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烤羊肉吃完,沈安打著飽嗝說道:“既然官家催促……那就試試吧。”
他一路到了枯井邊,問道:“司馬諫院可還好嗎?”
司馬光覺得肚子已經餓穿了,關鍵是這幾日下來,他雖然不吃,可拉撒卻不少,把枯井里的味道弄的一言難盡。
“還好。”
他的肚子已經不會鳴叫了,虛弱感讓他有些頭暈。
老夫不會是要死了吧!
他茫然看著上面,問道:“要動手了嗎?”
是的,要動手了。
“弄油來!”趙仲鍼擔任了總指揮的重任。
后續的事沈安沒管,這廝就在邊上和陳忠珩嘀咕著自己每天回城一趟,接著又趕回來的辛苦。
“弄油?”
“潤滑一下,聊勝于無罷了,只是擔心那些尖銳的地方把他的身體擦破了。”
沈安挑挑眉,陳忠珩覺得這廝是在譏諷自己,就說道:“你是說某沒有那東西嗎?”
沈安愕然道:“你想哪去了?他的肚子胖成那樣,哪里會碰到那里……”
陳忠珩一想也是,可卻覺得更憋屈了。
枯井邊站著五個大漢,都把繩子扛在肩上。
趙仲鍼皺眉道:“要站在井邊提,力要垂直,否則這是想把人給拉死呢!”
“做個架子吧。”
王雱在邊上已經量好了尺寸,和趙仲鍼嘀咕了一下,就說道:“做個架子更好些,可能找了木匠來?”
木匠只是小事而已,皇城司的人出動,稍后就在邊上的村子里找來了一個木匠。
木料就地取材,直接拆了那些廢棄的屋子。
“這是要改變力的方向。”
沈安很是得意的介紹著這個木架子的作用。
陳忠珩冷笑道:“救出來再吹噓吧。官家在宮中焦慮不安,幸而消息沒散播出去,否則這里早就圍滿了人,到時候若是失敗……”
“哎!干啥的?”
“來看司馬光的。”
“出去出去!這里沒什么司馬光。”
“沒有?這里不是廢棄多年了嗎?沒有你們在這里干啥?找寶貝?”
“關你屁事!出去!”
“哎!在這邊!”
“司馬光在這邊!”
我去!
陳忠珩怒道:“誰說出去的?”
眾人都搖頭,沈安說道:“這時候追究有啥用?趕緊動手,早了早好。”
“攔住他們!”
皇城司的人開始拔刀了,外面來了十余人,看到明晃晃的長刀有些心虛,于是就在外圍看熱鬧。
繩子繞過木柱子,然后五個大漢一起拉。
趙仲鍼很是淡定的看了一眼井下,說道:“先來一下狠的,用力!”
這孩子是想嚇死司馬光嗎?
沈安捂臉,陳忠珩無語。
“一二……拉!”
繩子猛地繃緊……
陳忠珩就趴在井口邊上往下看,因為天色有些昏暗,所以他只看到一個黑影猛地竄了上來。
接著他就聽到了噗的一聲,黑影擦過枯井最狹窄的中段,司馬光那張布滿了驚愕的臉就映入了他的眼簾。
陳忠珩下意識的驚叫著,身體卻沒有反應。
司馬光久居昏暗的井下,驟然見到光明,驚愕迅速變為了驚喜。
隨后他就看到了陳忠珩那張白白胖胖的臉,以及那厚厚的嘴唇……
閃開!
他想沖著陳忠珩呼喊,可那幾個大漢的力氣太大,直接拉著他就往上沖去。
然后……他就和陳忠珩接觸上了。
趙仲鍼正準備叫他們停住,可看到這一幕后,不禁用手擋住了眼睛。
太辣眼睛了啊!
沒有人叫停,司馬光就先碰到了陳忠珩,隨后從木架子上翻了過來,重重的摔在地上。
陳忠珩用手摸著嘴唇,呆呆的站在那里,就像是剛被人蹂躪了十次。
天色有些昏暗,天空中密布著烏云。
這種天氣讓人覺得心情壓抑,可司馬光卻覺得這就是天堂。
他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空氣,從未覺得這個世界有如此的美妙和新鮮。
一張臉出現在了他的視線內,笑瞇瞇的。
“司馬諫院竟然脫險了嗎?”
是沈安。司馬光依舊不想起來,他覺得地面就像是母親的懷抱,讓他覺得舒心。
“多謝了。”
這一刻他真的是感謝沈安。
在經歷過絕望之后,那些矛盾和紛爭暫時被他拋棄了。
“此事卻和某無關。”
沈安笑的很是邪惡,“仲鍼,元澤,來。”
沈安把他們叫過來,鄭重的道:“司馬諫院,就是他們出手救了你。”
司馬光本來心思如白云般的不染塵埃,可沈安這么一說,俗世重新回歸。
“多謝。”
沈安是要讓他記住這兩個年輕人的人情。
你可是欠債了啊!
這廝真的是見縫插針……果真是小人!
“出來了!”
“救出來了!”
司馬光被困井下期間,營救行動展開過無數次,可除去給他的肚皮和背部增加許多淤青之外,再無建樹。
大家都覺得沒招了,就在此時,趙仲鍼和王雱來了個辟谷減肥法。
誰信?
沒人信!
餓幾天肚子就小了?
沒人關注過這個問題,只是覺得兩個年輕人在胡鬧。
可憐司馬光啊,竟然被他們這般折騰。
要是餓死了司馬光,此事大抵會遺臭萬年。
可現在竟然出來了?
有人過去扶起了司馬光,大家才相信一件事。
“竟然救出來了?”
司馬光也有些神思恍惚,陳忠珩催促道:“趕緊把車趕過來,回京,馬上回京。”
外面來看熱鬧的人越發的多了,已經有人突破了封鎖,看到司馬光后就驚呼一聲,喊道:“真是掉井里了”
司馬光的臉色鐵青,馬車趕來后,就急匆匆的上車。
作為一個刻板的人,他此刻身上臭烘烘的,衣裳凌亂,而且還裹了不少油。這個狼狽的形象如何能讓外人看了。
一路進了城,陳忠珩在馬車邊說道:“司馬諫院可先歸家,稍后再進宮。”
官家為了你茶飯不思,你好歹得去謝恩啊!
“不了,某此刻就進宮。”
司馬光心中是感激的,所以一刻都不想耽誤。
一路進宮,等見到趙禎時,司馬光鄭重的跪下,再抬頭時已然是淚水漣漣。
“臣……見過陛下。”
“來了就好,來了就好啊!”
趙禎撫須笑道:“這是好事,朕這幾日不得安寢,昨夜還做了噩夢,夢見你血淋淋的來見朕……”
他的目光漸漸有些散亂,喃喃的道:“好嚇人的夢,好了,都好了。”
司馬光想起這幾日的煎熬,不禁放聲大哭。
趙禎神思恍惚的說道:“扶起來,把司馬卿扶起來。”
他起身緩緩走過來,這個不常見的動作讓沈安的眼睛微瞇。
官家越發的多愁善感了。
有內侍把司馬光扶了起來,趙禎走過來仔細看看,欣慰的道:“還好,看著瘦了些,那個……沈安。”
“陛下。”
沈安低眉順眼的出來了。
趙禎笑道:“此次你算是有功,只是……三日竟然就能減掉肚腩嗎?”
當然能!
你三天不吃飯試試,肚子里全部排空之后,自然就小了。
沈安極為遺憾的道:“雖然臣很想領功,可此事卻不是臣的功勞。”
趙禎不禁欣慰不已,覺得這廝總算是學會了謙遜,“是你的就是你的,怎地,還怕朕視而不見?”
沈安苦笑道;“真不是臣的,此事趙仲鍼探究最深。”
“果真?”
趙禎覺得一個小屁孩哪里會懂這些東西。
可沈安的表情卻很是認真:“陛下,臣不敢欺君。”
“讓他來。”
趙禎的心情很不錯,隨后就叫了御醫來給司馬光診治。
“陛下,相公們來了。”
宰輔們是來慶賀司馬光的回歸,于是殿內的氣氛越發的喜氣洋洋了,直至趙仲鍼被帶進來。
韓琦看著這個少年,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你一個宗室子不去好生讀書,跟著沈安弄什么雜學?
趙禎卻不同,從他的角度去看,帝王讀書只是個輔助,而技能卻越多越好。
雜學不打眼,沒幾個人看得起,但他卻覺得能教授技能的學問就是好學問。
年紀越大,閱歷就越深刻,對以前的種種看法會嗤之以鼻,或是莞爾一笑。
現在的他眸色蒼茫,仿佛是看透了世間萬物的本源,再無一點漣漪。
“三日就能讓司馬光脫困,朕覺得很新奇,里面是什么道理,你且說說。”
他擔心嚇到趙仲鍼,聲音都壓低了些。
可趙仲鍼卻淡定的道:“陛下,司馬諫院掉下去時,因為有下墜的重力在,所以一下就穿過了枯井的狹窄處。可要上來時,就只能靠生拉硬拽,苦不堪言,自然拉不上來。但最關鍵的還是緊張。”
“緊張?”
趙禎有些興趣了,宰輔們也在仔細聽著,連御醫都停住了把脈,和司馬光一起看著趙仲鍼。
“是的。”趙仲鍼很自信的道:“人一緊張,渾身都會僵硬,這樣會給營救制造很大的困難。”
“為何會僵硬?”
這個問題是韓琦提出來的,他很有興趣知道這位未來太子的秉性。
作為宰輔,他需要知道這位很有可能在未來成為大宋皇太子的少年的性格,然后再給出評價,在以后做出應對。
比如說以后趙宗實要立太子,那么趙仲鍼這個人選值不值得支持,現在就是尋求答案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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