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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 姑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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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瓔老實了幾日,接下來沈雁去魯思嵐家也不見她露面,魯思嵐還問起她。

  沈雁就喜歡她這股憨實勁兒,對誰都沒惡意,哪怕是自己不喜歡的人,只怕沒傷害到她,她都是無所謂的。不過想到沈瓔日后有可能成為她的嫂子,她又還是起了點擔憂。

  她跟她窩在炕上啃白玉鳳爪的時候,便就舉著雞爪子問她道:“假如將來你得跟沈瓔同在一個屋檐下生活,你愿不愿意?”

  魯思嵐很顯然沒想到這個,她揚起那雙遠山眉:“這怎么可能呢?”

  “所以我說假如嘛。”沈雁攤手道。

  魯思嵐想了半日,老實地說:“那我還是想跟你在一起些。”說完她紅著臉,又憨憨地笑起來,彎著那雙肉乎乎的大臥蠶眼,捉著她的手說道:“要是你能做我嫂子就好了,這樣我們就可以天天在一處玩兒了。”

  “我就算了!”沈雁立時打了個寒噤站起來,手里沒啃完的鳳爪也不要了,想起魯振謙跟沈弋沈瓔那段不清不楚的公案,身上還是直起雞皮疙瘩,遂下地趿了鞋道:“我還有點事,先回去了哈!”

  說完一溜煙出了府。

  正進了碧水院,卻見扶桑在銀杏樹下跟胭脂說著什么,見著她來,兩人立刻笑著迎上:“姑娘回來得巧,徽州那邊來了信,奶奶那邊正好派了奴婢來請呢。”

  徽州那邊指的便是府里的姑奶奶、沈雁的姑媽、沈宓的姐姐沈思敏的夫家。

  徽州杜家乃是與京師沈家、信陽丘家,還有姑蘇謝家齊名的四大世家之一,四家歷代互有姻親往來,沈思敏是沈家的嫡長女,自幼與杜家嫡支二少爺杜如琛相識,年長后便結為了秦晉之好。

  杜丘謝三家經歷過十余年亂世顛沛之后,早已元氣大傷,在周室為官的人已經廖廖無幾了,但他們仍是士族之間的清流,他們仍然世代耕讀,家風清正,甚至傲骨錚錚,在沈家變節成為周室臣子的情況下,他們卻還保留著士子最寶貴的氣節。

  但是沈家的變節也并沒有引得他們輕視,因為氣節固然重要,但新的朝代卻也不能讓叛亂起家這眾人一手遮天,總還需要人在御前替這些前朝遺臣和士子們說話,于是沈家的變節,其實是得到了三家默許的,也正因為如此,士子們才會在沈家變節之后還依然擁附在他們周圍。

  沈思敏嫁去杜家的時候是開國之前,彼時天下大亂,四家都值動蕩不安之時,也就無所謂爭什么宗婦不宗婦了,何況當時杜家的宗子納的是姑蘇謝家的大小姐,這是訂的娃娃親,也不可能作什么更改。關鍵是沈思敏本身與杜如琛有情分在,這便成了皆大歡喜的一樁親事。

  杜家這些年因沒有什么人入仕,除了潛心學問之余,也致力農桑,雖權勢不如從前,但經過十幾年的休養生息,倒是也富足安逸。

  而杜如琛在幾年前曾經得到沈觀裕的點撥,上屆春闈時下場應了應試,沒想到倒是中了個一甲進士,然后這么好的名次也未曾考入庶吉士,三年前放外任去了徽州祖宅百余里的一個小縣任知縣,一則路途遙遠,二則要隨赴任上,沈思敏因此算起來也有好些年沒回娘家。

  臘月底正是各地官員進京述職之時,沈思敏進京是為陪同杜如琛還是為了探望沈夫人?

  沈雁回憶起這些的功夫,不覺已經到了正房。

  季氏也在,手里拿著封信,面上微笑著,正與華氏陳氏說著什么。

  旁邊坐著的沈弋見著她進來,遂輕快地起了身,跨出門來道:“雁丫頭才來,可知道姑母不日就要進京來了?”

  沈雁前世這個時候因已并在沈家,回京之后也沒見過沈思敏,但她也推測出沈思敏將要隨杜如琛進京述職,因此并不意外。她跟季氏她們打了招呼,然后問道:“姑母什么時候到?”

  “說是臘月十八。”季氏揚揚手上的信,“算來好幾年都沒見著他們了,我這里正跟你母親和四嬸她們商量著,要不要請你姑母帶著峻哥兒袖姐兒提前進來,跟我們過臘八節呢。杜姑爺還在任上,不到時候是回不來的,我們倒不必等她。”

  沈雁瞧著季氏那臉慈祥歡快,倒跟真希望早些見到這小姑似的,不由揚了揚唇。

  如今沈夫人落得這半死不活的下場,沈思敏是獨女,與母親感情定然極好。

  這次二房出事弄死個劉氏,又弄倒了自己的母親,沈思敏就是再識大體也不可能對二房親近得起來,而就算這些帳全算到二房頭上,如今得了大便宜的卻是季氏,沈思敏若要起什么調子,難道對季氏還有什么好顏色不成?

  她對這姑母的印象并不深,因為碰面的機會少,只記得她的兒子杜峻小時候在府上欺負過沈瓔,如今她那動不動就生病的身子骨就是拜他推到水里所致。而這還是好些年以前的事,再加上她還隔著前世那么多年的記憶,對這家人,她著實沒有什么想法。

  不過聽說沈思敏倒是極清雅端莊的一個女子。

  她低頭算了下日子,如今是冬月初,離臘月十八也還有個多月的工夫,便說道:“大伯母作的主,自然是好的。只不知道那杜表哥他們今年什么年歲了,到時怎么論長幼?”

  季氏道:“峻哥兒今年十二了,去年考的稟生,聽說學問很好,你姑母管的極細心,早不那么淘氣了。你們喚表哥便是。袖姐兒倒是還小,九月底才滿的六歲,你們姐妹到時多照顧些人家。”

  沈雁聽聞,點點頭。

  這里正說著,外頭說二爺回來了,季氏陳氏連忙起身告辭。

  沈宓聽得奶奶們走了,這才從外院進了正房。

  進門便也是說起沈思敏要進京的事。“到時候讓大嫂安排在曜日堂附近的院落住便好了,姐姐與太太情分甚是深厚。她來了必是要就近侍侯太太的。而且她不喜熱鬧,你們禮數上不差什么便可,平日若是不想往來也可隨意。”

  經過沈丘氏與劉氏那事,沈宓如今對這些兄弟姐妹之間的關系也費了費心思琢磨,他雖沒說的相當明白,但他這話,也聽得出是提前囑告的意思了。好在華氏也與這姑姐打過交道,沈雁也足夠機敏,日常應答什么的也就不足為慮。

  華氏與他議了幾句,又問他近日的政務來,說到這個沈宓便嘆起氣:“考題的事總算定下來了,如今倒是老三讓人頭疼。前兩日我考較他功課,發現他詩賦了得,但文章制藝上還不如人家新科舉子,這么樣下場要想進一甲,讓人頭疼。”

  華氏默了下,說道:“他有新喪,可能赴考?”周室有規矩,有孝在身不得下場。

  沈宓沉吟道:“這倒不成問題,劉家不可能來問罪。再者魯御史知道咱們的事,也會與御史們通氣。”

  劉氏的事情上沈宦沒來得及像前世里犯錯,所以沈宓對他并不存在什么成見。眼下憂心他的功名也是真誠的,“這次老爺放棄入閣,等明年春闈過了,到時候朝中又有一批差事調動。老三若是能取得好些的名次,至少進翰林院去也是順理成章的。”

  沈雁聽到這里,問他道:“父親到時會升遷了么?”

  沈宓接過華氏遞來的茶,望著女兒笑道:“這我怎么知道,天意難測。”說到這里他又轉過身來道:“說到宮里,前日我進宮面見皇上的時候,恰巧皇上在太后所在的慈寧宮,太后見著我又想起你來,說是新春元日進宮叩拜時,讓我帶著你進宮。”

  “啊?”沈雁早把這事給忘了,她壓根沒想跟宮里那些人碰面好么?

  承蒙太后欽點進宮,這是多大的榮幸。華氏哪里想到沈雁并不稀罕,她說道:“你這副樣子干什么?又不會吃了你。”

  倒沒有這么嚴重,沈雁不過是覺得宮里關系太亂了罷了。不過既然是懿旨,能有她逃避的余地嗎?往好了說這也代表著皇帝對沈家的恩寵,她腦袋被驢踢了才會矯情地推來擋去。

  想起上次華氏進宮時是與華夫人一道進宮賀壽,不由又道:“舅舅應該也快進京了,可有信說什么時候到?”

  華氏道:“也要到臘月。”

  華氏那事兒出了之后,沈雁事后也讓華氏寫信跟華家報備了,但在信里一再囑咐華夫人勿要沖動進京,畢竟事情已經停歇,也無謂再掀起什么風浪,只要有這個把柄在手里就好了。

  這次舅舅進京,也不知道對沈家會是什么樣一番態度。

  時間越接近年底,氣氛就越顯熱鬧起來。加之這兩日下了場薄雪,散布在府里四處的紅梅競相一開,越發有隆冬的氣息了。

  季氏收拾了曜日堂左首的菱洲苑,等沈思敏一家進京后暫住。她也去了信給她,請她提前進京過臘八節,徽州那邊沒信傳回來,日子卻進了臘月初,便也沒做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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