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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6章 爾虞我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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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安是在城外接到了折克行。

  “殺了多少?”

  折克行答非所問的道:“你竟然沒去增援?”

  沈安笑道:“既然你認為值得一戰,那么我信你。”

  折克行看了他一眼,“殺了兩百余,人頭在后面。”

  齜牙咧嘴的人頭沒有嚇住雄州百姓,反而是引來了歡呼。

  “上次遼軍越境打草谷,殺了兩個雄州的百姓。”

  錢毅看到這些人頭覺得頭有些暈,他仔細檢查了,然后苦笑道:“果真是遼人,趕緊走吧,待詔,帶著大王趕緊回去,這邊怕是要動手了。”

  “我就等著他們來動手!”

  趙頊出來了,看似很沉穩,可熟悉他的沈安卻知道,這廝在興奮。

  他此行來就是為了見識一番遼軍,可惜折克行的前鋒之戰沒趕上,讓他有些遺憾。

  “去看看吧。”

  沈安帶著他去了前院。

  兩百多顆人頭堆放在一起,一股子腥味在彌漫著。

  “遼軍如何?”

  “很厲害。”折克行很誠懇的道:“但我軍更厲害!”

  趙頊得了這話就安心了,他甚至去摸了摸人頭,讓邊上干嘔的錢毅不禁咂舌。

  “大王竟然這般大膽嗎?”

  一個深宮中的皇子竟然敢摸人頭,真的是……那個詞叫做什么?

  天賦異稟!

  他不知道趙頊在金明池畔就見過血了,所以嘀咕道:“龍子龍孫果然不凡。”

  “遼軍的反應就在這兩日,斥候要多派些。”

  “騎兵都派出去,好歹也活動活動。”

  “刀斧手們……這邊牛羊肉多,一日給他們吃三餐,肉管飽!”

  隨著各種命令的下達,雄州城內外多了些緊張的氣息。

  不過榷場卻沒有被影響,按照宋遼商人的說法,你們打你們的,我們做我們的生意。

  生意人的事業心大抵比官員要強很多,而官吏們卻不行,消息才傳出來,宋遼兩國在榷場的官吏都有告假的。

  “有一個自傷,拿刀子割自己的手……結果出血不止……現在還躺在床上。”

  錢毅很難過,覺得這樣的官員就是大宋之恥。

  沈安卻覺得這是個倒霉蛋,割手自傷竟然能割到靜脈。

  第二天早上,斥候回來了,帶回來了一個遼人。

  “見過大王。”

  這個遼人很坦然的被搜身,然后說道:“這個季節踏春最好,聽聞大王喜歡狩獵……明日是個好天氣,早飯之后再去獵殺些獸類,想來是個享受。”

  趙頊聽懂了這話的含義,他沉聲道:“獸類會來多少?”

  “一萬!”遼人說完就后悔了,盯著趙頊道:“漢兒就是這樣,總是圖口舌之利,明早……可敢嗎?”

  趙頊淡淡的道:“明早。”

  遼人冷笑被帶出去,錢毅慌了手腳:“大王,此事萬萬不妥啊!您該趕緊回汴梁去,至于這邊,有沈待詔在,自然能和遼人周旋。”

  “我來此就是想見識一番遼人的悍勇,你等只管準備糧草就是了。”

  趙頊早就在期待著這一天,此刻得了機會,別說是錢毅,就算是他老娘高滔滔來了也攔不住。

  斥候被密集派出去,當天夜里,趙頊早早就睡了。

  不知什么時候,外面有人在敲門,聲音很小,卻足以把他喚醒。

  “時辰沒到吧?”

  趙頊有些迷迷糊糊的開門問道。

  門外是沈安,他已經穿戴整齊了,腰間還佩戴了那把隕石長刀。

  “遼人昨夜就已經過來了。”

  “什么?”趙頊的睡意都消散了。

  “吃早飯。”沈安帶著他去前院,邊走邊說道:“遼人想私下給咱們一個教訓。他們不會殺你,但會俘虜你,然后再把你放回來……”

  “然后我從此就會畏懼遼國。”黑暗中,趙頊的聲音很輕松,“朝中也會為了我的未來而爆發沖突……一個被遼人俘虜過的皇子,顯然不適合擔當大任,于是皇室就會跌宕起來……”

  “你明白就好。”

  吃完早飯,宋軍沉默的出城。

  錢毅站在城墻上,看著宋軍消失在北方,突然雙手合十,虔誠的禱告道:“若是此戰大宋獲勝,某愿意信奉佛祖……”

  邊上的通判激動的在哆嗦:“知州,若是此戰勝了,您可知道這代表著什么嗎?”

  錢毅吩咐人關上城門,“某當然知道,若是勝了,大宋的皇儲就經歷過了戰陣,而且還是勝了遼人……大宋將會出現一位不怕遼人的皇子,未來的帝王。”

  “雄州就在宋遼邊境,這里隨便拽一個孩子出來,他都知道遼人的可怕……要讓他們不怕遼人,唯有勝利。”

  “唯有勝利!”

  黑夜行軍很枯燥,特別是在沈安明確下令不許點火把,不許出聲后,整支隊伍就沉默著。

  不知道走了多遠,當前方傳來馬蹄聲時,禁令被解除。

  來人是邙山軍,為首的是黃春。

  “郎君,遼人就在前方六七里開外,人數不清,不過很安靜。”

  很安靜就代表著對手不弱,沈安問道:“左右可有敵軍?”

  “沒有。”黃春很篤定的道:“小人帶著人馬疾馳了一夜,并未發現遼軍。”

  “也就是說,咱們先敵發現了?”趙頊覺得這是個好消息。

  “給他們來一下?”折克行的眼睛在黑夜中閃著光,和狼似的。

  “當然!”

  沈安的眼睛同樣很亮。

  王卻是步卒,他來的目的是坐鎮,以防沈安他們三個小年輕干出些沖動的事來。

  可現在沈安和折克行分明就是想搞事,王卻卻一言不發,

  趙頊的呼吸有些急促,“可是要去偷襲他們嗎?可遼人會有斥候啊!”

  他連這個都知道,讓一言不發的王卻開了口,“大王不錯。”

  被這樣的宿將夸贊,趙頊有些赧然,“只是常識罷了。”

  王卻淡淡的道:“可許多人都不知道。”

  那些所謂的‘名將’就不知道。

  趙頊發現周圍將士們的目光中多了些不同的東西,正在琢磨時,就聽沈安說道:“邙山軍哨探天下無雙,所以不必擔心遼人的斥候……現在馬上出發!”

  沈安是先帝稱贊的名將胚子,當今官家親口說的名將,所以此刻他要接手指揮權,無人質疑。

  人銜枚,馬摘鈴,宋軍開始加速了。

  作為宿將,從出發開始,王卻就陷入了緊張之中。

  宿將還緊張,這事兒好像是說反了。

  可這個年代的夜間行軍本就是盲人摸象,關鍵敵軍就在前方,而且按照前面的分析,敵軍分明就是訓練有素的精銳,這樣的精銳定然會在前方和周圍派出斥候哨探,沒法避過的那種密度。

  所以王卻對沈安想偷襲遼軍的決定有些微詞,但卻無懼。

  等遭遇敵軍斥候之后,宋軍依舊有時間修整,然后等待敵軍的到來,以逸待勞。

  大車就在后面,上面帶著他們的盔甲和刀斧。

  從雄州城出發開始,沈安就讓刀斧手們輪流在大車上坐著行軍,讓他們歇息。

  這看著很體貼,和一旦和敵軍接觸后,刀斧手們必須用悍不畏死的表現來回報這個體貼。

  “停住!”

  前方突然停步,包括騎兵在內都在等待著。

  王卻看著前方,他不知道邙山軍的斥候在干什么,有些不安。

  除去沈安之外,大家都有些不安。

  “好了,出發!”

  隊伍再度出發。

  一路上這樣的停止經歷了三次,當第四次后,王卻終于忍不住了,上去問道:“這是為何?難道他們發現了敵軍的斥候?”

  “對!”

  此時距離敵軍不遠了,沈安的腦子里全是臨敵時怎么應變的預案,各種預案在翻轉著。

  王卻愕然,沈安急促的說道:“敵軍就在前方。”

  所有的爭議都結束了。

  王卻回身,默然揮手。

  刀斧手們走到大車邊上,相互幫助著開始披甲。

  黑夜中,沈安默默的看著這一幕,趙頊卻很好奇,“他們會如何廝殺?”

  “貼身,和敵軍貼身搏殺!”

  沈安欽佩的看著黑夜中的那個高大身影,回過頭就吩咐道:“全軍飲水吃干糧,歇息一刻鐘!”

  這是臨戰前的最后休息,此后就是鮮血漫天。

  沈安拿著兩個炊餅和趙頊往前走,折克行在更前面探路。

  “若是被遼人發現了怎么辦?”趙頊很緊張,說話時能感覺到顫音。

  “那就突擊,黑夜中先突擊一把再說。”

  沈安的戰術就是先下手為強。

  “你在忌憚遼人?”趙頊漸漸放松了些。

  “某從不忌憚他們。”沈安卻開始緊張了。

  前方的折克行止步,舉起了右手。

  這是類似于口令的姿勢,用于辨別自己人。

  黃春悄無聲息的摸了過來,及近后才用力的呼吸。

  “遼軍……遼軍就在前方,五百步不到的地方……”

  “人數沒法數清,不過看那模樣,一萬多是有的。”

  趙頊喃喃的道:“說好的一萬,看來兵不厭詐才是常態啊!”

  “你明白就好。”

  趙頊能明白這個道理,沈安就覺得此行賺到了。

  帝王必須要不斷去學習和認知這個世界,他們必須要拋棄軟弱和僥幸,近乎于冷酷的做出決斷。

  “準備動手!”沈安握住刀柄,身后,大軍靜默站立,宛如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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