院子里散步。
春光明媚,一年之中最為生機勃勃的春天,讓人感到格外的愜意。
沈安喜歡這種愜意,在低聲和兒子嘀咕著。
“……春天萬物復蘇,老陳……”
陳忠珩笑瞇瞇的道:“這個孩子……一看就是個聰慧的。”
“是啊!”
沈安摸摸臉上被抓出來的一道血痕,覺得自家兒子連抓人都是那么的帥。
“官家說了,芋頭聰慧……”
陳忠珩沖著沈安挑挑眉,沈安的注意力在芋頭的身上,沒注意,就隨口道:“你擠眉弄眼的做什么?”
“官家有賞賜。”陳忠珩是內侍,沒了家伙事,自然沒孩子。但看到沈安對芋頭的那種親熱,心中有些難受。
“什么賞賜?”沈安家中有錢,對于錢財自然是不稀罕的。
陳忠珩伸手,隨行的內侍遞來一個盒子。
沈安想去接,可芋頭卻在鬧騰,他就笑道:“這孩子……老陳幫個忙,打開瞅瞅……讓孩子瞅瞅,也好記得官家的恩情。”
這話說的實在,陳忠珩打開了盒子,這里面的東西他也不知道,所以好奇的看了一眼。
這一眼他就看后悔了。
羨慕嫉妒恨一下就涌了起來。
盒子里擺放著兩個人偶,金光四射的。
一個人偶是武將,武將手持長刀,看著威風凜凜;一個人偶是文官,手持笏板,看著神色肅然。
這個……
陳忠珩看了在沈安的懷里咿咿呀呀的芋頭一眼,嘆道:“官家厚恩啊!”
一對人偶寓意著文武雙全,趙曙對芋頭的寄望頗高,傳出去能引來一波羨慕嫉妒恨。
沈安趕緊把楊卓雪叫了出來,讓她把這對人偶好生收起來。
“以后等芋頭大些了再拿出來,讓他看看官家對他的希望,若是不成器……打!”
芋頭揮舞著爪子,沈安雙手托著他的腋下,讓他觸摸不到自己。
“哇……”
芋頭終于嚎哭了起來,沈安趕緊又抱著哄了一陣子,眉眼溫柔的模樣,讓陳忠珩不禁有些唏噓。
出了沈家,隨行的內侍問道:“都知,您為何看著不大高興呢?”
“某想到了……若是不進宮,某的孩子估摸著都要成親了吧?”陳忠珩有些悵然的道:“當年……進宮也是不得已,可若是可以,誰愿意割了那一刀呢?那一刀割下去,這人就不全了……無根之人啊!死了都是孤魂野鬼。”
內侍聽了也覺得蒼涼,就笑道:“都知放心,以后某給您養老。”
宮中的內侍會帶徒弟,等自己老了,干不動了,就要靠徒弟來養老,否則在這等人情冷漠的地方,當真是生不如死。
陳忠珩搖搖頭,現在的他不敢收徒弟。
趙曙有時候會很情緒化,而且因為當年他在宮中的遭遇不大好,所以對內侍和宮女沒什么好感,但凡犯錯,很少有寬恕的。
陳忠珩作為趙禎的身邊人能繼續留下來,就是托了這個福氣。
趙曙不信任這些人,唯有陳忠珩算是熟悉些,所以才把他留在了身邊。
可信任建立起來艱難,要摧毀卻很容易。只需做幾個小動作,趙曙就會尋機把他踢出去。
比如說收徒弟。
陳忠珩心中微嘆,覺得自己以后定然是要凄涼而死。
那內侍也想到了這一點,見陳忠珩惆悵,就想了個辦法,“都知,要不……要不您就尋個娘子?在外面安個家……”
“放肆!”
陳忠珩看著他,肅然道:“咱們在官家的身邊做事,要的是忠心。在外面安了家,有了娘子,這心就偏了,懂不懂?”
宮中的內侍品級頗多,頂級大佬們在外面安家的不少,甚至有人在宮外娶妻,得了假期就出宮去,和娘子過著正常人的生活。
這樣的事兒連刻薄的趙曙都不會管,所以內侍才敢這般建言。
陳忠珩呵斥了內侍,然后緩緩回去。
春回大地,最先察覺的不是嫩草,而是商人。
這幾年大宋的日子越發的好過了,百姓的手中也多了不少活錢,消費能力漸漸提升。
可冬季的道路和水路卻沒法走,于是在冬季里,許多消費渴望都被憋著,直至春天的到來。
商人們就頂著春光,帶著各色貨物,從全國各地趕到了汴梁。
南方的特產,北方的牛羊奶制品,那些商隊的大車擠滿了御街。
這種情況每年都會發生,御街上經常堵的水泄不通,但也沒人管。
這便是大宋。
除非是官家有正經事要從這里過,否則擁堵依舊。
陳忠珩是想抄近路回去,沒想到卻被堵在了這里。
“讓一讓啊!”
隨行的內侍焦躁的喊著,可沒誰買賬。
在這里,除非是官家,否則就算是韓琦來了也沒人搭理他。
大伙兒都在交易呢,天大地大,賺錢最大,此刻宰輔算個屁,更別說內侍了。
大宋不許內侍干政,在宮中陳忠珩是個大人物,可在外面……除去官員要給你面子,其他人誰搭理你?
“這肉干有三千斤整整的,來之前就稱過了好多遍,就算是路上折損,也不可能少五百斤,你這個秤有問題。”
“誰說某的秤有問題?”
“我說的!去,把咱們的肉拉回來!”
前方,一個女子站在那里怒不可遏,身后的大漢們沖了過去,對方卻出來更多的大漢,甚至還有潑皮。
這是一只西北來的商隊,帶來了肉干和奶制品。
他們風塵仆仆,而對面的掌柜卻是紅光滿面,顯得很是養尊處優。
掌柜冷冷的道:“兩千五百斤還差了些,某想著你等從西北來不容易,就給你湊個整數,可你這女子竟然還不知足,還不速速離去,等巡檢司的人來了,一家伙全部抓進去。你這樣的女子,進去了……你可知道那些人會花錢去女牢找樂子?你這樣的進去,呵呵,再出來就是……”
陳忠珩只覺得一股子怒火在胸中燃燒著,就走過去喝問道:“是什么?”
那女子回頭見到是他,就歡喜的道:“老陳……你怎么在這?”
陳忠珩對她點點頭,然后沖著那掌柜說道:“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在御街坑蒙拐騙,回頭某讓去瓊州行騙可好?”
掌柜看著他的服飾,就淡淡的道:“這位是宮中的貴人吧?貴人服侍官家辛苦,可外面的事卻不是那么好胡說的。”
這事兒到了現在已經沒法收場了,掌柜若是承認騙了晏月的貨,回頭他在汴梁就沒了立足之地。
所以哪怕來的是韓琦,他也只會硬頂不承認。
何況來的是內侍,他更是有恃無恐。
陳忠珩大怒,“叫人來,去找巡檢司的人來,某今日倒要看看他這個騙子如何能猖獗至此!”
“老陳,算了吧。”晏月本想火并一場,可對方的人手更多,而且他們是地頭蛇,沒法。
但她顯然不準備認輸,就沖著掌柜拱手道:“此事我認了……”
“認個屁!”
晏月愕然回頭,覺得陳忠珩有些陌生。
上次兩人是在去青澗城的路上相遇,陳忠珩的文藝青年屬性發作,一人去尋摸草原,結果迷路,幸虧遇到了晏月的商隊,否則后果難料。
那一次陳忠珩有些老房子著火的意思,為了晏月還和沈安求了一首詞……
在回來的路上,陳忠珩下了封口令,不許把那首詞傳出去,可見他的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