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征軍歸來,城里城外,甚至整個北地都處于熱鬧氛圍里,大街小巷到處都是人的影子,賣吃食的小販,看著蒸籠里、鍋里的食物不停的減少,臉笑的都快恢復不了原狀,這樣冬日飛雪也都不覺得冷了,反倒希望今天的時間能再長一點。
不久,軍隊朝城中校場過去,遠離了人聲,但還是有不少百姓跟著涌過來,遠遠的隔著欄柵看著校場中密密麻麻的軍隊站立在那里一動不動,不禁竊竊私語起來。
“這么冷的天,他們站在那不冷的嗎?”
“……沒見識,這才是虎狼之軍,能和那些稍凍一點,就冷的直哆嗦的郡兵相比?”
“我聽說,西邊那邊冷的,能口水都凍成冰坨坨,說不定咱們這邊的冷還真不算什么……要我看啊,能把西方諸國殺的血流成河,宰了好幾個皇帝,都督怎么的也隨便弄個皇帝來當當。”
“.……這話你也敢亂說,小心掉腦袋。”
嗡嗡嗡的嘈雜說話聲中,距離這邊還有幾條街道的府邸,公孫正和東方鈺氣喘吁吁的跑了回來,府里的大管事蹇碩笑瞇瞇的指揮丫鬟、仆人四處張燈結彩,北地主心骨回來了,他腰桿都挺的筆直,嘶啞尖銳的呵斥幾句,見到從外面回來的大公子,邁著碎步迎了上去。
“大公子,你跑哪兒去了,讓奴婢一通好找,剛剛主人回來了,等會兒還要去校場給將士訓話,等回來估計要招大公子考學問,可別再到處亂跑了啊。”
公孫正“啊”了一聲,難堪的笑了一下:“我父親原來先一步回來,那…..那我回側院等他吧。”
說著扯了一下旁邊的青年,倆人邊走邊說:“大兄,你說等會兒我父親會考校什么,你幫我想想……”
話語隨倆人拐過長廊拐角消失了。蹇碩笑瞇瞇的看著他們離開,隨后見到有仆人手腳慢了一點,臉色陡然冷下來:“要是沒吃飯,雜家就賞你們吃個夠再來做事……還是今晚都不想吃了?”隨即轉過身,招來心腹:“立即吩咐下去,將主人愛駒喂養好,另換一匹等候,馬上就要用到,腿腳麻利點!”
后院主房。
厚厚積雪的屋檐下,一名侍女端著盆熱水進了房間,放到架上,便躬身離開,臨走時悄然帶上了門扇,站到外面等候傳喚。
風雪已經小了一點,冷風擠進窗欞縫隙,屋內點燃的燭火輕輕搖晃,只著一身褻衣的蔡琰縮在被子里,睫毛一眨一眨的看著從屏風里洗了熱水澡出來的男人,隨后起身,放下腳踝,將地上的絨靴穿上,拿過一把小剪替正在 穿衣的夫君修剪亂糟糟的胡須,柔弱白皙的手輕輕在將里面幾根白須拔了下來。
“夫君,這七年沒少操心啊……”蔡琰修整胡子,拿起木梳由上往下替男人梳理長發,看到里面夾雜的幾縷白發,鼻子有些發酸,“.…..頭上也有了許多,軍中大小事總不能讓你一個人做完吧,還有那任紅昌,為何沒有照顧好你,等會兒妾身過去質問。”
明晃晃的銅鏡里面,公孫止端坐那里閉目養神,聽到妻子的話,輕聲的開口:“她沒有回來,也暫時不會回來,這女人找到讓她感興趣的事,如今趁中亞大亂,到處傳播她的摩云教,這樣也好,至少家里清靜許多。”
“那她什么時候回來?”蔡琰停下梳子,看著銅鏡里的男人,輕輕靠在他耳側,“.…..對了,夫君去了那邊,有沒有見到斯蒂芬妮,她終歸也算是妾身的學生,一心想做大事,也不知道過的好不好。”
公孫止睜開眼睛。
“紅昌可能一兩年會回來,也有可能回來坐一陣就走。”片刻,他握住妻子的拿著木梳的手,拉到身前,“至于斯蒂芬妮…..為夫不想騙你。”
蔡琰眨了眨眼睛,嘴角勾出一抹笑容,就在她說出:“妾身這輩子都是你的了,還能騙妾身什么?”公孫止的聲音也在同時響起:“為夫把她殺了……”
對于枕邊人,公孫止并沒有打算隱瞞,將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她,雖然蔡琰也同樣經歷了許多事,但這種復雜的曲折,整個人都處于發懵的狀態,苦澀的笑了笑:“或許這就是她的命吧…..不過至少,她還有兒子,將來也會追封的。”
“嗯,為夫也覺得這樣最好。”
公孫止握著她的手輕輕拍了拍,隨后起身披上一件大氅,打開了房門,風雪吹了進來,落在地板上,他走去:“……校場那邊還要過去一趟,晚上回來吃飯。”
說完,領著一干狼騎侍衛穿過了漫天大雪。
校場之上,雪花積攢在人的肩膀上、頭頂上,戰馬噴出的粗氣,白茫茫的飄了起來,數千士兵整齊站立,甲胄內置的毛絨,戴著手套,倒也未讓他們感到多少寒冷,反而后面遠處圍觀的百姓,一些冷的受不了,紛紛離開,只剩下一部分別有目的的視線還留在校場上面。
不久之后,數百名騎兵護送一輛馬車從街道盡頭過來這邊。
有人通傳之后,停在校場附近的幾輛馬車內,李儒、王烈、邴原等一大批文官搓著手下來,迎向緩緩停靠的車攆,齊齊拱手:“我 等拜見都督。”
“你們先回馬車,今日將士們重要。”
公孫止揮了揮發他們先回去,便是領著典韋、李恪一眾護衛龍躍虎步的從校場側面繞過去,走上高臺的一瞬,下方數千道身影,呯的敲響兵器,金鐵交擊的響動,一時間震響這天空。
“……天下混亂之時,五原郡有大秦兵馬入境,殺我大漢百姓,張楊以死相拼,才有了我等大漢精銳遠征西方,斬敵酋首級,彰顯漢人兵鋒——”
風雪嘶吼,火柱猛烈搖晃,高臺之上,身形高大的狼王拿出一頂王冠,舉在這漫天風雪的天光之下,那是塞維魯曾經戴過的。某一刻,被他扔了出去,高高的飛上天空。
“……自漢武以來,誰敢捋我漢人虎須,都以十倍、百倍奉還回去,拿著刀兵堂堂正正的打疼他們、打怕他們,打到他們家里去,告訴這些人,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翻轉的王冠呯的一瞬落進火盆,濺起斑點火星。
“同時!”
,公孫止走到高臺前方,伸開雙臂,振開了大氅,猶如群狼面前的狼王,“開春過后,檢閱三軍,讓天下那些心懷鬼胎之輩看看,什么才是尸山血海中走出來的軍隊,什么叫百戰精銳——”
隨后,聲音雄渾在風里咆哮:“——告訴他們,只要我們想!他們就是圈里的一群羔羊!!”
“殺!”
“殺!”
掛滿雪花的一張張臉,竭盡嘶吼咆哮,殺氣仿佛凝聚成了實物,天空無數飄落的大雪都被震的凌亂飛濺。遠處觀望的百姓,被一聲聲雷霆般的怒吼,驚的緩不過氣來。
建安十四年,三月,北地狼王檢閱三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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