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遼使正在得意的大笑,笑聲囂張。
“陛下,府州急報。”
府州!
正在大笑的遼使想到了這個地方。
那里不就是此次西夏人出兵的方向嗎?
急報……
他不禁看了過去,心中越發的得意了。
急報,那肯定就是開戰了。
宋人這次要慌了吧。
肯定的,西夏人大軍壓境,大遼若是再屯兵邊境,亡國的陰影會讓宋人君臣崩潰,然后大遼自然可以予取予求。
他微微昂首,右邊嘴角上翹,譏諷的看著這群君臣。
府州的急報。
趙禎等待的就是這個。
他的心中一緊,然后看了沈安一眼。
沈安說府州那邊的奏報未來,可見西夏人的十萬大軍一說有假,所以他一直在等待著。
今日終于來了。
“送來!”
他的聲音短促有力,富弼不禁看了他一眼,心想為何不先讓遼使出去。
可趙禎卻覺得不管消息好壞都瞞不過遼人,那何必去刻意遮掩,顯得心虛。
內侍帶了信使進來,然后奉上了奏報。
陳忠珩打開奏報,然后送了過去。
趙禎接過,先看了沈安一眼,然后低頭。
沈安很是鎮定,心中卻有些哆嗦。
沒藏訛龐不會發狂吧?
他若是失去理智,那真有可能會起大軍來報復。
——歷史上沒有發生過此事!
但是現在已經變了,沈安覺得眼前浮起了一層薄霧,但隨即薄霧就漸漸消散。
不管怎么變,那些人的性子卻不會變。
所以該發生的事還是會發生。
趙禎的手微微抖動著,心中突然涌起了狂喜。
……臣等觀察敵勢,見敵不敢靠近府州城,斥候出擊也只是攔截,卻不趁機掩殺……
……臣派出斥候巡查,并未找到大股敵軍,此虛張聲勢也!
……臣派出游騎查探,敵軍惶然而逃……
趙禎抬頭,眼中的喜色一閃而過。
然后威嚴漸漸生出。
他不知道這是折繼祖和陳昂冒險發出的急報,什么派出游騎查探,敵軍恍然而逃……這些都是謊言。
若是他知道了,第一件事就是派皇城司去府州拿人。
此刻他只想宣泄心中的歡喜,掀開這段時日的郁悶和憋屈。
他看了沈安一眼,微微頷首。
這個少年精準的判斷到了沒藏訛龐的舉動,讓大宋沒有就此大張旗鼓的應對。
想想,若是大宋相信了所謂的十萬大軍,然后從各處調集援軍趕赴河東……
等大軍云集時,卻發現西夏人只來了小貓兩三只,然后……
遼人肯定會狂笑,然后耶律洪基會喝的大醉,為趙禎這位‘皇叔’慶賀,慶賀他的‘大獲全勝’。
沒藏訛龐會把這事兒當做是自己的‘政績’四處宣揚。
大抵就和草船借箭一樣,沒藏訛龐成了諸葛亮,而他趙禎就成了倒霉的曹操。
遼使在得意,那微微昂首的姿態,目中無人的眼神,讓人恨得牙癢癢,只想讓他顏面掃地。
趙禎淡淡的道:“府州折繼祖和陳昂奏報,西夏人……小股襲擾罷了。”
殿內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富弼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緩緩看向沈安。
韓琦先是一喜,然后黯然失神,也是看向了沈安。
他竟然能判斷出沒藏訛龐的一舉一動?
遼使愕然,旋即問道:“敢問陛下,這是……玩笑?”
富弼看了趙禎一眼,見他神色凜然,就知道消息確鑿了。
“貴使自重!”
富弼微微昂首,眼神中多了輕蔑,就和遼使剛才一樣,說道:“是否玩笑,貴使自可去查證。”
查個屁!
一國皇帝親口說出來的話當然不可能造假,否則事后就會貽笑大方。
遼使失魂落魄的道:“沒藏訛龐怎敢虛言……他怎么敢?”
沒藏訛龐要謀逆,這事兒不但大宋知道,遼人也知道。
但是兩國都不想管,都在看熱鬧,巴不得西夏亂起來,分成兩派內戰。
在這等關鍵時刻,你竟然說假話,這是啥意思?
你還要不要臉了?
沈安淡淡的道:“蠻夷自然沒有什么信譽可言,不過貴使莫要傷心,想來沒藏訛龐得知你這般失魂落魄,下次就會真帶來十萬大軍,不過卻不知道會和誰開戰。”
這話里譏諷味道十足,遼使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卻無言以對。
沈安此刻只覺得胸中大暢,恨不能高歌一曲來表達自己的喜悅之情。
沒藏訛龐,你果然就是這樣的人啊!
當初做出虛張聲勢的判斷,沈安是基于對歷史的回顧。
歷史上,大宋和西夏不時發生戰爭,但大規模的戰爭在仁宗末期好像沒有,后來就只是來了個梁太后,那個老娘們是漢人,但是在垂簾聽政之后,幾次來找大宋的麻煩。
這是他當年的記憶。
至于李諒祚,這小子還沒上位,沒機會發動戰爭。
沒藏訛龐這人沒什么作為,而且作為國舅兼權臣,磨蹭了那么久,竟然沒有篡位成功,真是無用之極。
曹操雖然在世時沒有篡位,可卻大權在握,而且成功的讓兒子接手了這一切。
沒藏訛龐呢?
這廝就是個蠢貨,色厲內荏,干大事卻惜身,怪不得最后撲街。
但另一個念頭又浮現在沈安的腦海中。
李諒祚今年才十三歲,竟然就能和沒藏訛龐掰手腕,可見這個少年不簡單。
這是前門拒虎,后門進狼啊!
趙禎聽到沈安把西夏比作是蠻夷,就滿意的點點頭,然后目光帶著些威嚴,說道:“西夏人挑釁,唐仁。”
“陛下,臣在。”
這里都是大佬,沒有唐仁顯擺的余地,所以他一直很老實。
“去見西夏使者,呵斥之。告訴他,亂臣賊子永無好下場!”
官家竟然發飆了?
這可不常見啊!
一般情況下,這等事過了就過了,可趙禎卻來了個呵斥使者,和后世召見對方大使抗議是一個性質。
這官家的水平也不低啊!只是以前有些太老實了。
唐仁大聲應諾,然后昂首出去。
在經過遼使的身邊時,他問道:“貴使先前說想看我大宋的臉色,如今你的臉色如何?”
沈安贊道:“這話問得好啊!貴使先前說的話卻忘記了,唐仁你這么一提醒,兩國關系的親密就體現無疑,不錯。”
唐仁正色拱手道:“多謝待詔夸贊,下官告退。”
他恭謹告退,遼使的臉上不斷變幻著顏色,恍如沈安后世見到的變臉。
“貴使可是病了?”
韓琦最是沒有大臣體統,這話問的格外的無禮。可此刻卻得了趙禎的暗贊。
遼使拱手道:“陛下,外臣告退。”
他心中失望之極,羞辱感讓他只想把沒藏訛龐那個大話精干掉。
然后……
他看了沈安一眼,沈安正好也在看著他,見他面色不善,就笑道:“貴使可是還有話說嗎?如此沈某洗耳恭聽。”
這還是羞辱。
先前遼使氣勢洶洶、自信滿滿的來求見趙禎,目的就是和多年前一樣,也想來一次增幣。
仁宗慶歷二年,大宋內部矛盾重重,外部和西夏這個叛逆的戰爭連綿不斷,局勢艱難,堪稱是內外交困。
就在這個時候,遼興宗耶律宗真,也就是耶律洪基的老爹對大宋發起了恐嚇威脅,并屯重兵于宋遼邊境。
局勢一觸即發之際,大宋一邊和遼人交涉,一邊做好了戰爭準備。
那時的趙禎多次寫信去駁斥耶律洪基的那些條件,最后派出了以富弼為首的使團去談判。
在談判中,遼人的底線是割地,可富弼卻堅決不同意,并說‘若是遼國入侵,此戰勝敗難說’的話。
彼時富弼的立場強硬,但朝中卻有些軟,趙禎都慌了。
那個時候的富弼,堪稱是中流砥柱,兩次出使遼國談判,最終守住了底線,也為大宋挽回了局勢。
遼使遙想當年大遼對宋人的居高臨下,不禁黯然神傷。先前的他是如何的意氣風發,想著大宋君臣會是如何的窘迫和難堪,正如同自己現在的遭遇一樣。
他看著沈安說道:“沈待詔,大遼鐵騎百萬正無所事事……”
他微微頷首,然后昂首出去。
遼人的騎兵是不少,但所謂的百萬鐵騎只是個笑話而已。
沈安就把這當做是笑話,隨口道:“那就先把西夏人收拾了再說。”
遼人可是在西夏人的手中吃過虧,卻一直沒能報仇。
遼使剛走到門邊,聽到這話神思恍惚了一瞬,然后被門檻絆了一下,差點撲了出去。
“貴使,聽聞遼人是走下坡路,所以眼睛長在了頭頂上,今日沈某終于得見,果真如此,佩服。只是要走穩了,不然會一路滾下去……”
遼使穩住身體,然后面色漲紅的回身看著沈安,期期艾艾的道:“遲早有一日……遲早有一日要……要……”
他覺得口吃更丟人,就一拂袖,急匆匆的離去。
遼人最擅長威脅,從大宋立國開始,被威脅的次數數都數不清,每一次大宋都會吃癟。
可在遇到沈安之后,這些威脅往往會被揭穿,幾次之后,大宋君臣漸漸明悟……
“遼人如今也少了敢戰之心啊!”
富弼的話引來了韓琦的共鳴,他說道:“陛下,遼皇耶律洪基醉心于四處游獵,享受美酒美人,遼國漸漸在衰落了。”
趙禎點頭道:“朕知道。”
這個話題他直接略過,然后對沈安說道:“先前你說沒藏訛龐不會起大軍來攻打,如今果然。朕記著你在樞密院時,掌管禮房頗有建樹,如今唐仁也多有長進,可見你不只是自己能干,還知道培育下屬,這很好。”
他看著宰輔們,贊賞的道:“有些人只知道自己立功做事,卻防著下屬,把自己的本事藏著掖著,恨不能帶到棺木里去,這等人保守,不堪大用。”
這是對沈安的夸贊,他躬身說道:“陛下謬贊了。臣在樞密院任職過,目前在國子監廝混,深知不管是為官還是為師,都要抱著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心,否則就是因循守舊,帶不出好下屬,更教不出好學生。”
這次四聯療法里換了種抗生素,左氧氟沙星片,只是吃了一片,一直頭暈,些微惡心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