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人間七月,暑熱漸消。
江南一處不大的小鎮上,剛剛下過了一場雨,看樣子,很快便晴天了。
鎮民們有的開始去湖邊抓魚了,鄰居家的張大嫂喊道:“小清,我們要去采摘蓮蓬了,你要不要一起。”
“這就來了。”
一身粗布衣裙,面色蠟黃的云清立刻拎著個筐子出來了。
張大嫂忍不住數落道:“怎么這么慢啊!”
“剛才喂雞呢。”其實云清是在臉上涂藥汁兒了,這一年來,她為了防止容誠派人抓她,特意在臉上涂抹一些東西,使得樣貌變丑,和往日判若兩人。
云清笑著聽大嫂碎碎念,一行人一路來到了鎮上最大的湖,云清隨著眾人上了船,逐漸向湖心劃去。
張大嫂道:“小清,你今年也老大不小了,還不準備嫁人么?”
“我這么丑,還成親過,誰娶啊。”
“少來,之前鎮上又不是沒有漢子看上你,分明是你自己不愿意嫁!真以為我是傻的不成?!”
云清但笑不語,不知不覺間,船劃入了湖心,涼風吹來,很是舒爽。
去年云清從宮里逃出來后,四處玩兒了玩兒,今年四月定居在了這江南水鄉。離京中很遠。
魚米之鄉,這是她上輩子便一直想來的地方,每日澆澆花喂喂雞,和鎮民們一起采蓮蓬,抓抓魚,日子過的好不自在。
雖然還是會時不時想起容誠……
想必人家如今已經是三宮六院,給力一點的話,說不定已經喜當爹了……
湖里的蓮蓬有很多,云清采了個痛快,眾人回去的時候,湖岸邊突然浮現出一隊官兵,拿著畫像在尋什么人。
云清提高了幾分警惕,立刻回到了船篷里。
直到那些官兵走了,云清才出來。多事兒的張大嫂拉住了路邊兒上的行人道:“官兵是在找什么人呢?難不成有逃犯什么的?”
“倒不是逃犯,說是宮里走丟了個宮女,我可聽小道消息說,其實是宮里丟了個娘娘,叫什么云妃的!陛下一直四處找呢。”
云清:“……”
張大嫂哎呦了一聲道:“這好好的娘娘怎么會丟了呢?”
那路人低聲道:“聽說啊,是自己跑的。”
張大嫂又哎呦了一聲:“造孽啊,多少人家的閨女想進宮當娘娘都沒有這個機會呢,這個居然自己跑了,真是蠢啊!”
云清:“……”
“可不是么。”那路人道:“要我說就是好日子過多了慣的,這陛下也是夠癡情的,聽說找了一年了還不肯罷休,居然找到咱們這里了。”
“欸。”張大嫂感慨的嘆了口氣道:“我可聽說了,咱們當今陛下那是一表人才,各方面都優秀的很呢,那個什么云妃,肯定是腦子壞掉了!!”
“咳咳。”云清有些聽不下去了:“張大嫂,咱們回去吧,該做晚飯了!”
“好,小清今晚來我們家吃吧,你一個人住著怪孤單的。”
“不了,改天我再去蹭飯。”
“哎呀,來吧來吧。”張大嫂熱情的將云清生拉硬拽到了自己家。
云清沒辦法,只好跟著去了,云清深吸了口氣,壓下了心中的情緒。
真是想不到,事到如今容誠居然還在尋找她,為什么?難道是因為不甘心?想要抓她回去收拾?
云清胡思亂想間,張大嫂家的飯菜已經做好了。
云清一面吃飯,一面聽著張大嫂家中人聊天。
張大嫂一家三口,夫妻二人還有一個淘氣的兒子。
張大嫂吃飯也不忘記碎碎念:“兒子你多吃點肉,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以后咱們長的人高馬大的,去當個兵什么的,說不定還能成為大將軍呢。”
張大哥開口了:“閉嘴吧你,兒子在家里打魚多好,當將軍你以為就好了?危險多大啊,都說伴君如伴虎,這幾天聽說京里的將軍就下馬了。”
“啊?為什么啊?”
“聽說是因為私下受賄,養兵什么的。”
云清愣了下道:“那個將軍叫什么啊?”
“好像是叫獨孤……獨孤啥來著我也忘了,反正姓獨孤。”
想來是獨孤翊沒錯了,云清道:“那個將軍現在如何了?”
“據我聽到的,說是被抄家了,那個大將軍也被關牢里去了,之后的我便不知道了。”
張大嫂哎呦了聲:“真是活該啊,好好的官兒不做,非要干那要命的事兒。”
“你個婦道人家懂什么!這官兒做的越大越不知足,所以說,咱們兒子以后老老實實在鎮上當個小老百姓,娶妻生子就真好!小清,你說是吧。”
云清回過神來,淡淡一笑道:“這種事還是等他長大了自己決定吧,現在說了也不好使啊。”
看樣子獨孤翊是落馬了,云清到現在,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親手處死他已經無所謂了,容誠是不會放過獨孤翊的,無論是出于哪種原因……
從張大嫂家回去以后,天已經黑了,云清摸黑點上了油燈,一個人躺在床上翻看著話本子。
一個人生活自由且無聊,每到夜深人靜之時,云清還是難免會想起容誠來。也不知他如今如何了。心中會不會記恨自己……
紫禁城內 宣室內帷幔低垂,光線昏暗,容誠看著下面傳來的奏章,不出意外的,又是一無所獲。
一旁的元七大氣也不敢出一口,生怕惹惱了陛下去,陛下的臉色此刻看起來實在是太過駭人。自打云妃娘娘逃走了以后,陛下臉色便沒好看過,元七也不敢在容誠面前多嘴了。
容誠反反復復將手中的奏章看了好幾遍,重重的丟到了地上。
真是沒用!!到現在這些人還是找不到云清!
元七上前彎腰將奏章撿了起來道:“陛下,您別急,總能找到的,早點休息吧。”
“下去!”
元七不敢多做耽擱,立刻顫顫巍巍的退了出去。守在了外面。
沒一會兒,就聽見里面傳來桌子被踹翻的聲音,茶杯茶盞碎了一地。
時至今日,容誠依舊想不通,云清為何會離開的那么決絕,就不能再等等他?
其實若是云清沒有轉世重生的話,是會留下來的,上輩子被男人辜負過的云清在這方面,倒還不如其他女子。
好在容誠難過憤怒之余,從未耽誤了正事兒。
獨孤翊落網后,他察覺到榮親王越來越不對勁兒,探子來報,說發現榮親王暗中和契丹人有所勾結。只是他們是如何得知宮內情報的……
容誠將目標索在了完顏羲的身上。
容誠在御書房將今日的奏折批閱的差不多了以后,對元七道:“傳羲妃過來!”
許久未見容誠的完顏羲沒想到容誠會突然傳她,單純的完顏羲心中一陣欣喜。去之前還特意梳妝打扮了一番,不知從何時起,完顏羲變得的如同這后宮的眾多女子一般,如此期待能見容誠一面。
到了御書房后,容誠看了一眼完顏羲,淡淡一笑道:“愛妃今日打扮的格外漂亮。”
完顏羲沒想到容誠會這般同她說話,心頭閃過一抹異樣,竟是有些害羞了起來。
不過完顏羲到底不似其他女子,聞言道:“多謝陛下夸獎,陛下宣臣妾來,所為何事?”
“就是想見見你,過來替朕研磨。”
“是。”
完顏羲上前替容誠研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開口道:“陛下這是,忘了云妃?”
“此話怎講?”
“陛下往日可是從不傳召后妃的!”
容誠只說了句“朕畢竟是皇帝。”,便不再多言了,似乎不想討論云妃的事情。
完顏羲也沒有那么不識趣的繼續提此事,心中只當容誠是真的放下了。
容誠卻突然開口道:“你入宮也有一段時日了,想不想契丹?”
“想了又如何?陛下還能放我回去不成?”
容誠轉過身看了她一眼,笑道:“若是,朕真能放你回去呢?”
完顏羲愣了下,眼中閃過一絲欣喜,隨后卻又暗淡了下去:“陛下莫要同我說笑了!”
她的神情容誠悉數收入眼中,心下確定了完顏羲是無辜的,其實容誠早就料到,完顏羲沒那個腦子,可又擔心她從一開始的愚蠢就是裝的。
“朕中午去你宮中用午膳。”容誠道。
無論是誰,他暫且順著他們的意思來。
中午,容誠來到了長信宮,難得陪著完顏羲一同用膳。
吃過飯后,完顏羲突然讓阿薩等人都退了出去,自己坐到了容誠身旁,見他沒有任何動作,起身坐在了他腿上道:“你今日所作所為,是準備接受臣妾了么?”
容誠微微蹙眉,倒也沒推開她。
完顏羲見狀,以為他默認了,唇角微微上揚道:“你總算想通了,那個女人無情無義的離你而去,說明她心里沒有你,你身為一國之君,總不好尋她一輩子不是?”
說罷,鼓足勇氣對著容誠吻了下去。
火熱的唇貼上容誠的,容誠微微蹙眉,推開了她:“朕今日來,其實主要是有事情問你。”
“你說。”
“朕問你,你最近,和你們契丹,可有聯絡?”
完顏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