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準他們調頭,誰往左右離開就殺了他——”
武安國的聲音在奔馳中不斷的嘶吼出來,此時他已騎上戰馬,拖著鐵錘奔跑在側面,在砸翻了數名羅馬士兵后,還想從這邊擠出這片海潮的羅馬人,終于發瘋似的朝前面狂奔推擠,而處于最中間的羅馬士兵大多在未逃亡前的陣型后面,人潮陡然席卷過來,還未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被前方的同袍、敵人驅趕、攜裹著狂奔起來,但也知道肯定是戰敗了,當中也有想要反抗,然而整個陣型沖散,周圍也夾雜著塞留斯人,稍有舉動,或高聲呼喊聚集士兵,就被當頭一刀砍死。
無數凌亂的腳步震動地面。
呂布縱馬狂奔,從邊緣地帶朝廝殺的陷陣營沖過去,然而此時那邊的拼殺對沖幾乎已經停滯下來,鋒線在分開的同時,之前沖鋒的羅馬士兵正在左右分流繞行。畢竟后方的動靜已不過里許之地,無數混雜的人潮轟它著地面朝這邊蔓延而來還是能看見的,沒有人想被夾在中間。
然而有人不這么想。
“傳令,把眼前這幫大秦人抵過去——”高順提盾舉刀大喊,隨后屈膝:“準備!”
陷陣營全陣兩千人迅速收攏陣型,人與人緊密的挨在一起,就連弓手此刻也翻出背后的小盾,與同伴擁擠緊靠,槍陣密密麻麻的的架起來,壓在前面人的肩膀上,左右兩邊的士兵也俱都轉向面向空曠的一邊,形成四四方方的緊密陣型。被護在陣中的呂玲綺和陸遜此時也翻身下馬,拿起各自兵器加入進來,兩人互相對視一眼,點了點頭的同時,就聽一聲嘶喊傳來:“推!”
伴隨聲音的吶喊,密集的腳步在盾下方朝前推進,原本負責沖鋒而留下的這撥帕提亞軍團士兵,足有三千余人的數量,有些間隔較遠的,見到軍陣推過來,及時朝左右跑開,最中間的擠不出去,待到可以逃開時,塞留斯人的緊密方陣逼近面前。而他們的后方,混亂交織出的浩瀚人海,也沖擊而來,猶如被夾在兩輛奔馳的戰車中間,然后,前后兩個方向結結實實的撞在一起,整個天空都轟然炸響——
鐵槍如林刺進抵在盾牌上的身體,前方,狂奔而來的人海,身體與身體猛烈的碰撞,原本站在原地的士兵,眨眼間消失在了無數腳步下,有的被推擠進人堆,隨后推到后方一面面頂住的鐵盾上,劇烈的擠壓,血肉都從甲胄縫隙中爆裂噴射出來。一名羅馬士兵貼在陷陣營士兵鐵盾上凄厲的慘叫,腦袋一點點在變形的鐵盔下扁癟,鼻孔、眼眶溢出血絲的一瞬,眼珠猛的凸出,發出噗的輕微聲,噴了出來,掛在鼻梁附近……
“頂住!”
鐵盾構建的鋒線都在這擠壓下往后退,高順歇斯底里的嘶喊,周圍的部下咬緊了牙關,目光瞪出血絲,整個都傾斜頂在盾后,腳掌死死蹬在地上,還是硬生生的被推移出長長的痕跡,呂玲綺伸直了手臂壓在陸遜的后背,發出“呀啊——”的輕喝,俏臉震的通紅。
“繞過去!前面是陷陣營的兄弟…”潘鳳飛奔過邊緣,余光里瞥到遠方一抹紅色去往前方,歇斯底里的大叫:“…你們想害死我啊——”
潘鳳喊啞了嗓子,不斷指揮身邊親兵一起大喊,終于前方推擠的人潮有了變化,血浪夾雜尸體洶涌翻滾,繞著屹立不倒的黑色礁石分流而開,奔跑、廝殺的身體不時還會撞在前面、左右的盾墻,發出嘭嘭的撞擊聲。
三萬多人浩浩蕩蕩江水般,在這昏黃的原野上再次匯集朝南直撲而下。
陷陣營這邊,隨著人潮從兩側過去,高順幾乎脫力的癱坐下來,此時才感覺到手臂關節劇痛,以及腳底火辣辣的疼,鞋底早已磨穿,血肉模糊一片,周圍士兵有些在人潮過去后,直接昏厥過去,大多還是滿頭大汗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陣中的呂玲綺也沒了形象的坐下來,紅翎下,發絲凌亂垂下,后背隱隱有殷紅的顏色滲出來,旁邊,陸遜急急忙忙找人要了繃帶要給她包扎,伸到一半,陡然一只大手握住他手腕,將青年整個人都提了起來。
少女抬起頭,眼睛瞇成月牙,笑瞇瞇叫了一聲:“爹爹。”
“嗯!”呂布點了點頭,然后轉過視線,看著一臉尷尬微笑的陸遜,隨手一扔:“…一邊去。”便是將傷藥交給女兒,叮囑:“別再亂來了。”又狠狠瞪了瞪不遠的青年,這才朝前方高順那邊過去。
開戰之初,他試想過許多可能破敵的方法,但羅馬人的正面陣戰,確實非常棘手,卻從未想到,會以這種方式出現,攜裹出現的亂潮,姿態暴烈的難以阻擋,要是能破局,俘虜或砍下羅馬皇帝首級未必不可能。
他走到全身狼狽的高順面前,后者咬牙想要從地上起來,呂布插下畫戟,伸手按住他:“你和陷陣營的弟兄們好好休息,接下來的戰事,交給某家吧。”
“溫侯…我們還能再戰。”
四周也有士兵搖搖晃晃爬起來表示自己還能再打一仗,不少聲音也在附和,呂布直起身,哈哈大笑。
“雖然馬革裹尸說的慷慨豪邁,但某家還是要照顧并肩作戰的兄弟。”他拔出地上的戟桿,轉身回走,上馬橫戟:“全部好生休息,等會兒給你們抓個皇帝來耍耍。”
策過馬頭,奔馳起來。
陽光偏斜劃過騎士去往南面,狂暴奔流的人海追趕前方一萬余人的帕提亞軍團也在這片天地間持續,距離十五里的南面戰場,在公孫止不斷發出命令中,數支騎兵毫不客氣的朝對峙的七萬羅馬軍團展開合圍,還未正面開戰前,三千弓狼騎已經在四周原野展開奔行騎射,對方在緩緩移動中,投槍、投石給予還擊。
隨時爆發大規模的廝殺,讓雙方所有人都繃緊了神經。
金穗鷹旗。
緩緩移動的數萬圓形軍陣之中發生一些爭執,皇帝塞維魯長時間行軍作戰,身體變得虛弱,但神志還是清醒的,禁衛軍團長塞薩留斯指著他身邊的男孩提了一個意見,引起周圍各個軍團長同意。
“陛下,這個男孩既然是那位統帥的兒子,可以利用他,讓我們脫困……這么好的籌碼可以用上了,能讓我們轉敗為勝。”
“薩塞留斯說的不錯,不過一個孩子能不能讓那位塞留斯統帥顧忌,還是一個問題……”
“試試看吧!”
馬背上,微闔眼皮的老人聽著吵吵嚷嚷的話語,語氣有些虛弱的開口:“一軍之統帥,怎么會因為一個孩子而撤離……”他慢慢睜開眼睛,雙眸渾濁掃過他們:“奧林匹斯眾神引領驕傲的羅馬人戰無不勝,我們從狹窄的半島殺出來,打下了許多土地,征服了無數的蠻族,讓他們卑微屈膝在我們身下,靠的是什么……”
“…靠的是挾持一個孩子嗎?”
他看了看身邊抱著馬背的孩子,稚嫩的臉蛋,蒼老的聲音拔高嘶吼出來:“靠的是手中利劍,身上的甲胄,還有背后象征勇氣的旗幟!羅馬勇士的榮譽和驕傲——”
“可陛下,關系到這場戰爭的勝負,塞薩留斯還是要試一試!”旁邊,這位禁衛軍團長陡然拔劍招手:“把那個男孩帶去前面!”
“薩塞留斯!”
老人怒吼的同時,周圍已經有禁衛騎兵過來,一把將迪馬特抱了去。附近的幾名軍團長保持沉默,并沒有反對的意思,塞薩留斯握拳按在胸口,躬身:“勝利屬于羅馬皇帝。”
他說。
前方,軍陣打開一道口子,數十名騎兵奔出不遠,將孩子托舉在昏黃的夕陽下,所有人的視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