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爸換了衣服,我也換了衣服。這會大晚上的,我倆要穿警服出去,人家還以為我倆執勤呢。
小區西邊有個小廣場,夜晚人很多,有跳廣場舞的老人,有玩雙人舞的中年人,有玩輪滑的老師和小朋友,還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小攤販。
“太熱了,我去給你買把扇子。”張爸笑著走到小販那給我買了把頗有女人味的小圓扇,上面還刻著個林黛玉似的女人。
“挺會選啊。”我笑著說。
“那是!”張爸好不謙虛的笑著說。
看到他那綻放開的笑臉,我真沒想到我當警察會對他有如此大的改變。
“菲菲,你現在敢穿著警服回來,是不是案子已經結束,不用再當臥底了?”他拿著一把芭蕉蒲扇問。
“嗯,都結束了。而且,我辭職了。”我轉頭,冷不丁的說。
“什么?”他激動的握著扇柄。
“因為都結束了。爸……金門倒了。”我放下扇子,很是低落的語氣說。
沒有那種快感,也沒有那種成就感,只有一種落寞的感覺。
徐達沒死,但是,會判很多很多年。徐志峰也沒死,只是不知道多久才會放出來。
“金門倒了?”張爸不敢相信的看著我說。
我見他如此驚訝也不為奇。畢竟,案子還沒有終審,所以,暫時對外也沒有公布太多消息。
“到底怎么回事兒?”
“教父死了,很多人都死了……”我說著,便將事情的經過都告訴了他。
我講的很慢,腦中也不斷的回憶著那些往事。
從,到教父的干女兒,再到臥底并海外的艱苦訓練,回國后一系列的事情,都告訴了他。
甚至,鄭田森與鄭徐寅的事情也都告訴了他。
他聽后,良久都沒有說話。
“你真厲害,爸真是小瞧你了。”他半晌吐出句話。
“不是我厲害……是國家厲害。”我微笑著說:“時間是不等人、形勢也不等人。國家要做什么大事兒,不會等著我成熟了再做。在這種情況下,我只能硬著頭皮上,好在國家的打擊力度大,沒有給他們翻身和喘息的機會。
“那我就放心了。”張爸笑著說。
“那還強迫我當警察嗎?”我笑著問。
“你想干啥干啥,想去當模特就去當,這次爸也支持你了!”
他如此一說,我的腳就一陣的陰痛,臉上不自覺的就露出了尷尬的笑容。
“怎么了?”他問。
“我不想當模特了,就想回來開一家服裝設計公司什么的。而且,我年輕的時候,一直想要當一個慈善家。我現在雖然不走秀了,可是我名氣還是在的,我可以利用我的名氣,多去做點兒好事兒。你說呢?”我問。
“很好,很好……爸支持你。”
“那……你現在能告訴我當年的那個秘密是什么了嗎?”
“這……”他臉上忽然露出了難堪的模樣。
“你答應我當了警察會告訴我的。”我說。
“只是,現在,說不說的…總覺的沒有說的必要了……”他有些忐忑的問:“金門真的倒了嗎?我總覺著……”
“你是不是把金門想象的太強大了,爸,你是個警察。”
“就因為我是個警察,我才知道金門的厲害啊……當年!”他說起當年后,表情忽然就有些不太正常了,見我那么急迫的看著他的時候,一撓頭的站起來,使勁的扇著蒲扇說:“算了,這事兒遲早要告訴你的,但是,你不能恨我知道嗎?我做的都是為了你好!一點兒私心都沒有!”
“您說,我聽著呢……”
“你……你親生父親不是老莫……”他說著,很是慚愧的直接轉過了身去。
“爸,你今天是不是不正常啊?我跟我爸都有DNA比對的,當年如果不是對上了,我怎么可能找到我父親的啊?”我問。
“真的不是……你父親,不是老莫,但他真的跟你生母結過婚。”張警官說。
第二天,我坐上了回宏仁縣的客車。
沒有找黃毛接我,也沒有找到任何人。
安靜的坐在車窗邊的位置,帶上耳機之后,看著原野上大片大片的綠。
車廂里的空調很不好,很多人顯得異常燥熱。
可我的心卻有些冷……
尤其想到昨晚張警官對我說出的那些話時,我就覺得渾身都冷。
——老莫,不是我的親生父親。
這是我從來都沒有想過的一種結局。
我更沒有想到自己的親生父親竟然會是他。但是,當張爸對我說出曾經的那些秘密之后,我便也知道張爸說的都是真的。
路過熟悉的城西,這邊早已經被開發了,下車之后,便打上車直奔醫院。
到了醫院門口才給黃毛打電話,告訴我是哪個病房。
昨夜,當我知道老莫不是我親生父親后,我的心一直不能安穩下來,總是左沖右突的亂想亂猜亂琢磨。
但是,當我見到躺在病床上的父親時,所有的疑惑都煙消云散了。
他,莫大山,就是我的父親。
沒有血緣關系怎么了,他始終是我的父親!
“爸……”我喊了一聲。
他輕輕的睜開了眼睛,見到我之后,嘴角當即就彎出一道笑容,只是他被病痛折磨的太疲憊、太累了,那笑直讓人心疼。
“回,回來了……”父親抬了抬手。
我趕忙過去攥住他那滿是皺紋的手,明明跟楚云天差不多的年紀,他卻活成了一個爺爺般的樣子。心里的痛,真的扎心的疼。
“回來了。爸,這次回來,我就不走了……”我趴到他耳邊說。
如此近距離的看著他,攥著他,心里說不出的溫暖。
那刻,也明白母親蘇小果在見識了那么優秀的楚云天之后,為何還能選擇父親。因為父親身上有那么一股讓人心里踏實的氣場,只要在他身邊,一切都那么溫暖。哪怕他身體殘疾,卻像是能擊敗所有的入侵者。
當年我跟他去云飛手酒瓶,他拿著拐棍打老板娘;
當年我被費長青抓去,他在費長青家當著那么多打手的面兒大怒著咒罵費長青;
當年我被抓進派出所,一幫人喊著教育我的時候,是父親挺直了腰桿子的捍衛著我的尊嚴。
他就是這樣一個愛我愛到極致的男人。
他就是這樣一個稱職的父親……
當天我便安排了他的轉院手續。
黃毛知道我的心思之后,聯系了阿龍,讓阿龍在漢江市給我找了間離醫院比較近的房子。
在醫院陪著父親的時候,他精神狀態便好了很多。
問及我的近況,我便將那些事情都告訴了他,他聽的一震一震的。到了緊張處,仿佛生怕我出事的攥緊了我的手。
“現在都過去了,金門沒有了。”我微笑著說。
“是啊……經過這么多的事兒,你也長大了,堅強了……不是以前的莫菲了。”父親嘆了口氣說。
那會,我很想問他還記不記得母親走失后,當年去宏仁縣找過他的那個老警察。
但是最后,還是忍住了沒有問。
父親說,當年我媽走失的第二年,家里去了一個老警察。
其實,那個警察是張亮的爺爺。
他之所以去找老莫,是因為蘇小果的死。
生母蘇小果的死,我是知道的,他是被軍車撞死了。那時候,她還懷著孕。我一直以為那個孩子是野種,未曾想,那個孩子才是老莫的骨肉。
張亮爺爺為了破案,從胎兒身上提取了DNA,想要尋找讓我母親懷孕的男人是誰。
結果,竟然匹配到了莫大山。
張亮爺爺開車前往莫大山的住處調查,看到莫大山的家境之后,便知道他不是一個壞人。看到墻上的結婚照,便知道蘇小果真的跟他結了婚。
莫大山不知道蘇小果是干什么的,但是,張亮爺爺非常清楚蘇小果的往事!尤其是見到蘇小果的真人照片之后,更加確認她就是造成當年金門大案的源頭。
張亮爺爺非常非常清楚金門的權勢是多么的厲害,倘若讓金門的人知道蘇小果在這里還有個家,那等待莫大山的絕對是死路一條。
于是,張亮爺爺什么都沒多說的借故離開了。
張亮爺爺見過我,因為他是負責母親死亡案的刑警。
調查清楚了母親的身世之后,自然知道我身份的特殊性。于是,到處去找我。可是那時候,我已經被拐走了。
再后來,我跟著張警官回家,當張亮爺爺見到我時,刑警專業的目光一眼就認出了我,所以,他極力反對付香芹收養我。最后,付香芹給他下跪,他才萬般無奈的接受了我。
那時候他雖然沒有說出我的身世來,卻偷偷將我的身世告訴了張警官。
再后來,李勝出獄,萬般無奈之下,張警官考慮再三之后,覺得將我送到老莫處最為穩妥。因為,那時候張亮爺爺和張磊都知道金門的人仍舊在四處打聽蘇小果的下落,更在打聽我的下落。如果送到老莫那里,便不用擔心金門的人找上門來了。
昨晚,我還問張爸,當時為什么不將我送給楚云天?
張爸說,他們不知道楚云天在哪兒。再者,他們也還是害怕金門對他們進行報復打擊。畢竟,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墻,如果讓金門人知道是張磊找到我并交給了楚云天,那么后面肯定是沒好果子吃的。
“在想什么呢?”父親見我出神時問。
“哦,沒什么……就是琢磨腎源的事兒。”我笑著說。
“人各有命,不要想那么多,爸能活到現在已經很知足很知足了。”父親很真實的看著我說。
“不,我要讓您一直活下去。”
“哈……老而不死是為賊。我可不想這么一直拖累著你們,隨緣,隨緣吧……”
不知不覺回來已經三周了。
這三周的時間里,我將張揚和魏子洲從國外都叫了回來,幫我成立時尚設計中心項目。我更多的時間,則是陪父親去醫院,然后,有事兒沒事兒的回家去看看付香芹。
付香芹整天當著我的面兒念叨夢瑤的種種不是,曾經覺得付香芹大方的不能在大方了,這么大方的人不會犯那種婆媳之間的矛盾,看來我還是想錯了。
不過,夢瑤來的時候,付香芹那小臉變的也特別快,“笑臉盈盈”的樣子,我看著直樂的慌。
只是,我自己身上發生了一件,讓我不知道該樂還是該悲的事情。
——那晚從付香芹吃完飯回家的路上,我吐了一路。原以為是飯菜不行,可是,連續兩天一直干嘔。
一查,我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