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著人群,紫靈很快來到了一號擂臺邊,不過人太多了,她沒找到其他小伙伴們的位置,只能驚愣地看著場中那人,心中早已被“我就知道”刷屏了。
“真男人啊!”旁邊有人議論道,“不論如何,敢挑戰左楚晏,那膽氣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聽著眾人的附和,紫靈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膽子大?
確實膽子大,她還從來沒見過比景純更加膽大包天的人物了,只是再膽大也不能想不開啊!
左楚晏是誰?他幾乎是如今這一代公認的第一天驕了,景純即便再厲害……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吧?
“唉!”
紫靈嘆了口氣,即便此時她心中焦慮萬分,但也沒有辦法,因為兩人已經開戰了!
擂臺上。
兩人凌波踏水,一者霸道絕倫,一者清艷無雙,清風徐來,兩人衣袂飄飄,宛若一雙仙人。
風漸漸小了,直至幾近于無。
場外,王泰云瞇了瞇眼,低聲道:“氣場相爭!”
場中兩人看似遲遲沒有動手,事實上早在墨天微進入擂臺的那一瞬間,爭斗便已開始。
左楚晏一招敗敵,又以勢壓服各路天驕,使眾人無人膽敢下場挑戰,已是將自己的“勢”推向了最巔峰,若非有著擂臺的限制,其余人輕易便能察覺到。
但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墨景純也不差,她的出戰已經對左楚晏的無雙大勢造成了一定的影響,因此在踏入擂臺之時便遭到了左楚晏的氣場壓制。
然而,左楚晏壓服天下英豪因此大勢濤濤,敢在如此大勢下“逆水而行”的墨景純,氣場又怎么可能不堪一擊?
只是……
王泰云皺了皺眉,心中覺得奇怪,“這墨景純修行的究竟是什么道?氣場如風如霧,時聚時散,卻偏偏能將左楚晏那浩蕩強絕的霸道氣場化歸于無形,甚至如今已經占據了半壁江山!”
不僅他在思索這個問題,就連左楚晏自己也在苦思冥想。
所謂氣場,所謂大勢,其實都是同一種東西,其根本便是以強烈的個人意志引動天地之力為己所用,元嬰之后的掌控天地,修行漸深后領悟的“域”,原理與之相同。
之前他一個眼神便擊潰了向華昕,正是因為用了氣場,引動天地之力,在一瞬之間將天地之力極度收縮凝聚,使箭矢寸步難行,爾后心念一動使凝聚的天地之力炸開,這樣被裹挾著的箭矢自然也就炸成了煙花。
從墨天微進入擂臺的第一時間開始,他便已經調動自己的氣場集中碾壓,然而非但沒有取得任何成效,相反還被對方那詭異的氣場一步步侵蝕,最后只能退避三舍,“留”給對方足夠的場地。
“還試探么?”墨天微輕輕一笑。
“不了。”左楚晏干脆地承認了自己方才的失策,“你確實值得我認真對待。”
短短兩句話的時間,凝滯的風漸漸轉大,碧藍的海水隨風堆疊,卷起一個小小的浪頭,晶瑩雪亮的浪花飛濺到空中,在玄光之下,宛若一朵純澈的水蓮花。
碎雪從空中落下,也正是在同一時間,靜靜站立宛若兩座玉雕的人忽然動了,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松了口氣,又立刻屏住呼吸。
“砰!”
還算平靜的海面上猛然掀起一道驚天巨浪,碎雪飛濺,紛紛如雨,煞是好看——然而在千波海奇異的玄光之下,這些飛濺的水花卻是最好的屏障,光影紛亂,此時此刻,無論是左楚晏還是墨天微,都消失在了其中。
不單單是視覺上的消失,更在于氣息的消失,仿佛海上從來不曾有過這兩人一般。
巨浪之中,手上多了一柄長刀的左楚晏眸光閃爍不定,方才兩人同時引爆了自己的氣場,如今場中氣場極其混亂,雙方都無法通過氣場捕捉到對方的蹤跡。
突然,他眼睛一亮,蓄勢已久的一刀轟然斬出,仿佛一位高坐龍椅之上的帝王,河山定鼎,天下盡入手中,因此壯懷激烈,志得意滿。
這是左楚晏自創的一式刀法——定霸!
這一刀的前方空無一物,似乎注定要落空,然而在刀光飛出之后,漫天水珠之中忽然出現一道縹緲的劍意!
這劍意出現得極其詭異,毫無預兆,但又那么理所當然,似乎本該如此,仿佛一個路人,你沒有注意到時它毫無存在感,一旦注意到卻會覺得不可思議——它一直都在,可為什么之前并沒有察覺到?
刀光霸烈,劍光縹緲,兩者截然相反,在碰撞的那一剎那之間便產生了極其玄妙的反應!
左楚晏忽然覺得渾身一凜,策定霸業后的豪情驟然一變——那道劍意看似毫無殺傷力,然而在與定霸相觸的那一瞬間,他卻清晰地感覺到了其中的詭異。
矛盾!真是太矛盾了!
仿佛一瞬之間,歌舞升平的江山中突然就出現了幾個割據一方的造反勢力,讓整個太平盛世都蒙上了一層陰影。
非是“外患”,而是“內憂”——好像不是劍意太強,而是他的定霸自己出現了問題,因此才會有這樣的變故。
當年,紅塵孽海之上,墨天微在困境之中,曾使出《無用劍法》,而如今這一道劍意,正是經過她改造,融入了逍遙之道本源的無用劍意!
左楚晏皺了皺眉,這感覺和之前氣場相爭時的感覺真是太像了,明明看似虛無縹緲毫無殺傷力,卻總能給他造成意想不到的傷害……這是什么道?
截運?太虛?
不……都不是,這是一種新的大道!
他從未見過的大道本源之力!
驚愕在腦中一閃而逝,左楚晏手下的動作卻是不慢,身形一蕩已然又靠近無用劍意出現的地方,雖然沒能一招制敵,但他也不虧,方才那一次交鋒,他已經抓住了墨景純的氣息!
“唰!”
刀光再閃,卻是接連兩道,一者矯健靈活,宛若重云之中見首不見尾的神龍,機巧忽如神;一者厚重莊嚴,恰似江山社稷,霸業宏圖,挾天地之勢,成己身之威!
王泰云目光連閃,“宸謀?霸軌?他居然已經能同時用出這兩式了?這才過去多久?不可思議!”
這兩招與之前那招“定霸”都出自左楚宴自創的《天絕刀》,當初王泰云曾見過左楚宴施展過一次,也指出了“宸謀”與“霸軌”之間氣脈不連的問題,沒想到才過去短短三年,他不僅已經解決了這個問題,還將之更加深入發展,兼容并存,相輔相成!
左楚宴就好似一位盛世明君,區區叛軍反賊,于他不過癬疥之疾——然而即便如此,這位帝王依舊雙管齊下,宸謀霸軌,正奇相合,哪里還有叛軍的立錐之地!
光是這兩招用出,王泰云便能肯定,墨景純那一劍必破無疑。
“墨景純會怎么應對這兩招?”王泰云心思電轉,饒是他自詡遍覽天下道法,一時之間也想不出該用怎樣的劍意來應對左楚宴正奇相合的兩式刀法。
紛亂的水幕之中,一滴滴水珠從烏發上滾落,水色玄光里,墨天微雙眸熠熠生輝,無用劍意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試探,算是回擊左楚宴之前的輕視,逼得左楚宴又連出兩招已然出乎意料。
在感應到那兩道刀芒之中的無雙大勢之后,她不驚反喜,九天劍接連顫動,同樣飛出兩道劍芒,來而不往非禮也!
“咦……這是……”
王泰云一呆,他感應到那兩道劍意之中并沒有蘊含什么特殊的力量,與宸謀霸軌相比脆弱至極——難道是自知不敵,因此隨便應付?
這個念頭在他心頭閃過,旋即又被迅速否決,但敢挑戰左楚宴的人不至于如此不濟!
短短一瞬,刀光劍影相擊,一連串尖厲的金鐵交擊之聲炸響,還未落下的巨浪再度拔高數丈,兩道身影穿梭在水幕之中,飄忽如鬼魅,尋常人根本連看都看不見,更別說追上了。
“又來了!”
左楚宴心中一沉,這兩劍給他的感覺一如之前那劍,明明不算厲害,卻偏偏讓他極其難受,他的大勢無雙似乎毫無作用!
帝王坐擁萬里江山,然而卻還有一個詞叫“天高皇帝遠”,帝王之澤不及鄉野,帝王之威不出京畿!
他的霸道,他的威嚴,對于一個天高皇帝遠的鄉野之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
月白風清!
這是墨天微從四師兄尹月白的明月清風劍意中引申所得的一劍。不過尹月白所要表達的是天人合一、超凡脫俗的神仙之概,而被墨天微改過之后卻變成了逍遙物外、藐視一切的傲然之姿,也不知道尹月白看見了會高興還是無語。
“竟然如此!”
觀眾之中有眼力的不止王泰云一人,在看到這一劍之后,數個角落都傳來低呼之聲。
曾經與墨天微有過一面之緣的秦道引連連搖頭,不得不服——即便天高皇帝遠,可一名鄉野遺叟,如何會有藐視帝王之威的氣魄?
可墨景純就做到了!
這兩劍不是單純的避實就虛、四兩撥千斤,它表明的是墨景純的道——底氣十足,超然物外的傲氣與灑脫!
也唯有如此,才能將宸謀霸軌化歸于無形!
“哼!”
作為墨景純的對手,月白風清劍意的目標,左楚宴如何不明白如今的形勢?
從氣場相爭之時一直積攢到此時此刻的怒意再難克制,以帝王之霸道,為何要一忍再忍?
忍無可忍,那就無須再忍!
帝王之怒,伏尸百萬,流血漂櫓,霎時間,宛若火山爆發,整座擂臺那無比寬闊的水域上炸開無數道沖天水柱,看起來似乎只是普通的泄憤之舉,然而在那一瞬間,墨天微卻是渾身汗毛炸立!
漫天的水花已非真正的水花,它們都已被左楚宴的滔天兇威浸染,成為他手中的刀,每一朵都蘊含著一道刀意!
昔年武則天一時興起想要賞花,一紙詔令命百花于寒冬之時盛開;如今左楚宴心念一動化水為刀,也是理所當然。
“天地同力!”
墨天微立刻明白,這世上可不只有她一人在金丹期時便通過種種手段領悟元嬰真君才能做到的掌控天地,“果然很強啊……”
但感嘆歸感嘆,她卻沒有半分退意——恰恰相反,此時此刻,她只覺得心中涌起無窮戰意!
這世上無人能與我并肩,是高處不勝寒。
這世上有人能與我媲美,卻是……太過多余!
怒火正熾的左楚宴,忽然覺得周圍的氣氛陡然一變,屬于墨景純的縹緲氣場,在這一瞬間竟變得冰寒至極,暴烈至極——仿佛一團包裹在冰中的火焰,截然相反,卻不知在什么力量的作用下統合為一,相反相成!
“這是……”
嵇沉與嵇瀾齊齊臉色一變,這氣場之中有一絲熟悉的感覺,那是他們各自所修的大道本源的氣息!
“他所修的并非冰與火任何一道,這是如何做到的?”兩人驚疑不定,“而且即便是同一種大道,每個人感悟的本源之力也有區別——這怎么與我的如此相像?”
“難道是……”
嵇沉心中有了一個答案,但他無法相信,“劍意與大道的共鳴?不可能,這是至少要劍魄第五轉才能做到的……”
在他驚愣在原地的時候,墨天微渾身上下已經凝聚出了可怕的“勢”,此時的她哪里是個靈秀清艷的少年?又哪里是孤高冷傲的高嶺之花?
她是一柄似能斬破蒼穹的名劍!
而此時,這柄劍動了,她重重一揮手,宛若發號施令,身后那道百丈高的水墻霎時間化作無數水劍,萬劍齊發!
暴雨如注,水汽淋漓,這是刀芒與劍意的對決,卻也是水的表演,左楚宴與墨天微都沒有因為水刀與水劍而停手,那因玄光而凌亂的光影之中,兩人已經再度交手數次!
即便有著擂臺禁制的阻絕,雙方交手時的戰意余波與大道本源之力依舊源源不斷地涌出,觀眾群正在不斷地后退!
所有人都未曾想到,一個無名小卒居然能與左楚宴打得難解難分!
何其可怕!
“這,這還是人么?”有人磕磕絆絆地說著。
沒人回答,誰都沒那個時間和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