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學從開始露面以來就在太學沉淀,并未顯山露水,很是低調。
唯一一次出彩就是負壓實驗,被汴梁人民改頭換面,弄出了無數花樣,當做是戲法給孩子玩耍。甚至還有人拿著這個實驗去裝神弄鬼,騙人錢財。開封府一陣打擊,抓了幾十人,據說全被趕到了西北那邊去。
想起負壓實驗的結局,沈安的心不禁哇涼哇涼的。
蘇軾兩兄弟在忍笑。
“安北……這雜學竟然……無所不能?”
你這不是在跳大神吧?
蘇轍厚道些,就拉拉自家哥哥,然后說道:“某見仲鍼他們很愛學這個,想來也有些過人之處……安北剛才說了大宋目下最該做的是增產,某深以為然,若是御試時有這等題目,某肯定會寫進去。”
這是安慰。
蘇軾更是拍著胸脯打包票:“不管有沒有這等題目,某都能寫進去,保證天衣無縫。”
這種能力咋說呢?
大才!
只有把文章詩詞玩溜了的大才方能有這個把握。
兩兄弟的安慰沈安全盤接受,然后笑瞇瞇的道:“某正在弄些寶貝,等你們御試結束后,正好去莊上看看。”
隨后就是御試,這個難度比六論還高。
考完之后,蘇軾兄弟倆只覺得渾身輕快,就來尋沈安。
“我家郎君去了城外的莊子。”
兩兄弟去了城外的莊子,一路問著,最后在田間找到了沈安。
此刻的沈安站在田邊,邊上擺著個大缸子,一群農人在聽他說話。
“……這是濃縮肥,和泥土攪合在一起,保證來年的麥子豐收。”
一群農人面帶難色,顯然不大相信沈安的話。
這就是不見好處不撒鷹。
沈安也不生氣,笑瞇瞇的道:“來個人試試。”
一個老農過來伸手進缸子里掏了一把所謂的濃縮肥,嗅了嗅,微微點頭道:“是有些意思。”
當然有意思,哥要靠著這個給大宋農民增收啊!
等老農把濃縮肥送到嘴邊舔了一下時,沈安不禁頭皮發麻。
那里面各種糞便,動物內臟……還特么有殺蟲的東西,就算是微量,可這些東西經過發酵之后,里面究竟有啥古怪的細菌沈安也不知道,更不知道吃了會不會死人。
老農眨巴著嘴,回味了一下,說道:“覺著……沒糞便好。”
此時用糞便來肥田已經很普遍了,老農說沒糞便好……
沈安干嘔了一下,說道:“按照某的吩咐弄,若是減產了,某兜底。”
老農的眼中多了狡黠,說道:“郎君,兜底是給錢還是給糧?給錢的話……”
“隨便你們。”
沈安眼睛一瞪,指著遠處的作坊說道:“看到沒有?郎君我不差錢,有的是錢,別擔心賴賬。所以大膽的弄,虧多少某補多少。”
“多謝郎君。”
這個郎君真是……豪氣干云啊!
老農的眼中多了歡喜,然后喊道:“都干活!”
這一缸子肥料不多,哪怕是濃縮肥,也就是能施幾畝地而已。
蘇軾看著農人們開始施肥,就好奇的問道:“安北,這是何物?”
“金肥丹!”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子肥料的味道,沈安陶醉的道:“用了金肥丹,就不用擔心糧食不夠吃。哪里缺少糧食,哪里的地瘦,哪里的百姓在受苦……那就用金肥丹……”
王雱覺得這事兒怕是有些不靠譜,就問道:“安北兄,這金肥丹是何道理?”
“微生物發酵,然后分解那些東西,并能釋放出熱能……不信你們摸摸下面,鐵定還是熱的。這就是雜學。”
他看了蘇軾兩兄弟一眼,想著明年豐收時他們的驚訝……
哥會讓你們知道啥叫做知識!
大家都搖搖頭,想著那里面不是糞便就是內臟,臟的惡心人。
“某來摸摸。”
蘇軾卻不怕這個,大大咧咧的挽起袖子,然后伸手進去往下一探,抬頭道:“是熱的。”
“熱就對了。”
蘇軾抬起手來,幾條粗大的蚯蚓掛在手上,看著格外滲人。
“那是什么?”
蘇軾偏頭一看,瞬間被嚇得蹦跳起來。
“救命!”
他瘋狂的甩手,把蚯蚓甩飛了出去,不過卻是飛向了沈安他們這邊。
趙仲鍼機靈的蹲了下去,沈安瞬移到了折克行的身后,折克行冷漠的揮手,一只蚯蚓被攔截……
王雱的反應慢了些,正想躲避時,蚯蚓已經來了。
他呆呆的站在那里,蚯蚓落在了他的肩頭。
這蚯蚓活力十足,蹦跳著就跳進了他的胸襟里……
“啊……”
“救命!”
初秋的汴梁熱的要命,知了拼命的嘶叫著,行人都躲在屋檐下行走。
最近趙禎的口氣有些松動了,說是必要時可以接宗室子進宮,于是引得外界一陣歡呼。
大宋皇帝需要一個繼承人,沒有繼承人誰都不安心。
沈安在看著宮中,他不知道趙禎的身體究竟是什么問題,他也沒法去給他解決這個問題。
因為趙禎又開始服用丹藥了。
“這是在自作孽啊!”
沈安在御街上緩慢前行,突然止住了腳步。
前方有三人,還是熟人。
趙允弼,趙允良,趙宗絳。
三人本是想進酒樓,趙宗絳發現了沈安,就低聲說了,三人同時看過來。
趙允弼的臉色陰沉了下去,微笑道:“你這是在為十三郎尋出路嗎?”
這話有些刻薄,暗指趙宗實現在惶然不安。
沈安笑道:“郡王這是……又舉了?”
出來迎接的伙計聽到這話不禁笑噴了。
上次北海郡王府失火時,趙允弼太過激動,喊了幾聲老夫又舉了,然后被沈安叫人散播了出去,被汴梁人引為笑談。
今日沈安舊事重提,一下就激怒了趙允弼。
他走了過來,低聲道:“十三郎若是不成功……你就要倒霉了,老夫到時候等著看你的下場……”
趙宗實若是上不去,一家子會被打壓,而作為一伙兒的沈安大抵就得被丟到某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去做官,一輩子別想回來。
這就是奪嫡之爭。
沈安笑瞇瞇的道:“郡王怕是想把華原郡王一家推出來,自己好在后面挑撥離間,等時機一到,自己就跳到前臺來……比如說弄個皇太弟什么的……”
“你血口噴人!”
趙允弼的眼中多了厲色,喝道:“你竟然敢污蔑老夫,回頭老夫自然會請官家做主。”
沈安不屑的道:“盡管去,不去你是我孫子!”
他揚長而去,邊上聽了一耳朵的趙允良父子都面無表情。
趙允弼笑道:“這小子挑撥離間的本事無人能及,咱們可別上當,否則他又會得意了。”
趙允良點頭稱是,趙宗絳笑道:“他那點手段誰會看得上,莫管他。”
等進了酒樓的包間后,趙允弼才露出了猙獰:“若是能成,嗯……”
他舉起手揮動了一下,眼中有厲色閃過。
趙允良搖頭道:“老夫雖然恨他入骨,可祖宗規矩在此,他又立功不少,所以殺是不能的,最多是丟到某個地方去為官,一輩子不給進京罷了。”
這就是目前的斗爭模式,輕易不涉及生死。
趙允弼嘆息道:“這是迂腐啊!男兒在世就當快意恩仇,宗絳你說是不是?”
趙宗絳猶豫了一下,卻說道:“此事……到時候再說。”
趙允弼的眼中多了不屑之色,卻一閃而過,然后笑道:“罷了,等事成之后再說也好。”
兩家都是郡王府,為了避嫌,不能經常過府聚會,于是就在外面商議事情……
這邊在低聲議事,沈安回到家中后就叫來了黃春……
“春哥,可有散播謠言的人才?”
“有,很多。”
黃春得意的道:“邙山軍里有許多……當年那些小子偷看女人洗澡,和人打架……經常惹禍,為了不被父母責罰,大多撒謊就像喝水一般。”
都特么是人才啊!
沈安覺得邙山軍更像是一個人渣集中營。
“叫人去傳話,就說趙允弼野心勃勃,一心想把趙允良父子頂在前面猛沖猛打,他自己縮在后面當漁翁……”
黃春點頭應了,稍后汴梁城中就多了流言。
“知道嗎?北海郡王……就是那個趙允弼。”
“知道啊!不就是上次說不舉的那個……”
“對,就是他。”
“這人又怎么了?難道是舉了?”
“舉?這人陰著呢。他現在就哄騙著華原郡王父子,那對父子也是蠢的,竟然被他哄著去鬧騰……可官家不喜歡鬧騰的人呢,說是小人。”
“啥?那豈不是害了華原郡王?”
“可不是嗎,那人……有人說他是陰人呢!”
外面一陣傳謠,有人得了消息,就飛快去稟告給趙允弼和趙允良他們。
“郡王,外面說……”
“說什么?”
趙允弼今日和趙允良父子喝了不少酒,正有些蠢蠢欲動,在想著今日臨幸哪個女人。
“說您……說您因為不舉……”
“什么?”
趙允弼大怒,喝道:“拉住去,打!”
來人惶然喊道:“郡王饒命,這是外面那些人說的,小人只是轉述,不敢增減……”
趙允弼起身罵道:“還不趕緊說來。”
來人急切的道:“說您因為不舉導致什么心理變態,不,是心胸扭曲……然后就想慫恿華原郡王父子去攪亂趙宗實的進宮之路,想讓他們兩敗俱傷,最后您……您漁翁得利。”
來人偷窺了趙允弼一眼,就見他的臉上全是紅色,身體搖搖晃晃的。
“畜生!畜生……”
趙允弼怒氣沖沖的去找趙允良父子,可卻吃了閉門羹。
門子面無表情的道:“我家郡王說了,最近凡心熾熱,大大的不該。所以要辟谷三日,不見外客。郡王若是有事盡可留下話,小人回頭我家郡王。”
凡心熾熱?
你特么是想爭奪皇位的人,竟然敢說自己沒凡心?
趙允良這是被謠言弄怕了,所以裝乖巧吧。
可老夫呢?
趙允弼看著左右那幾個閑漢,然后低罵道:“老夫卻是來錯了。”
他笑道:“本是找了本好書,想來探討一番,既然辟谷了,那便罷了。”
說話間他伸手在袖子里摸了一下,竟然真的摸出了一本書。
他含笑回身離去,看著身姿神態都無懈可擊,只是隱在袖子里的手已經把那本書的尾部給握變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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