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先生心里有不滿,不過沒表現出來,這點城府他還是有的。
可他沒刻意表現,并不代表于采藍不知道。她每天接觸那么多人,怎么會察覺不出來柳先生的不耐煩?
何況焦亭林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已經說過了,盡力給柳夫人看看,如果有什么事也別太往心里去,就算幫他一個忙。這已經是很明顯的暗示了。
優越感吧?于采藍看了下柳先生夫婦,然后請柳夫人把手伸出來。一切的診斷過程跟之前的人大同小異。
柳夫人長得胖,看上去有一百四五十斤的樣子,脈浮大而軟,可見陽氣不足,虛陽外浮,聽她所說的癥狀,是比較容易誤診的那種情況。
“煩悶,痰堵得慌。喘不上來氣的感覺,上邊身子總是熱烘烘的,吃不下飯。都三年多了。”柳夫人華語還不錯。撫著自己胸口告訴于采藍。
“以前治過吧?”
“剛開始難受的時候,聽別人說可以吃礞石滾痰丸。我就吃了,原先效果還行,能吃飯了。可也就好用一段,再吃還不如以前了呢。”
于采藍暗自搖頭,又是一個亂吃藥的,“后來還吃過別的藥嗎?”
“吃過,不過藥方沒拿來。吃了感覺都沒什么用。”
于采藍告訴她:“礞石滾痰丸確實可以祛痰,但是祛的是實痰,身體虛弱的人不能用,比如你。另外礞石滾痰丸這個藥比較竣猛,就算對癥,也不能久服,病好了就要停用的。你以后別吃它了。”
說話間,把寫好的藥方遞給柳夫人,告訴她:“這個藥拿回去吃,不要另外亂吃藥。”
于采藍對他們的態度跟前邊的人并沒有什么不同,柳先生坐了一會兒,也發覺她這里人來人往的,她肚子也確實大了,要出門不容易,原先那點不痛快就消失了不少。
可等他看到了藥方之后,就在想這大夫的名氣是不是宣傳出來的,聽焦亭林的語氣,她身后也是有背景的,不會是因為有背景,所以她就膽子大,敢說敢做吧?
柳先生當然不想讓自己家里人冒險,如果別的大夫他不信,也許直接走人就是了。可他覺得這女大夫架子擺得挺大,這本來就夠讓他不舒服的了,現在給他夫人開的藥看著也不對勁。
他剛消失的一點不痛快又出來了,他走過來,指著藥方上的干姜桂枝說道:“大夫,我有時候也看點醫書,知道干姜和桂枝是治陽虛的熱藥,這個是不是不大對勁。我夫人她身上熱烘烘的,還給她吃這些,這合適嗎?”
夏主任聽了,想勸,可是他不懂醫,就勸不到點子上。所以夾在中間挺為難的。
“對呀,是治陽虛的,你夫人就是陽虛,心肺陽虛。心肺陽虛導致脾胃水濕泛濫而生痰。這跟自然界是一個道理,陽光不足就會潮濕。至于她覺得身上熱烘烘的是因為有虛陽外浮,藥方里的白芍就可以把上浮的虛陽降下去。”
她語氣平和,可也談不上多熱情,就是我把道理告訴你,但是不勉強,信不信你自己選擇。
柳先生不知道該不該信,語氣就沒有剛才的強勢了,問道:“那另外的藥材是做什么的?”
“白術、茯苓、甘草可以健脾胃淡滲利濕。厚樸少用一點有通陽作用,在這里用多了不可以。”
柳先生心上有點不自在,焦亭林跟他說話還客客氣氣的呢,大夫怎么這樣。
夏主任明白他的心態,可是女大夫無求于他,怎么會捧著他呢?人家又不缺病人。
他便客氣地問于采藍:“小于大夫,這個藥是不是比較平和?就算治不好也沒什么事吧?”
于采藍瞅了他一眼:“不是,這個藥方整體偏熱,針對她的體質開的。”
既然焦亭林在電話里已經囑咐過她了,她就想了個折中的辦法,告訴柳先生和柳夫人:“你們吃過很多藥,一直不見好,有疑慮我能理解,這樣吧,這個藥你們先按方抓藥,但是先放著不吃。先吃點干姜,一次五錢,吃完了如果感覺見好,就證明熱性藥針對她這個病的治療方向是對的,那我給她開的藥方就可以放心服用幾劑了。如果覺得不好,可以隨時停用。”
大夫已經給了他們折中的選擇,柳先生如果還不同意,就說不過去了。也知道,這大夫沒打算捧著哄著他們,多說無用,該說的大夫都已經說過了。
干姜嘛,雖然也是熱性藥,可只是先吃五錢,聽起來也沒什么風險。柳夫人自己也覺得這樣做穩妥,便對于采藍道謝,然后跟她先生一起離開了診所。
在路上,柳先生忽然問夏主任:“聽說這個秋桐路要改造了,那這個診所是不是也要搬走?”
“不會的,診所不搬。”夏主任并沒有跟他說這里邊的內幕,如果不是因為秋桐診所的緣故,秋桐路可能就會被建成跟別的地區大同小異的商業區了。
“哦……”柳先生有一會兒沒說話。這時候他們路過一個新建成的小區,路邊停靠著貨車,車上放著新買的家具,正有人來來往往地往樓里薄運著那些桌子柜子。
夏主任適時的說了一句:“今年我市新建成的幾處商品房住宅區,五一路這一處銷售情況最好,這里距離秋桐路很近。”
柳先生又說了一聲:“哦……”便沒再說話了。他又不笨,買房子對這些百姓是大事,往往要搭上全家積蓄,甚至還要借錢,肯定要很慎重的。
他知道夏主任在跟他暗示什么,也許剛才他面對那女大夫的時候有些托大了。
于采藍正在跟張學峰說話,說著過幾天袁寶坤和陳露結婚的事。他們先在秋桐路這邊一個空置的平房住到明天開春,然后再找個房子湊合一段。等于采藍買的福利房下來了裝修好就可以搬進新家了。
所以這次他們結婚用的那個平房只簡單收拾了一下,添置點被褥和基本的家具電器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