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命完兩個大佬后,趙曙起身道:“今日多了個宰輔,多了個三司使,想來諸卿有些想法,如此,下午若是無事的,便歇息吧。”
這是讓重臣們想去慶賀的只管去。
“多謝陛下。”
做大宋的重臣很爽,待遇優厚不說,官家也時常會給些好處。
群臣緩緩出了大殿,都紛紛拱手恭喜兩位新任大佬。
包拯笑道:“若是愿意去的,老夫請客。”
“同去同去。”
新任宰輔請客,除非是想結仇,否則就沒人會拒絕。
連蔡襄都笑道:“如此某倒是借了包相的光,省錢了。”
眾人一陣大笑,沈安卻說道:“聽聞蔡公的書法獨步天下,舍妹頗為喜愛,沈某冒昧……不知蔡公能否留幾幅墨寶?也好讓后輩臨摹一番。”
蔡襄的書法很有名,后來更是被稱為宋四家。
所謂宋四家,就是:蘇、黃、米、蔡。
蔡襄很和氣的道:“小事罷了,回頭你來三司取……三司包相原先的值房,想來你不會找錯吧?”
按理蔡襄接任三司使,完全可以換個值房,也算是新人新氣象,可他卻用包拯原先的值房,這有些示好之意。
“多謝蔡公。”
沈安一臉的后進模樣,很是激動。
蔡襄心中微動,稍后和王安石走在一起,就說了此事,“這沈安年紀輕輕的就文武雙全,一般人到了此等地步,多半是不肯學了,他卻這般好學,難得啊!”
王安石點頭道:“沈安老夫知道,這個年輕人開了雜學先河,如今在書院教授學生……好學是肯定的,據聞他練字也很刻苦……”
蔡襄喜歡好學的年輕人,聞言就撫須道:“不錯不錯,回頭老夫好生多寫幾幅字。”
劉展跟在后面,聽到這里就再也忍不住了,說道:“蔡相怕是不知道,那沈安最喜歡找人索要筆墨……”
王安石的筆墨沈安也弄了不少,有些是臉皮厚求的,有的是讓王雱里應外合弄出來的……
王安石知道了也只是笑,覺得這個年輕人好學,真的難得,有時候還會多寫幾幅字放在那里,讓兒子帶給沈安。
蔡襄的書法在當朝堪稱是獨步天下,蘇軾對此愛不釋手,歐陽修更是沉迷于其中。
他的書法拿出去換錢的話,能碾壓蘇軾。
但文人怎么能談錢呢?
多雅致的事兒,談錢就俗。
蔡襄笑道:“小事罷了。”
劉展笑道:“是小事,只是那沈安……某聽他說,他四處弄字畫,為的是留給子孫……若是子孫不爭氣,到時候賣了這些字畫,想來能換不少錢……還說什么能換大飛機?不知道大飛機是何物……”
蔡襄傻眼了,王安石也傻眼了。
蔡襄覺得一般人都不會這么做,但沈安……他不是很有錢嗎?
對啊!
王安石也想到了這個,就冷冷的道:“劉學士想多了,沈安有錢,哪里用得著這個。”
蔡襄也覺得是這樣,于是就在心中鄙夷了劉展一番,兩人揚長而去。
劉贊站在那里,一臉懵逼。
這事兒是真的啊!某親耳聽到沈安和家仆說的,你們怎么就不信呢?
稍后一群大佬就在京城的某家酒樓里聚會嗨皮。
沈安也有幸出席,給大佬們在邊上送酒。
“今日暢所欲言,誰敢傳出去,老夫要他生死兩難!”韓琦的話就像是小刀子,酒樓的掌柜和伙計都有些害怕。
一伙重臣和老流氓似的盯住了掌柜,掌柜哆嗦著說道:“諸位相公放心,這些人……小人親自伺候諸位相公,但凡有話傳出去,都是小人的罪孽。”
酒樓已經被包下來了,廚子在做飯,掌柜親自充當伙計,至于伙計們……全被放假了。
掌柜在廚房和房間來回跑,但送菜也只能送到門外,有宰輔們的隨從送進去。幾次三番后,他累的不行,當他坐在樓梯口歇息時,大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打開了。
“誰?”
掌柜起身罵道:“哪個糞坑里爬出來的蛆……不是讓你們歇息……你是誰?”
門外,瘦巴巴的張八年冷冷的看著里面,覺得沒問題后,才側身。
這個架勢很大啊!
走下來的掌柜有些暈,“今日小店客滿了……要不您別處去看看?”
趙曙走了進來,張八年跟著,隨手關門,然后對掌柜說道:“去他們的隔壁,別張揚,否則回頭就去皇城司說話。”
掌柜的眼皮子跳了一下,想起了那個傳言中的男人,就看了趙曙一眼。
皇城司的張八年干瘦如材……
那么這個男子是誰?
他打個哆嗦,“這個……小人不敢啊!”
你不能證明自己的身份的話,某哪里敢放你進去。
這時上面出來一個人,卻是沈安。
“那個……您怎么來了?”
沈安看到趙曙有些吃驚,旋即就目視張八年。
張八年淡淡的道:“郎君想來喝酒。”
嘖嘖!這官家,是想來聽聽宰輔們的八卦吧?
沈安對掌柜說道:“趕緊安排了,別怠慢,不然回頭讓你關門。”
沈安作保,掌柜心中已經有數了,他顫聲道:“那些隨從……”
沈安說道:“拐角那間他們看不見,就開那間。”
趙曙看了他一眼,微微頷首,覺得這小子就是機靈。
沈安笑道:“您慢慢聽……呃!不,是你慢慢吃。”
他也喝了些酒,有些興奮了,結果說錯了話。
趙曙滿頭黑線,恨不能這是在宮中,好處罰這廝。
稍后沈安回去,里面的氣氛熱烈的不行。
包拯雖然是末相,但今日卻坐了首位。
眾人紛紛敬酒道賀,老包面不改色的都喝了,漸漸的酒意上涌。
歐陽修也喝多了些,就斜睨著包拯說道:“你竟然成了末相,還是陛下提拔的,可還敢彈劾規勸嗎?”
這話有些陷阱,若是包拯說敢,趙曙知道了雖然覺得正常,但卻會膈應。
這便是政事堂的下馬威和接風酒,老包喝多了,沈安怕他接不下。正準備出頭時,包拯喝了一杯酒,淡淡的道:“什么叫做敢不敢?世間事,人為之。有不平之事,不管是帝王還是百姓,老夫就會站出來,就會咆哮!”
他盯著歐陽修,皺眉道:“為官者,不論高低,當知民為貴,莫要老是盯著帝王……有空多看看百姓,多看看民間疾苦,那才是為臣之道。”
漂亮!
沈安看了左邊墻壁一眼,那里面坐著趙曙,這些話都被他一一聽了去。
這一輪大戰,歐陽修完敗,包拯完勝。
曾公亮見歐陽修頹然喝酒,就笑道:“政事堂事多,而且繁瑣,文武兼管。身子差一些的怕都頂不住。”
老包你六十多了,可還撐得住嗎?
包拯舉杯,連喝三杯。
曾公亮奉陪三杯,被灌的眼睛發綠。
他的酒量本就不好,先前喝了不少,此刻又喝了三杯急酒,頓時就發作了。
“要吐……”
“趕緊出去!”
韓琦擺擺手,有人扶著曾公亮出去嘔吐。
這一輪,曾公亮完敗。
韓琦覺得有些丟人,就說道:“政事堂之事千絲萬縷,上接君王,下接群臣,什么都得懂一些……”
老包,你的經驗儲備夠嗎?
包拯舉杯,又是連著三杯,把韓琦喝的翻白眼,然后才說道:“老夫在三司如何?”
韓琦忍住嘔吐說道:“好!”
包拯在三司確實是干的不錯,比前面幾任強多了,政事堂為此受惠不少。
韓琦別的不行,但卻驕傲,不肯說假話。
包拯繼續說道:“嘉祐八年,某領軍在原州擊敗李諒祚。治平二年,某領軍在雁門關擊敗耶律洪基……這兩戰老夫臨戰不管,但卻掌控全局,如何?”
文事他有三司的政績,那可是實打實的實務。
武事他有這兩次統軍出征的戰績,哪怕只是掌總,可依舊能傲視同僚。
韓琦的面色微變,覺得自己有些自取其辱的味道,但驕傲驅使他點頭道:“你不錯。”
政事堂的想給新人包拯一個下馬威,可誰曾想卻被包拯完成了三殺。
包拯站在那里,微微昂首……
老夫就問還有誰?!
這一刻包拯目光如電,哪有半點老態?
而在隔壁,趙曙微微點頭,舉杯干了。
包拯不錯!
關鍵是政事堂里多了個新人,不會和韓琦等人合流的新人,這才是讓趙曙放心的地方。
今日他出來的目的達到了,于是就準備回去。
一開門,張八年先出去,然后擋在邊上讓趙曙出來。
“嘔!”
曾公亮在嘔吐,趙曙看了一眼,微微搖頭,然后悄然離去。
西夏使者又來了,一路疾馳,就在包拯就任末相的第三天沖進了汴梁城。
“那使者瘋了,和守門的軍士發生了沖突,然后又抱了軍士,瘋瘋癲癲的說什么好兄弟,如今在外面等候覲見。”
趙曙笑道:“讓他來。”
這是來表達感激之情的吧?
趙曙笑了笑,等使者進來行禮后,就和顏悅色的道:“何事這般急切?”
西夏使者恭謹的道:“國主讓外臣表達西夏對大宋的感激之情,國主恨不能馬上趕來汴梁,可遼人還在入侵,所以不敢輕離……”
趙曙頷首道:“如此朕知道了。”
這就算是完成了程序,可西夏使者卻失禮的道:“陛下,外臣希望能面見歸信侯。”
“他如今是縣公了。”
包拯有些不滿,覺得沈安的爵位應當再高一級才好。
這酬功也太吝嗇了些。
使者笑道:“那可不是正好,沈縣公在雁門關……陛下,耶律洪基殺了好幾個武將……還氣吐了血。”
“什么?”韓琦心中大喜,問道:“真是吐了血?”
使者得意的道:“我們有密諜在遼軍之中,當場看到耶律洪基吐血……隨后過了幾日,就借口殺了幾個武將。”
趙曙目視包拯,示意他來確認一下。
包拯是那場大戰的統籌者,只有他有資格來確定。
包拯點頭,趙曙只覺得心中舒暢的想大笑。
耶律洪基啊耶律洪基,你也有今日嗎?
“哈哈哈哈……”
他終究是沒忍住,大笑了起來。
韓琦笑道:“遼皇一戰敗北竟然吐血,可見這一戰遼人膽氣盡喪,好,好啊!哈哈哈哈!”
群臣都大笑了起來,笑聲舒暢。
一戰大敗遼皇耶律洪基,大宋頭頂上的大石頭算是挪開了些,君臣自然喜不自禁。
趙曙心中歡喜,吩咐道:“那沈安……他的兒子據聞很是聰慧?”
韓琦此刻對沈安是滿意的不能再滿意了,可哪怕是如此,聽到這話后他依然覺得臉紅。
一個還在吃奶的奶娃,他聰慧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