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郎中。”
顧尚書看著站在屋中的權墨冼,沉聲道:“權郎中,你的膽子,實在是太大了!”
權墨冼不卑不亢地一拱手,道:“請恕下官愚昧,不知尚書大人何出此言?”
“問我?”
顧尚書一拍鎮木,道:“你得罪了王爺,是要讓刑部難做嗎?”
權墨冼在心頭冷冷一笑,心道:“刑部在您老人家的把控下,何時不是與齊王對著干?”
太子與齊王爭儲,六部早就是兩人的必爭之地。
其中,在關景煥的經營下,刑部早已旗幟鮮明地站在太子一方。而齊王,尚未獲得任何一部表明態度支持,但禮部、工部和齊王往來較多。
“尚書大人,下官只知道上無愧于圣上,下無愧于萬民。”權墨冼道:“太子殿下、王爺,都不能動搖我的決心。”
果然是塊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
顧尚書在心頭腹誹,口中卻話風一轉,贊道:“權郎中果然是錚錚硬漢,文人風骨。”
“來來來,”他邁出書案后,熱情地拉著權墨冼到一側的太師椅上坐下,道:“一直以來,卻是我錯怪你了。”
權墨冼一陣愕然,他這個轉變,委實也太快了些吧?
“大人說哪里話來,”他欠著身子坐了,道:“下官不懂事,多虧了大人的照拂才沒有闖下大禍。”
他在口中應付著,看看顧尚書究竟是個什么打算。
顧尚書坐在椅子里看著他笑道:“你就莫自謙了。連皇帝陛下都親自給了你‘卓異’,你的能力有目共睹。”
“再過幾日就是秋獵了,我聽說你身手不錯,有沒有興趣來太子殿下的帳里?”
秋獵,是高芒王朝建國以來,每年都會舉辦的一場大型游獵。
屆時,以皇帝為首,帶領皇室宗親、武勛重臣,至北邙山西側的皇家獵場中舉行。
這樣的活動,自然是武勛出盡風頭,文臣只管吟詩作賦。同時,也是朝中各派系山頭表明態度的時候。
自然,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誰也不會表露得那樣明顯。
表面上,自然是一團和睦。
而在游獵時,文武百官各自的位置,就十分耐人尋味了。
比如在扎帳篷的時候,皇帝的帳篷是最大的,日常也會在帳篷里處理緊要的國事。
太子次之,在他帳下聚集的人,就意味著以太子馬首是瞻。
其余有地位的王爺宗親,也有資格扎下帳篷,各自聚集了一批人馬。
而這些年來還有一個約定俗成的慣例,每一個帳篷為一支隊伍。到了最后,要看哪支隊伍獵得的獵物質量最高,最多,拔得頭籌。
至于文臣武勛,無論是幾品官,都是沒有資格扎帳篷的。
他們要么選擇依附太子、王爺各帳,要么就留在皇帝的帳中看著熱鬧。
這種競賽,皇帝會帶著親衛游獵,但不會親自出手參加。
不管在何朝何代,結黨營私都是皇家大忌。
但以狩獵為名組成的隊伍,卻不在此列。皇帝不追究,放縱這種現象的存在,也存了要看看百官心思的主意。
所以,若不是心腹,不會在這個時候跟著自家主子,惹了皇上的眼。
顧尚書這樣問,為的只是表明他對權墨冼的態度有所轉變,并沒有期望他能應承下來。
果然,權墨冼拱手道:“承蒙大人厚愛,太子殿下良臣名將如云,哪里輪得到下官的身手?”
顧尚書哈哈一笑,道:“子玄不必過謙。那,你打算去哪位的帳下?”
“不瞞大人,下官有自知之明,還是老老實實地待在皇上的帳里為好。”權墨冼應道。和齊王的公開決裂,讓他能繼續保持中立,不偏不倚。繼續做在眾人心中的純臣、孤臣。
他這個選擇,不出顧尚書的預料,他笑道:“如此甚好。你要是愿意,歡迎隨時來太子的帳中坐坐。”
權墨冼恭聲應了,退下。
窗外的雨,又開始下了起來,紛紛揚揚在天地間彌漫開一張巨大的水霧。
方錦書托著腮,望著院子里被雨洗得蒼翠的芭蕉樹發怔。
“姑娘,楊柳來了。”芳芷進門稟道。
方錦書回過神來,道:“讓她進來。”
“見過四姑娘。”楊柳屈膝見禮。
“叫你來,是讓你把這盒膏藥拿給海峰,讓他交給權大人。”方錦書讓芳芷將手邊的膏藥拿給楊柳,想了想又叮囑道:“告訴他,讓他務必好好養傷。”
她從昨日知道了權墨冼的事情后,就止不住的擔心。
父親教訓他也就罷了,淋雨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想起淋雨,她又記起當年在北邙山上,他被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淋的像落湯雞一樣,還舍不得頭里烤到一般的野雞。
他的身體,比通常所見到的文弱書生要好。
那次淋了雨,也沒聽說生病。
只是,那次可是在夏季,這次是秋雨。
想到這里,方錦書又忍不住擔心起來:“芳芷,上次蘇小神醫送來的那個驅寒防凍的方子,你去找出來給楊柳,一并帶過去。”
待兩人退下,她又維持著之前的姿勢,一動不動。
那個男人,對他自己也未免太狠了。
就算是苦肉計,也沒有必要硬挺那一鞭吧?還讓湯旭禮跟著他,替他付藥錢。
這么一來,把歸信候府也得罪了個透。
她悠悠地嘆了一口氣。
唉,還能怎樣呢?
不如此,又怎能瞞得過眾人的眼睛。朝野上下,一個比一個精明,誰也不是傻子。
只是這代價……算了,不想也罷。
“姑娘,大喜事。”芳芷進來稟道,語氣中是壓抑不住的喜意。
“什么事?”
“剛剛大少奶奶診出了喜脈,可不是大喜事?”
“哦?”方錦書精神一振,道:“細細說來。”
“回姑娘的話,”芳芷道:“今兒大少奶奶去給大夫人請安,大夫人瞧著她胃口不好,便多問了幾句。”
“大少奶奶身邊的丫鬟梧桐回了話,說她精神不好已有十余日,吃不下有味道的東西。”
“大夫人聽了,就趕緊讓人去請了大夫回來,診出了喜脈。”芳芷喜滋滋道:“大夫人高興得,連忙差了劉嬤嬤去大少奶奶的院子里伺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