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竟然坑了韓琦……
趙允良現在已經習慣了白天清醒,晚上睡覺。
可這人都是賤皮子,一到晚上的時候,他看著燈火,就覺得精神頭十足。
于是一聲招呼之后,歌舞就起來了。
手中有美酒,堂前有歌舞,身邊有美女……
這日子換做是普通人,那真是金不換。
可趙允良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高興。
一個幕僚疾步進來,臉上帶著笑容。
趙允良看了他一眼,問道:“何事?”
幕僚低聲道:“郡王,先前沈安在酒樓打暈了韓琦的家仆,后來更是差點把韓琦給氣暈了。”
“呵!”
趙允良不禁一喜,然后被酒水嗆了一下,頓時咳的恍如肺癆。
身邊的美人趕緊給他捶背,半晌才恢復過來。
他喘息著問道:“那沈安瘋了?”
幕僚笑道:“據說是喝多了。”
這下趙允良再無疑問,他突然發了個呆,然后竟然流淚了。
“那小子就是個瘋子,可韓琦更是個瘋子,睚眥必報。好啊!兩個瘋子弄一起,韓琦明日肯定會弄死他!”
“哈哈哈哈!”
消息在各處傳遞,等韓琦打馬回家,路上呵斥了巡夜軍士的消息傳來后,大家都已經坐在了小板凳上,就等著好戲上演了。
韓琦發飆了,等著吧,明天有好事。
一夜之后,皇城外多了些人。
大宋的常朝在沈安的眼中簡直就是毫無人性,把一群官員權貴弄在一起‘罰站’,除去能彰顯皇家威嚴之外,對國事毛用都沒有。
所以很多人都找個借口直接免了,官家那里也不會嘀咕。
可今日那些往常不參加常朝的人卻來了不少,趙允良也在其中。
大家笑呵呵的,目光嗖嗖的往韓琦那邊看。
宰輔權重,許久都未曾有人去捋虎須了,這次好歹沈安開了個先例,看看官家會咋處置。
大家相對一視,都心中了然。
都是來看熱鬧的啊!
王安石也在,今日算是陛見,所以他將會跟著宰輔去垂拱殿。
稍后掖門開了,眾人魚貫而入。
“沈安也來了。”
沈安急匆匆的趕來了,一邊走一邊啃著肉饅頭,熱氣騰騰的,看的守門的軍士不禁饞涎欲滴。
趙允良見了,就和身邊的兄弟說道:“定然是官家召來的,晚些叫人打聽消息,某要知道他怎么倒霉。”
沈安現在是在樞密院做事,垂拱殿這里多半是不來了,一來必定就是有事。
那些官員都微微搖頭,覺得沈安大抵就是少年熱血,喝點酒就敢去招惹韓琦,這次肯定過不去了。
趙禎已經在等著了,昨夜他就得了張八年的稟告,知道了沈安和韓琦在酒樓里發生的沖突。
那少年就是不省心啊!
不過他也做好了準備,一旦韓琦說昨夜之事……他就出手壓下去。
韓琦的尿性大家都知道,說好聽些是爽直耿直,說難聽些就是睚眥必報。他昨夜受辱,今日鐵定是要發泄出來的。
而發泄的目標自然就是沈安。
群臣行禮完畢,趙禎打起了精神,見沈安老老實實地站在那里,就覺得腦袋有些痛。
“陛下……”
韓琦果然出班了,趙禎心中微微嘆息,然后眸色轉冷。
你要來,那便來吧。
韓琦的神色云淡風輕,說道:“昨日高麗使者金誠道又去了遼國使館,稍后出來時面帶得色,可見是和遼使說成了些事情。陛下……”
他指著沈安說道:“本來大好局面,為何要取消高麗國的優待?如今高麗已然不復我大宋的藩屬了!”
趙禎愕然,他沒想到韓琦竟然出了奇兵,不說昨夜之事,而是揪住了沈安的這個錯誤就展開攻擊。
是誰說韓琦不懂兵法的?
沈安那日得了趙禎的默許,準備取消高麗的優待,可他還沒和金誠道攤牌。
現在事情嚴重了,咋整?
富弼本來是想當和事老的,可一聽韓琦說的是這個,就收回了踏出去的一只腳,然后開始裝傻。
王安石開始覺得有些奇怪了。
韓琦的心胸不寬,這個是肯定的,可他這一招聲東擊西卻使的極為出色。
這一下沈安該措手不及了吧?
可王安石卻看到沈安竟然是面色如常,還能看到些許誠懇老實。
他不慌?不怕?
“陛下,此事要從長計議。”
沈安出班回應了韓琦的攻擊,很是坦然的道:“外交之事不可急躁,若是急躁了,那些使者可不是傻子,自然會抓住這個心態步步緊逼,到時候大宋反而會吃虧。”
外交事務從來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沒有耐心的官員,那最好去軍隊里,別來禮房。
想想后世,為了一個協議就能磨幾個月,甚至是幾年,換做是韓琦的想法,那還談什么?大家一拍兩散罷了。
沈安很是鄙夷韓琦的思路,可韓琦卻說道:“陛下,金誠道是第三次去找遼人了,一次比一次待的長……陛下,這就是蹊蹺啊!”
這事兒趙禎也知道了,所以今日叫沈安來,主要目的卻不是為了昨夜的沖突,而是想問問高麗使者的事。
高麗若是脫離了大宋的藩屬,轉投遼人的懷抱,對于大宋來說,堪稱就是晴空霹靂。
所以高麗絕對不能出岔子!
王安石一聽就有些懵,心想大宋啥時候和高麗人勢若水火了?
“……陛下,此事的罪魁禍首正是沈安,臣請親自去和金誠道會面,曉以大義,定然能挽回局面。”
連富弼都情不自禁的在心中為韓琦叫了一聲好。
韓琦先點出了沈安是罪魁禍首,然后又降尊紆貴的以宰輔的身份去見藩屬國的使者,想要挽回局面。
這是什么?
這一招堪稱是絕殺啊!
我韓琦要親自出馬去為沈安做下的錯事擦屁股!
這一刻韓琦的形象無比高大,讓王安石也有些為之側目。
王安石和韓琦多年未見,沒想到第一次見面就是在沖突中。
他的兒子王雱也是和沈安一般的歲數,可卻自詡聰明,行事不得他的喜歡,所以經常會磋磨一番。
他自己多次請求留在地方為官,為了也是自我磋磨,磨礪自己。
而沈安這等年紀……
希望這是把壞事化為好事吧!
趙禎也有些沒辦法了。
高麗的事兒沈安還沒解決,可現在金誠道卻已經做出了選擇,奈何……
韓琦見官家面色猶豫,跋扈的性子就發作了,說道:“陛下,要快,否則金誠道的書信怕是就要發出去了。”
一旦金誠道的書信發出去,事兒就大發了啊!
眾人看著沈安的目光中帶著憐憫。
然后大家都看向了趙禎。
韓琦盯住了沈安,心中冷笑著。
昨夜對于他來說就是奇恥大辱,加之上次被沈安激的暈倒在樞密院的大門外,他韓琦要是不報復回來,這臉往哪擱?
“陛下!”
一個內侍手中拿著一份奏疏從外面進來,說道:“陛下,有高麗使者的奏疏進上。”
韓琦渾身一松,然后說道:“這是金誠道的怒火來了。”
趙禎面色凝重,說道:“去拿來念。”
他不希望大宋少一個藩屬國,所以……暫時要委屈一下沈安了。
陳忠珩去拿了奏疏,然后打開,開始念誦。
“……外臣聽聞我朝使團人馬眾多,于大宋地方多有驚擾,外臣不勝惶然,已然去信國中……”
什么?
這是怒火?
不對吧?
這聽著好像是……認錯書!
韓琦一下就懵逼了。
“……我朝的使團不適大宋的飯食,每年需數次從國中調運食物,懇請陛下恩準……”
所謂的不適應大宋的飯食,這純屬是在瞎扯淡。
而所謂的調運食物,實則就是調運貨物來汴梁販賣——也只有高麗使團這么做。
這真是為了賺錢,什么尊嚴都不要了啊!
可這只是小事,汴梁的市場大的驚人,不差高麗使團販賣的那點貨物。
大家都面面相覷,耳邊仿佛傳來了清脆的聲音。
“啪!”
韓琦韓相公,您的臉痛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