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戮大世界,雷界。
自從一年多前的那場變故爆發,四十九界就處于一種古怪的氣氛之中,每個四十九界生靈都感覺到情況非常不對,渾身上下都不舒服,但卻不知道這種不適究竟來自何處。
雷界大長老的感受比尋常生靈要敏銳許多,他察覺到如今的四十九界似乎已經連接起來了,甚至連各自的天道法則……都開始融合,只是因為時間問題,四十九界之間的壁障暫時還未消融。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坐在雷罰殿主殿中,喃喃自語,“那墨景純究竟做了什么?”
大長老非常想找其他世界的神殿大長老詢問一下他們的世界情況如何,但或許是因為四十九界正在融合,過去四十九界間使用的聯系手段已經不再有效,他根本什么人都聯絡不上。
未知讓人恐懼,雷界大長老就處于這種恐懼而焦躁的狀態之中,幾乎要把自己折磨瘋了。
他思來想去,覺得不能就這么算了,于是便離開了雷罰殿。
雷界廣袤,但總有邊緣,大長老這次選的就是極北之海的邊緣。
等他到了之后便發現,世界盡頭依然存在,也已然有一層無形的隔膜將他與世界盡頭分隔而開,只能遠遠看著極北之海上的滔天巨浪與狂風驟雨。
看起來與過去也沒什么區別。
大長老又往各個方向的世界邊緣都轉了一圈,最后也沒發現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似乎之前感受到的種種都不過只是他的幻覺。
他站在極西之地的漫天風沙之中,靜靜發了一會兒呆,最終還是折返,回到雷罰殿。
在進入雷罰殿時,他遇上了雷遐雷邇兩兄妹。
兩人一見到大長老便是眼睛一亮,忙上前來問好,之后三人便是一片寂靜,誰也沒有說什么。
最后還是雷邇按捺不住,問道:“大長老,最近……究竟是發生了什么?難道一年多前的毀滅之災還是影響到了雷界本源?”
盡管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年多,當時那種世界末日即將到來的恐怖感仍深深刻在四十九界每個生靈心中,讓他們每每想起便覺不寒而栗,寢食難安。
這段時間以來,雷界生靈又都感覺哪哪兒都不舒服,自然便會有人將此事聯系到一年多前的那場變故,懷疑雷界本源是否受到了重創,他們的世界能否繼續存在下去。
大長老搖搖頭,沒說話,他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說。
雷遐雷邇不知道他的搖頭究竟代表了“不知道”還是“不是”,可看他的態度也知道他不會再回應什么,一時間便都沮喪起來。
大長老與兩人分別,回到神殿之后第一時間便是去查看雷界本源,果然便發現,原本純凈的雷劫本源中的雜色越來越多了,但它們的出現并未讓雷界本源顯得駁雜混亂,反而巧妙地給它增添了幾分光彩與神秘——以致于他這個與雷界本源聯系最為緊密的人都無法如過去般與雷界天道共鳴,不能從天道處得到準確的消息。
看見雷界本源,他又想起另一件事情。
之前的毀滅之災中,為了抵御毀滅狂潮,雷界本源消耗了許多,甚至動用了歷代積累下來的天道法則碎片。
但按照雷罰殿的規矩,用天道法則碎片可以,但用了就要補,每位雷罰殿大長老更迭前后都需要檢查天道法則碎片的庫存,這個數字只能一日比一日多,絕對不嫩減少——也就是說,大長老必須盡快安排人去天星亂海打撈天道法則碎片。
又因為天道地宮坍塌,撈到的天道法則碎片不能百分百適應雷界,因此他們必須找到與雷界相似的天道法則碎片,然后靠著雷界本源慢慢煉化,其中的損耗足以令人心痛欲死。
大長老忙去安排此事,不多時便開啟了與天星亂海的傳送通道。
這一次召集而來的雷界強者尤其多,他們都是感應到雷界如今的局勢而自發前來的。
誰都知道,在經過一次毀滅之災后,天星亂海的情況只會比飛霞虹天更糟糕,他們此行可能一去不復返,但沒有人退縮。
大長老勉勵道:“若天星亂海中局勢不妙,爾等當以自身安危為先,天道法則碎片不夠還能暫時用庫存,可爾等英豪少了一個,未來未必還能再誕生一個——諸位,萬望珍重!”
隊伍中人聽了這番肺腑之語,也忍不住眼眶微紅,大喊道:“大長老放心,我等必會竭盡全力!”
“大長老,我等定會找到足夠的天道法則碎片!”
“大長老……”
振奮過后,眾人逐一走入傳送通道,直到最后一人的身影消失,殿內才恢復了安靜。
大長老嘆息著關閉了傳送通道,心中酸楚:“也不知此行究竟有幾人能夠返回。”
被大長老擔憂著的隊伍在通過傳送通道之后,便到了一片空蕩蕩不知其廣的虛空之中。
一群被熱血和激情沖得恨不能葬身星海以示對雷界忠誠的人面面相覷,傻愣愣站在原地,不知道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天星亂海呢?
那么大一個天星亂海,無數天道法則碎片呢?
居然……都沒啦?
終是有人不可思議地驚呼出聲:“天星亂海不見了!還是我們被傳送到了其他地方?”
比起前一個可能,后一個可能更讓眾人認可——畢竟四十九界發生了奇妙的變化,傳送通道錯位也不是不可能啊!
這僅僅只是明面上的理由,另一方面,他們心中害怕第一個可能是真的——若天星亂海果真消失了,那他們未來將從何處獲取天道法則碎片?
無天道法則碎片支持,雷界終將不斷衰退,直至徹底覆滅!
眾人皆被這個可怕的猜測震動了心神,默默看著遠處虛空,心情極為復雜。
“回去吧,得請大長老校正傳送通道,找到真正的天星亂海。”
于是,出發時躊躇滿志的英雄隊伍在花了些時間探索了周圍這片虛空之后,便返回了雷界。
雷界之中,大長老才剛剛沉思不久,便突然感知到了眾人的返回,頓時愣了。
“難道是天星亂海的情況太可怕了,他們發現事不可為便只能退回?”
大長老惴惴不安,結果一問才知道,事情比他想象的還要恐怖。
其他人還會懷疑是不是傳送通道錯位了,但他確很清楚,傳送通道通往的就是真正的天星亂海,絕不是其他地方!
也就是說,天星亂海真的消失了!
他們以前還總是抱怨天星亂海太過危險,現在呢?人家整個都不見了,想抱怨都沒機會!
大長老只覺本命雷魂一陣轟鳴,幾欲炸裂,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身形也是搖搖欲墜。
雷遐連忙上前扶住大長老,眾人見他這般反應,心里也有了數,個個都驚駭至極,陷入了莫大的絕望之中。
與其如此,倒還不如讓天星亂海變得比以前危險千倍萬倍,總好過現在……
絕望蔓延,大殿內寂靜無聲,猶若夜色下的墳場一般死氣沉沉。
正當此時,一道冷淡的聲音忽然響起,它似乎來自遙遠的虛空,又似乎根植于眾人心中,是神靈的低語,又好似惡魔的引誘,“四十九界生靈,本座乃天道承認的天戮之主,掌管天戮域,四十九界亦在天戮境中。吾已以織霞梭縫合四十九界,世界間的壁障將在不久之后消失,四十九界更名天戮大世界……”
“天戮大世界中,除四十九界外,還有中州之域,乃天戮大世界中心……”
“敕令四十九界神殿大長老立刻準備,三日之內趕到中州——吾已安排好,爾等只需說出‘前往中州’四字,即會被傳送陣送至中州。”
“如有延誤,必施以重罰。”
這一長串話落入了四十九界每個生靈耳中,信息量巨大,砸得眾人頭暈眼花。
天戮之主?這是什么?
織霞梭?傳說居然是真的嗎?
四十九界融合為天戮大世界?天啊,這是怎么做到的!
中州?該不會是什么陷阱吧……
此時此刻,大家心里都有很多疑問,然而沒人能給他們解答。
寂靜的大殿在沉寂片刻之后猛地爆發出一陣陣驚呼,雷邇更是連忙沖到大長老身邊,“大長老,您真要去那什么中州么?”
“大長老,這一定是陷阱,那個天戮之主肯定不是什么好東西,她在騙您!”
“可那天戮之主似乎真的很厲害,我們恐怕不是對手……大長老若不去,萬一惹怒了她,她會不會對雷界不利?”
大長老的臉色就更難看了,除了人人都聽見的那段話,他還看見了一道身影——那就是墨景純啊!
所以一年多前的毀滅之災,就是墨景純成為天戮之主而引起的嗎?
雷界大長老心里苦,又找不到任何商量的對象,只能保持沉默。
他倒不是唯一一個糾結的人,其他四十八界的大長老都對天戮之主懷著深深的恐懼,忌憚至極,根本不想去什么“中州”。
但是,等三日之期即將抵達之時,四十九位大長老卻都還是不約而同地做出了決定——前往中州!
如今的四十九界都遇到了與雷界一樣的問題,他們至少該問清楚這一切的根源,此行雖兇吉莫測,但也許……能找到幫助四十九界免于消亡的辦法呢?
“師尊,我一定會竭盡所能,保護四十九界!”
“大長老,您一定要保重啊!”
“大長老,那天戮之主陰險狡詐,您千萬小心!”
懷著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心情,四十九位大長老皆說出了那句話:“前往中州。”
下一瞬,四十九人腳下亮起一抹白光,出現在了一片混沌虛空之中,入目所見,便是一方巨大的神殿。
神殿之前有一方高大牌樓,上書“天戮”二字,想來此處便是那位天戮之主的居所。
它宛若一只蟄伏的洪荒巨獸,看似古樸無華,卻藏著一縷縷濃郁的殺氣、煞氣,仿佛隨時都可能暴起傷人,令人觀之膽寒。
來到虛空的大長老們看了一眼便立刻收回目光,與其他陸陸續續出現的人聚在一起。過往的恩怨在此時已一筆勾銷,他們站在統一戰線上,等四十九人都到齊了,才謹慎地朝天戮神殿而去。
來到神殿邊緣,他們便見到了一個熟人——葉照古!
“你……你怎會在此處?”
“你和天戮之主是什么關系?”
“你可別忘了當年定下的因果道誓!”
葉照古無視了他們那驚疑不定的眼神,也不回答他們的諸多譯文,只淡淡一笑,“在下葉照古,天戮之主麾下神使,特來迎接各位進入神殿,主上已等候多時。”
言罷,也不管四十九人是何反應,徑直朝生殿內走去。
四十九位大長老對他這態度極為不滿,但也無可奈何,只能跟上。
神殿內空空蕩蕩,并無多少奇珍異寶,然而大長老們走在殿中,看見一個個“神使”與自己擦肩而過,只感覺氣血上涌——這些個神使,明明就是之前與他們定下因果道誓之人!
他們不是和那墨景純是對頭么?怎么現在就一副“甘為天戮之主座下走狗”的架勢了?
——若是葉照古等人能聽見他們的心聲,必定會暴起殺人,他們只是暫時聽候墨景純吩咐,怎么就變成“走狗”了?
神殿極大,一行人的速度雖快,也足足走了一個多時辰才抵達主殿。
進入主殿之后,葉照古朝空無一人的神座行了一禮,聲音不疾不徐,聽不出半點不樂意,“稟主上,四十九界大長老已帶到。”
四十九界大長老心中不忿,暗暗想著:“明明之前還說‘等候多時’,現在人都不知道在哪兒,露餡……!”
念頭還沒轉完,一道劍光閃過,刺痛了盯著神座之人的眼眸。須臾劍光散去,神座之上已多了一位女修。
她分明也沒有作什么華麗裝扮,但一出現在神殿之中,便瞬間吸引了無數視線,猶若天地之心一般高高在上,威儀不類。
“諸位都到齊了,很好。”她雖是在表示滿意,可語氣卻不曾溫和一星半點,依舊冷肅得令人心顫,“否則本座還要好好想想該如何懲罰不遵王命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