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原來是寧家的人,這人還真的是能屈能伸啊,媳婦兒都到京城給將軍做夫人去了,這位原配還能在村子里住下去。
沒名沒分的……
牙婆的腦子里幻想了一出的大戲。
女版的陳世美就在眼前,就在生活里,但是對于寧宴這個人,牙婆一點兒也還鄙視不起來。
還覺得是個真性情的人。
不過,落在陸含章身上的視線,就有些復雜了。
這些日子牙婆一直都在忙碌著,新一批的奴才,能不忙么。
于是就錯過了時下最流行的消息。
陸將軍就是當年入贅溝子灣的大胡子,被人一路同情憐憫著……陸含章這輩子大概還真的只有現在這么一次體驗。
不過,他也不能主動跟一個牙婆解釋什么。
于是呢 只能忍受著這些目光。
兩人休息一會兒,走到小院的大門前。
陸含章伸手在大門上拍打幾下。
活了好一會兒,門房才慢慢悠悠的晃蕩出來。
門房豎著一雙呆滯的眼,似乎還沒有睡夠的樣子。
推開門的一瞬間,還念叨一聲:“誰啊,大白天的擾人清夢。”
走出來打了一個呵欠,首先入眼的就是穿著一身大紅色衣服的牙婆。
牙婆這個人他們自然是熟悉了。
畢竟……
被買進來的時候都是賤籍,生活的地方就是人牙子聚集的那條街,見過牙婆那也是大概率的事兒。
“你怎么回事?來這里干什么?我們主子都沒有在,不會采買人的。”
門房的眼睛立馬就豎了起來,看樣子對牙婆這個行當似乎有些誤解。
或者說……
之前在人牙子那邊兒受到了委屈。
這會兒再次看見牙婆,就有些控制不住脾氣了。
“小哥兒弄錯了,我可不是來販貨的,是采買的。”
牙婆的一番話讓門房臉白了一下:“我們主家沒在,你還是改日再來。”
“瞎了你的狗眼,你看看這位是誰?”
牙婆話落,本打算把陸含章往前推一下,伸出手的一瞬間,只覺得自己脊梁骨都涼颼颼的。
于是就往后退去。
站在陸含章身后,這樣,寧大娘子的男人就能顯露出來。
門房沒有見過陸含章。
但是……
陸含章穿著一身勁裝,手里還拿著一柄長劍,腰上掛著白玉扣帶,跟門房聽說過的某個人的形象就重合了。
“是,是陸將軍么?”
門房小心翼翼問著。
說話的時候,嘴唇都開始顫抖了,能不顫抖么,方才他對大將軍的態度可算不上恭敬。
而且,若是眼前的人真的是大將軍,那,大將軍帶著一個牙婆過來做什么?
方才牙婆已經說了,她過來是看貨的。
是要把府里的人送到牙婆手里啊。
這可不是什么好事兒呢。
門房的驚懼都不必用語言來表明了。
“是我。”
陸含章點頭,受到驚嚇的不光是門房,還有牙婆。
牙婆花婆子使勁兒回憶一下,方才她有沒有對大將軍不恭敬呢。
似乎沒有呢。
還好還好!
這般想著,心里安穩了很多。
但是,門房就不能拍著胸膛一副石頭落地的樣子了。
他是真的怕了。
“將,將軍來了,趕緊里面去兒。”
“嗯!”
陸含章瞥了門房一下,帶著牙婆往里走去。
花婆子路過門房的時候,多看了幾眼。
從縣里過來的時候,這位陸將軍說了,他要出手的人有些多,問她能不能吃下。
到了這里,對上小廝的態度。
花婆子覺得,方才門房已經跑不了了。
似乎注定要落在她手上了。
走到院落里,地上的落葉鋪滿了一層,花婆子終于知道陸將軍為什么親自去她那邊兒了。
這么偷懶的小廝,可不是得賣了。
雖說可以重新,但是……
有現成的規規矩矩的,誰會去用這種有前科的人。
院子里很好看,不管是假山也好,還是池塘也吧,池塘是用的山泉水引進來的,倒是沒有因為這些小廝的偷懶臭在這里。
花婆子瞧著院子里的景觀,失神一會兒就開始腹誹了。
門房跟在陸含章身后,一起往里面走去。
瞧見滿地的落葉,臉上出現瞬間的白色。
院子里這么一個樣子,真的是沒有辦法交代了。
怯生生的看一眼陸含章……
然而,陸將軍連個多余的眼神都沒有給他,小廝心里有些忐忑。
尤其是走到廚房的西跨院的時候 心臟差點兒從嗓子眼里跳出來。
剛走進去,就聞到濃烈的酒味兒,這些酒……
陸含章看一眼酒壇子,確定過的眼神,是女人前些年閑著的時候,親自釀造的。
……現在竟然被這些惡仆挑出來喝了。
真的是……
陸含章整個人變成了移動的空調。
散發著冷氣。
這才入秋沒多久,靠近陸含章,花婆子就覺得冷颼颼的。
往后退了幾步,尋了一個相對安全的位置。
門房這會兒已經不擔心了,跟他的失職相比,這些人明顯的更過分,這個時候,死道友不死貧道。
陸含章站在外側,冷峻的臉多了一絲陰霾。
“這些人全都給你了,免費的,該怎么做你知道的。”
“曉得曉得。”花婆子差點兒笑出來。
免費的啊!
陸將軍還真的是,財大氣粗啊!
這些人都是正當年的漢子,一個可以賣出去好幾兩,湊在一起,可以在縣城里買上一個院子了。
該不會是氣的石樂志?
也不應該啊!
陸大將軍是什么人吶,若是這么容易就生氣,那么……還怎么在戰場上指揮千軍萬馬呢。
花婆子搞不清楚陸將軍怎么會有今天的行徑,不過……
占便宜的是她。
有道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她呢……
可不想當一個王八蛋,還是占便宜的好。
陸含章明晃晃的站在這里,到底是把小院里的管事兒給驚動了,管事走過來,看見陸含章,咕咚一聲跪在地上。
腦袋對著地面狠狠的磕了下來,直接變成紅色:“將軍,是奴才管理不善……”
“把院里的所有人的賣身契都拿出來。”
“將軍……”
管事兒臉色一白,若是拿出來那后果……
看向醉酒的人,里面還有一個是他的小兒子。
栽了真的要栽了?
聽說寧娘子回來了,他還刻意下山打聽了,說是大娘子年底就走了,不會往山上這里搬的,陸將軍怎么就過來了呢?
管事想不通 不過,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管事可勁兒的對著地面磕頭,希望陸含章能夠饒了這一回。
若是饒了,他肯定會好好管理的,不讓家里的小畜生把院里的規矩給破壞了。
賭徒永遠都會承諾不會繼續賭博的,但是……
有哪一次是真話呢?
或許也只有在說話的瞬間,那話才是真的。
然而……
都是有保質期的。
管事兒磕頭的動靜,擾了一群醉醺醺的人賭博。
其中一個衣服穿的也不利索的人歪歪斜斜的走到管事兒身邊:“我說你又要干啥,是看不得小爺我痛快是不是?投胎成你兒子真的是倒霉,出生就是賤籍……”
嘀嘀咕咕說了一串。
管事差點兒氣的吐血。
陸含章沒有心情在這里看熱鬧,會伸腿對著醉醺醺沒個正經形狀的人踢去。
一腳下去……人直接在半空中轉了一個圈。
落在地面的瞬間,屁股首先著地。
尾椎骨跟地面磕了一下。
還能聽見清脆的聲音。
花婆子往后退了一步,心里打定主意,寧愿死,也不要得罪這個人。
忒可怕了。
這么折騰人的還是第一次看見。
被這么一摔,管事的小兒子清醒了,瞧見管事跪在地上,額頭都磕破了,愣了一會兒。
也不哭叫疼痛了。
對于眼前的事兒,似乎還沒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兒。
“把賣身契都拿出來。”
陸含章站在這里,看一眼日頭,時間已經不早了。
耽擱了吃飯,可不得了。
長劍拔出……
管事兒瞬間就慫了。
“這就拿,這就拿。”
管事兒直接跑了起來。
陸含章拿到賣身契,將所有的賣身契都塞到花婆子手里,指出幾個院子說道:“在這幾個院子里伺候的人留下,其余你都帶走。”
陸含章發話,花婆子眼睛都快笑沒了。
瞅著院子里的小年輕人。
艷紅的嘴唇激動的顫抖起來。
院子醉酒的小廝都清醒了。
面對這種情況,想哭,卻不敢哭出聲音來。
手里拿著賣身契,花婆子體驗了一把什么叫一朝暴富。
若是將這些人出手了,那都是錢啊!
花婆子笑的多開心,這些人哭的就多難看。
甩甩手里的賣身契,花婆子說道:“明兒我再過來接你們,今兒你們就留在這里再住最后一天把,可別想著跑啊”
花婆子甩了一下手里的賣身契。
“如果跑了,你們只能去山上當山民了,然而,現在大宣朝的山民吧,好多都開始往山下搬了,你們這些白白嫩嫩的小廝,上了山估計就是給野獸當飼料的命,別想逃。”
花婆子手里拿著一沓的賣身契。
實在是沒有安全感呀!
這會兒要跟著陸將軍一起下山還好,如果帶著這一群年輕氣盛的小廝,說不得半路上就被人給弄死了。
所以么……活著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