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秦神意還是答應了墨天微的要求,并許諾一定會挑一個繁華的中世界,不會敷衍了事這就很讓墨天微滿意了。
滿意過后,她也拍著胸脯保證,定會拼盡全力,找到道君所留之遺寶。
之后,墨天微又問起與太熙天葉氏昊辰尊者約戰之事。
秦神意道:“既然你已出關,那我便遣使去往太熙天葉氏,半年之后,太熙天華霄峰,一決勝負。”
華霄峰乃是太熙天第一高峰,傳聞曾有人于此渡劫飛升,是日九霄有華彩,故以此名之。
說完這些事情之后,墨天微便要離去,卻不想秦神意又叫住了她。
“你回去還是好好想想。”他說,“破碎宇宙情況如何,我等皆無從得知,慕湛為人奸狡,或許另有陰謀你修行多年,多有不易,因須為劍宗準備后路而答應前往破碎宇宙,未免有些冒失……”
“誰說我是為了劍宗?”墨天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雖然我想著了結與劍宗之間的因果,但也不會因此就賭上性命。”
秦神意愕然,你剛剛可不是這個意思……
墨天微忽而展顏一笑,若月下幽曇,極為盛美,卻又極為短暫,秦神意不禁晃了晃神好像……以前從沒見過廉貞這樣笑……
“此事關乎你成道,我以為我們算是朋友。”墨天微收斂了笑容,眸中一片冷靜,仿佛說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般,“力所能及,我自當勉力一試。”
秦神意默然既然是看在和我的交情的份上,那怎么之前還擺出一副“親兄弟明算賬”的架勢來?
仿佛是看明白了他的想法,墨天微笑道:“有便宜不占白不占啊。”
秦神意:“……”
得了,剛才那一瞬升起的感動瞬間就消失了,就算墨天微當他是好朋友,那也絕不是什么生死之交,什么伯牙子期,而是損友!損友!
“不必為我擔心,修行,從來都是一個人的事情……”
墨天微離開了,然而她的最后一句話卻仿佛還在耳邊徘徊。
秦神意捏了捏耳朵,心中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說了那么多有的沒的,還不是為了這最后一句話?
只是,事情與他有關,他又怎能不擔心呢?
“也罷……”秦神意喃喃自語,“你雖然沒有心,但終究無法逃脫因果束縛,這樣也好……”
或許有一天墨天微能斬斷一切,獲得真正的超脫,但那也是很遠很遠之后了人生在世,總是要活在當下的。
九天峰。
墨天微獨坐在劍靈石臺上,蘸著功德圣水,輕輕擦拭著九天劍。
清風拂過,九天劍仿佛也為其所擾,發出若有似無的錚鳴之聲。
被擦拭過后的九天劍似乎褪去了多年積攢下來的凜冽煞氣,劍身锃亮,兩邊劍脊上那一青一紫兩條線愈發晶瑩,宛若最上等的寶石。
九天劍劍脊上原本就有一條紫色的線,它并不是血槽,好像只是為了好看才這么長的。
而另一邊的青線,則是多年前魔花與劍蓮融合之時,劍蓮的蓮莖所化,這也讓九天劍與她、她的劍道之間的聯系更加緊密。
將九天劍隨意插入劍靈石臺上,墨天微輕輕瞇著眼,沐浴在駘蕩春風之中,像是回到了無憂無慮的童年時期。
從明淵洞天離開之后,她的心情是不太好的。
雖然早知道秦神意早晚是會找到第二塊本源印,融合之后立地飛升重返圣位,但是這個消息還是來得有點突然了。
她有些失落,畢竟與她關系好的僅僅是如今的秦神意,而非高高在上的神天圣君。
待秦神意重回圣位,她就又少了一個朋友,這種熟悉的劇情讓她想到了明澤劍尊與阿澤。
當初,她沒有立場也沒有能力阻止阿澤的消失,如今……也是一樣的。
墨天微深知,秦神意此生最大的追求就是飛升,多少年的失敗讓它成為了他的心魔,如今飛升在望,作為朋友,當然應該大力支持。
“我之所以失落,無非是因為這世上將會又少一個對我好的人。”她喟然長嘆,“孤星,這就是孤星的命運嗎?”
多少年前,在九幽黃泉遇到的那位燭邈說的話仿佛再一次在耳邊響起。
當年她對此不屑一顧,然而命運終會證明它的正確無誤。
遠方的云霞漸漸被染上斑斕絢麗的色彩,墨天微靜靜看著夕陽西下,身影似乎有些孤獨,有些寥落。
說到底,她雖然已經堪破無心,但到底時間太短,許多時候還會受到以前慣有思維的影響,偶爾也鉆牛角尖。
良久,待夜色覆上天穹,墨天微才恍然回過神來,寥落之意也漸漸散去。
“修行,從來都是一個人的事情這個道理,你該明白。”她輕聲對自己說,“人世茫茫,紅塵萬丈,唯有自己是真實的,不用想太多。”
墨天微站起身來,隨手拔起九天劍,當風而立。
亙古不變的燦爛星空之下,一道孤獨的身影專心舞劍。
她練的不是高深的劍訣,而是很多很多年前,剛踏上道途之時學的那一本劍訣《孤星劍法》……
人生在世,就是一個不斷告別的過程,與親朋好友告別,與過去的自己告別,與每一天告別。
現在的我會因此而憂郁,未來的我卻可能只是一笑而過。
將自己困在昨日之分別,今日之煩憂上,未免太過狹隘,談何逍遙!
星光灑落,劍靈臺上,劍光如雨,一夜未消。
半年之后,真武宗景純劍尊與葉氏皇族昊辰尊者將于太熙天華霄峰一戰!
這個消息傳出之后,原本已經漸漸冷卻沉底的話題“景純劍尊vs昊辰尊者”再度火熱起來,任何一個出售情報的地方都能聽到人們關于這件事情的議論聲,仿佛要是不討論這件事情,就落伍了一般。
“約戰日期終于定下了?看來景純劍尊這是出關了?”
“哈哈,也許是終于拖不下去了,不得不硬著頭皮打一場呢?”
“去去去,景純劍尊也是你能隨便譏諷污蔑的?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么樣子……”
“這是什么話?我評論一個陣法效果好壞還一定要精通陣法不成?”
“是啊,當然要,不然你看都看不懂。”
許多人單純地想要與人分享這個消息,但是談論的方向卻各有不同,有些人看好景純劍尊,有些人看好昊辰尊者,還有些人覺得這兩個人打來打去好無聊……
當然,除此之外,幾乎所有聽到消息的人,都想要去太熙天華霄峰共賞這場注定要名傳諸天萬界的比試。
“上一次景純劍尊與楚晏尊者的約戰在真定天碧落青淵,結果消息一點沒傳出來,還是事后才知道,卻是錯過了好大一場機緣!”
“是啊,如今楚晏尊者隕落,昔日刀劍雙璧僅剩景純劍尊一人,那一場斗法注定已成絕響。”
“所以,這次一定要去看!不就是太熙天么,我攢攢靈石,應該還是能去得起的!”
“你說得對,說不定我們這次能從中獲得不少啟發,到時候突破境界也未可知。”
能用得起跨界傳送陣的散修、小勢力終究還是太少,因此絕大多數人只能寄希望于觀戰之人能記錄下斗法靈影,到時候傾家蕩產也要買一顆。
但散修的煩惱對大勢力而言根本不值一推,諸天各大宗門,如七曜星宮、皇極殿、仙齊府等都派出長老帶領門下優秀弟子,前往太熙天華霄峰。
畢竟,分神尊者之間的斗法確實并不常見,而且相比于合體尊者、大乘老祖之間的斗法,分神期的斗法也沒有那么玄奧難明,可以說這一次觀戰“性價比”很高。
真武宗與葉氏皇族都不差錢,自然不會墮落到還要收門票,僅僅只是派出門下長老維持秩序,以防有人鬧出事端來,影響了不久后的決戰。
太熙天,紫霄學宮。
嵇沉靜靜坐在窗前,有些出神。
這時候紫靈走了過來,多年過去,她已非曾經那個嬌俏可愛的少女,歲月讓她沉淀下來,少了一絲活潑與浮躁,卻是多了幾分從容與優雅,只在面對自己的道侶時,才會偶爾顯露出幾分昔年的靈動。
她手上牽著一個七八歲的稚童,那是個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容貌肖似嵇沉,俊美清逸,但性子卻與紫靈更像些,光是一路走來這段時間,眼睛就不知道左右打量了多少回。
待見到嵇沉,小女孩歡呼一聲撲了上來,抱住嵇沉的腿,“爹爹,這是什么地方啊,好多好多人啊!”
嵇沉恍然回神,面對粉嫩可愛的女兒,自然也擺不出來那副不茍言笑的冷淡模樣,而是淺淺一笑,將女童抱起,“這是紫霄學宮,爹爹近年來在此任教,以往越兒還小,爹爹才不帶越兒來,以后越兒想來,便同爹爹說。”
嵇越連連點頭,“好多人,我看見了好幾個和我一樣大的,我想和他們一起玩。”
“越兒想做什么都可以。”
聽著這對父女之間的交談,紫靈忍不住連連搖頭,她本以為嵇沉是個沉穩冷肅的性子,可真正結成道侶之后才發現,其實根本不是而在有了越兒之后,她那高冷范兒的夫君竟然變成了一個女兒奴!
用景純的話來說,叫什么來著崩了人設?
不過,紫靈也能理解嵇沉,雖然嵇越看起來才七八歲,但實際卻不然,只是因為她擁有一種詭異的天生法體,心性與模樣才都停留在了這個時期,要突破后才能長大,而突破又有極大的危險……
這樣坎坷,身為父母,又怎能不多多疼愛?
“你方才在想什么?”紫靈問道,“是不久之后的那場約戰?”
嵇沉先是點點頭,又搖搖頭:“我只是想到當年與景純一同游歷的那段時間。”
聞言,紫靈的眼中也現出一絲懷念之色是啊,那確實是一段值得懷念的時間,即便中途遇到過許多危險,但也見識了許多至今都難得一見的風景,就比如傳說中的小極樂天……
“也不知道景純能不能贏。”
紫靈這時候就根本沒有考慮過嵇沉的立場了,她與昊辰尊者又沒什么交情,太熙天葉氏與她關系也不大,她自然希望自己的朋友取勝。
好在嵇沉也根本不在乎這些,他本人對太熙天葉氏也沒有多少忠誠,只是因為他的師尊是葉氏之人,才會效力于葉氏皇朝。
“不久前,我去燕王府時,見過昊辰一面。”似乎想起了什么,嵇沉眉頭輕輕一蹙,“我感覺,昊辰似乎有些不對勁。”
“不對勁?”紫靈一怔,“怎么個不對勁法?是修為不對勁,還是心性不對勁?”
“我說不太上來。”嵇沉搖搖頭,“只是他給我的感覺變了,以前他是那種一心修行熱血好戰的性子,如今卻……多了幾分陰沉。”
紫靈不會覺得這是因為昊辰尊者承擔的壓力太大了所以才移了性情,她只覺得,這里面恐怕有葉氏之人的手筆。
“難道葉氏用了什么秘法?”紫靈有些擔憂墨天微了,“若是如此,景純豈不危險了?”
“秘法……”
嵇沉卻沒有否認,因為他心中也有這種猜測。
諸天萬界,若是正式約戰,須下戰帖,更有種種約束,限制約戰雙方為了一場斗法而毀棄前程,若有人違背,那便將為所有人不恥。
葉氏不會不知道擅自破壞規矩的風險,但是他們可能還是這么做了,這說明,葉氏手中或許掌握著某種秘術,能避過他人耳目。
“景純雖然性情跳脫,然而多有出人意料之舉,應該不必擔心。”嵇沉說道,“我只擔心昊辰,恐怕他會因此而……”
能強行提升修為的秘法又是那么好用的嗎?
若是昊辰真的用了秘法,恐怕他未來的道途……
紫靈安慰地拍了拍嵇沉的手,“昊辰尊者乃是太熙天數一數二的天驕,應該不至于如此……”
見嵇沉還是有些擔憂的模樣,她連忙轉移話題,“景純可還未見過越兒,這一次也帶上越兒,讓景純看看天底下最可愛的小女孩兒!”
紫靈嫌棄嵇沉太過寵愛嵇越,卻不想想她自己也差不多,都是女兒奴。
“若是越兒喜歡劍道,也許可以請景純指教一二。”紫靈說道,“我看這小丫頭性子霸道剛強,修劍道的可能性很大。”
嵇沉也終于笑了笑,輕輕一點嵇越的小腦袋,“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