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北地兵馬南下的大半年時間里,從長江延伸過荊州,再到漢中,一片風聲鶴唳,如今八月中旬,匯聚完畢的西路軍十五萬兵馬正式拉開了伐西川的序幕,其中于毒的四萬黑山步卒在天師道影響下的氐、羌部落作為向導,翻山越嶺過潛水,進攻葭萌關。郭汜擴編的兩萬西涼軍從漢中向西,攻略白水關,為隨后的鳳翔軍、西涼鐵騎,以及馬爾庫烏斯的聯合軍隊打開南下的通道。
而經歷了劉備入主蜀地之后的變動,守衛蜀地北部的將領、士卒有組織反抗,也有不愿兵鋒赫赫的北地晉王為敵而投降。真正屬于劉備勢力,或者在這兩三月里,站到他這邊的蜀中將領開始部署充國、梓潼關、閬中、涪縣、綿竹、平陽……等成都北面數城,形成五道防御。
法正提出建議堅壁清野的策略,“公孫止兵馬士氣鋒銳,又多是百戰之兵,不可正面對陣,當用關隘層層阻攔消靡,何況秋收在即,若讓其大軍沿途收割莊稼充作糧草,這場戰事就算主公能贏,也是占不到太多便宜,故此,正建議搶收農事,撤百姓入城池,以高墻據守,拖到寒冬,十五萬大軍不攻自破,公孫止明年想要再次攻蜀,已是無法聚集如此龐大的軍力,到時主公可安心蓄積國力,來日再北上漢中……”
相對堅壁清野的策略在綿竹、梓潼一帶展開時,于毒軍出潛水往西南推進。西面大山之上,郭汜破一日破白水關,守將吳蘭帶著兩千潰兵南撤,沿途燃毀所遇到的地里莊稼。
“——爾等要怪就去怪那公孫止吧!”
九月天光彌漫黑煙,他望著一片片燃燒起來的良田輕說道,噼噼啪啪燒出作物脆響,濺起火星在半空升騰,也有各種呼喊、痛苦、叫罵聲從田埂間傳來,婦人哭叫著想要去搶地里的莊稼,被丈夫拼命抱住,兩歲的孩子坐在旁邊嚇得大哭。田邊、道路旁還有無數的身影立那里看著一片片稻田在大火中消失,衣衫襤褸的老人跪在自家田邊不停朝過來的士兵磕頭,他的兒子、女兒被打倒在地,滿頭是血的趟在不遠。
“北地十五萬大軍南下,爾等留著這些莊稼也帶不走,還不是會被他們拿走,與其資敵,不如一把火燒了,待敵人退走,新任益州牧仁義無雙,定會給爾等補償!”
磕頭的老人哭喊著撲上去,抱住舉起火把的一名校尉大腿:“求求你們啊…給我們一家四口一條活路啊……北地兵馬還沒退走,我們這一家老小都要餓死……求求你們不要放火……”
那校尉一腳他蹬開:“餓不死!到時候你們可南下去成都,沿途官吏還是會接濟你們。”說完,將火把丟到鋪砌的干草枯枝上面,火焰燃了起來,不久,整片田都在大火之中,秋風呼嘯,卷起大火朝更遠吞噬過去,進而引燃了附近兩座山,阻擋了下方道路,同時也拖延西涼鐵騎南下的時間,田地莊稼毀壞,也導致梓潼、白水、葭萌周邊大量的百姓開始南移,擁堵在道路之間。
建安十六年,九月初,益州北部陷入巨大的兵鋒威脅下,越過道路、山林間無數逃難的百姓,還有許許多多懷揣各種消息的斥候來回奔波南北兩個方向,不時也有小規模的斥候交戰在隱蔽的山麓之間爆發,進而送往白水關方向。
九月十一,山麓間的顏色已有了一絲枯黃,山間不時也會有秋雨落下來,道路濕滑泥濘,縱然如此大量行軍的跡象依舊從這里蔓延過去。
雨勢漸漸停下,林野傳出猿聲啼鳴。
長長的隊伍間有傳令的騎兵來去,吶喊的聲音里讓行進的中陣暫時停下休息。不遠一塊大巖下方,公孫止下馬,與眾將一邊吃些干糧,一邊研究地圖,通過匯集而來的情報,做出部署上的調整,“從白水關來看,抵抗力度很低,劉備或許認為白水關太靠近漢中郡,兵力、輜重路程太遠,應該是把重兵布置在成都北部一帶。”
“那馬超的西涼騎怕是要大展威風了。”潘鳳大叫一聲,拍響牛角盔站了起來。
“應該不會,蜀中能人頗多,該是會想到如何限制騎兵的發揮。”
正說話間,去遠方傳令的李恪騎馬跑了回來,一臉興奮的推開擋在前面的潘鳳,將一張素帛遞了過去:“首領,荊州來的消息,呂布那廝拿下襄陽,生擒關羽,以及他麾下將領,現在文丑、張等將正繼續南下功率長沙等郡,看來要不了多久荊州全境都是首領的了。”
“還有這蜀地。”潘鳳擠了進來,“那還等什么,早打完,早回去……”他說到這里,不好意思的偏過頭,聲音破小:“…我想我家金蓮了……”
眾人拿潘無雙哄笑時,公孫止拿著那份情報靠著巖石,逐字逐句的看去上面的字跡,隨后放下交給李恪收起來,“去把韓龍找來。”正說笑的眾將見氣氛不對,兩三下將手中干餅塞進口中,各自散開跑了,只留潘鳳拿著水袋有些迷糊:“他們跑什……”
隨后,看到一身青紗褐褲的身影提著一柄長劍朝這邊過來,話語便是停下,朝典韋揮了揮手:“本侯軍中有事,就不休息了。”
并非諸將怕走來這邊的韓龍,而是一旦此人過來,就是要做些機密事,如今公孫止身有王爵,此番規矩更加嚴密不得外泄,知道的太多,將來他們睡覺都不會覺得安穩。
“大王喚龍有何事?”韓龍走到公孫止面前,半跪拱手。他從十幾歲在黑山一路走過來,做事滴水不漏,死在他手中有名有些的人物不知多少。
“荊州大局已落下…但收尾不干凈。”
公孫止伸手虛抬,讓他起來后,聲音低了下來:“劉備家眷僥幸逃離荊州,情報上來看,應該是走的巫縣一帶,你帶一些腳程快的部下,他們前面攔截,抓不了活,就都殺了。”
“是!”
韓龍領會的點了點頭,朝后方召集部下去了。陰沉的天云漸漸散開,秋色的陽光照了下來,中軍重新啟程向南,在下了山勢,接近葭萌五十多里,途中難見到人煙,更多的還是一畝畝焦黑的田地,附近村落破損倒塌,甚至還有一兩座山嶺斑駁燒黑的痕跡,從前軍傳來的消息,公孫止才知道益州北部在實施堅壁清野。
“仁德無雙劉玄德……呵呵……堅壁清野,到時候死的人恐怕比孤行軍而來造成的還要多……虛偽之輩……”
半個時辰之后,有情報從南面傳了過來,公孫止一把將那張素帛丟到地上,“令張任給沿途城池傳播,就說什么人都可以降孤,官職不變,唯獨劉玄德不能!”
馬背上,公孫止低頭看了一眼被踩在馬蹄下的情報,眼睛瞇了起來:“……南蠻援兵?孤要讓他們一輩子都懼怕漢人,傳令于毒加快攻勢!”
這是他月余里諸多情報中,最為發怒的事——孟獲出南蠻,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