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陳湯,涼悠悠的二陳湯吶!”
小販推著小車在叫賣,沈安帶著蘇軾過去要了兩碗。
“味道不錯,消暑開胃。”
兩人喝了二陳湯,順著屋檐下緩緩走動。
“西夏人威脅到了大宋,威脅到了百姓的生活,明白嗎?”
蘇軾漸漸想通了整件事:“陜西路那邊若是被突破,李諒祚就能一路沖殺過來,到時候汴梁就會被波及……那句話……我們的身后就是汴梁,這句話震撼了百姓。”
“繼續保持!”
沈安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加快了腳步。
早上出來時果果說晚飯想吃冷東西,他琢磨了許久,準備回家做拌面。
拌面啊拌面,要醬料好,面條要筋道。
“繼續保持?”
蘇軾覺得自己被輕視了:“你什么意思?覺著某以后還會犯錯?”
“沒錯。”
蘇軾不犯錯才是一件奇怪的事兒,這廝從進入官場開始就在犯錯……
“你不適合做官。”沈安也不怕打擊他:“等元澤回來了,讓他好生給你說說這里面的關竅。”
蘇軾避過了一個大漢,然后跟上去,不滿的道:“那你為何不說?”
“某怕會打擊的你再無做官的心思。”
“可元澤的話更毒啊!”
“他只是毒舌,某卻是從靈魂深處在敲打你,所以你選哪個?”
蘇軾猶豫了一下,“當初你給某治病的時候,看著很老實純良,可后來某才知道,你是表面純良,暗地里卻……有些黑心,算了,某還是等元澤回來吧。”
我黑心?
沈安被氣笑了,說道:“今晚吃涼面,你的少一半!”
蘇軾冷笑道:“某今日覺著氣勢不錯,定然能寫出一篇好字來……”
“那……晚上你想吃什么只管說。”
“你怎么這般不要臉?”
“要臉怎么占便宜?”
“不要臉!”
回到家中后,已經有人在等候了。
陳忠珩干咳一聲,問道:“官家問你,今年的麥能增收多少?”
沈安一怔,陳忠珩嘆道:“你還經常說那些人不分五谷,可你自家都不知道麥子已經收成了,就要曬好了,丟不丟人?”
“噗!”
他帶來的內侍在邊上捂嘴笑了,沈安看了這個內侍一眼,鎮定的道:“某當然知道,只是最近比較忙。”
“忙著偷懶?”
陳忠珩看了那個內侍一眼,眼中有些憐憫之色:“明日大王和宰輔也要去,回頭稟告給官家。”
沈安應了,然后說道:“某這就去做冷面,老陳可想吃一碗?”
“哎呀!這個時辰……”
陳忠珩心中千想萬想,可卻矜持的看著天空,然后屁股還夾了幾下。
“很快的。”
沈安進了廚房,曾二梅打下手,沒一會就弄好了。
泡在冰水里的面條隨便取用,邊上全是醬料和作料。
冷面弄進大碗里,然后來一大勺沈家秘制的醬料,隨后就是各種作料。
陳忠珩攪拌著冷面,口水狂吞,“那醬料……”
沈安大氣的道:“二梅,給老陳弄一罐子醬料。”
“酸!”
“辣!”
“麻!”
“鮮!”
陳忠珩只覺得各種味道在嘴里攪合著,讓他恨不能一口就把冷面全吃了。
等吃到最后時,他有些不舍的減緩了速度。
“安北兄……”
趙頊竟然來了,正在細嚼慢咽的陳忠珩尷尬的被捉了現場,他起身時還端著大碗,“見過大王。”
趙頊皺眉,吸吸鼻子,說道:“吃你的,吃了再回去。”
“臣吃好了,吃好了。”
陳忠珩干笑著告退,但還不忘拎著沈安送的一罐子醬料。
“是個聰明人!”
“對。”沈安說道:“他放下碗馬上走,這是尊重你。拎著罐子回去是給你把柄,這個把柄你要不要?”
收受外臣的禮物,這是個把柄。
“不要!”
趙頊吸吸鼻子,說道:“午飯沒吃。”
沈安帶他坐在屋檐下,喊道:“二梅,給弄一份涼面來!”
“知道了。”
曾二梅最近在準備嫁人,說話的聲音卻依舊豪邁,讓沈安很是欣慰。
趙頊靠在墻上,感受著背后傳來的涼爽,說道:“此次西北我沒趕上,下次,下次我一定要去。”
“你去不了!”
沈安知道少年意氣風發,覺得世界無限可能的心態,“這是沙場,很危險,不信你問子瞻。”
蘇軾正在吃涼面,聞言隨口道:“某殺了一人,很輕松!”
說完他覺得不對勁,抬頭就迎上了沈安帶著殺氣的目光。他干笑道:“危險,很危險,某差點就被砍死在那,幸而寶玉一箭救了某……”
趙頊悠然神往道:“竟然這般?那肯定很有趣。”
“有趣個屁!吃面!”
沈安沒好氣的打斷了他的憧憬,兩人蹲著吃了面,趙頊才說了來意。
“今年汴梁周邊的麥田勢頭不錯,朝中多有議論,有人說若是能有沈家莊的那等收成,回頭就回家種地去……”
沈安好奇的問道:“誰?”
趙頊說道:“一個想出名的家伙,不必理會。”
“想出名?”沈安正色道:“那某得成全他啊!”
趙頊無奈的道:“就是個求名的,你若是搭理了他,他還得意了。”
“這樣啊!”
沈安就撇開了此事,稍后兩人說起了朝中的局勢。
“富弼和韓琦暗中有些爭斗。”
“為何?”
富弼是前首相,此次歸來擔任樞密使,說明趙曙對他的印象不錯。
那他還鬧騰什么?
趙頊笑了笑,卻很是冷淡,“富弼任首相時,做事都和樞密院商議……那時韓琦正是樞密使。如今雙方調了個個,韓琦卻獨斷專行,撇開了富弼……”
老韓竟然這般小家子氣?
沈安不禁就笑了,覺得富弼也算是求仁得仁。
當初他擔任首相時,韓琦在樞密院廝混。可老韓是誰?就是一心奔著首相位置去的,只是幾下就把富弼哄的好好的,于是大家做事有商有量的……
可現在韓琦竟然翻臉不認人,讓富弼滿肚子的火氣,再好的脾氣也得要弄老韓一下。
大清早沈安才將吃了早飯,外面就來了人,卻是莊子上的管事。
“郎君,今日麥子入倉前稱量,莊上的農戶央小人來請郎君去吃酒。”
管事看了沈安一眼,見他笑吟吟的,就覺得把握很大:“那些莊戶說是感謝郎君弄出了金肥丹,如今莊上的日子好過多了,就準備了些酒菜,想請您去……”
沈安有些心動了,可今日他卻只能去別的地方。
“去不了了。”
“大王來了!”
趙頊進了沈家,管事見了趕緊行禮。
“沈安今日要去別處,你自去吧。”
“是。”
管事遺憾的走了,沈安不滿的道:“說實話,某更想去莊上,好歹能看看那些笑的很真的人,而不是跟著你去別處,一群人裝模作樣。”
趙頊無奈的道:“那些人你無視即可。”
沈安沒辦法,就拎了個包袱,“這是某的午餐。”
“咳咳!”
趙頊正色道:“多帶些。”
“憑什么?”
沈安看著他,皺眉問道。
趙頊理所當然的道:“不憑什么。”
兩人板著臉,邊上一個不熟悉他們之間關系的侍衛有些發憷,就瞅了喬二和王崇年一眼。
喬二木然,王崇年微笑。
“走了!”沈安把包袱遞給了聞小種。
“中午我要涼面!”
趙頊跟著上馬,侍衛們圍攏過來,把喬二和王崇年擠在了外圍。
“這沈安也太倨傲了些,大王吃他家的東西,那是給他臉。他這是……”
喬二邊說邊看著身邊的王崇年,在這里卻斷了。
“繼續說啊!”
王崇年顯然希望他繼續說下去,可喬二不傻,他打個哈哈道:“你以為某不知道說這話會被大王收拾?你的心思哪里瞞得過某,哈哈哈哈!”
王崇年納悶的道:“某說話了嗎?”
到了城外時,一群官員正在等候,包括了宰輔在內。
“沈安,能增收多少?”
韓琦的精神不錯,說話間還斜睨了邊上的富弼一眼。
沈安說道:“不知。”
韓琦想借機在富弼的面前裝威風,沈安沒打算給他面子。
你們之間要斗就斗,別拉上我。
富弼冷哼一聲,說道:“多少得稱量,沒稱量就問多少,這是好大喜功……還是迫不及待。那金肥丹是沈安弄出來的吧?有功勞也是他的。”
這話的火藥味很濃,韓琦對他怒目而視,富弼只是冷笑。
老夫做首相時你還在玩泥巴呢,有本事就來,看看老夫可怕了嗎。
兩人的眼神在虛空中交鋒,噼里啪啦一陣后,相對冷笑起來,等偏頭一看人全走了。
兩個老漢一路較勁,等到了城外的一個大莊子外時才消停。
莊子很大,沈安悄然問了趙頊,卻是某位宗室的地盤。
“……當時先帝安排他用了金肥丹,準備私下稱量……”
這是怕沈安忽悠自己,果然是趙禎啊!
眾人進了莊子,就見到曬麥子的地方,后面有人贊道:“金黃一片,這是吉兆啊!”
吉你妹!
沈安回頭,就見一個官員滿面紅光的在盯著自己。
趙頊笑道:“此人叫做王便,就是他說若是增收能有沈家莊那么多,他就回家種地去。”
沈安淡淡的道:“那今日某定然會成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