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濃煙彌漫夜空,上萬人陡然夜襲,淹沒了這處三千人的臨時駐扎營地,高速奔涌的戰馬沖過轅門,呯呯的撞過人的身體,韓遂的士卒轉眼間便被撞的倒飛砸進人堆,刺下的長矛挑著人的身體向營中更深處蔓延,有的直接揮刀抹過鐵盾劃出長長一條白痕,拉出火星。
身形粗壯,披兩擋甲的將領,兇猛的揮刀落在一名韓遂軍都尉頸脖上,尸體被掀飛出馬背時,這位雄壯的漢子大吼:“韓遂已死,爾等亡主——”
前方一陣混亂,數十名騎兵隨著一人劈波斬浪的殺過來,有聲音在他們前面“啊!”的發出一聲慘叫,下一秒,尸體被挑下了戰馬,為首的是一名銀甲白袍,白鬃獅子盔的將領,橫槍勒馬停下:“令明,我弟馬岱何在?”
“在前方!”血漿濺上人臉,龐德劈過一刀,將敵人斬死在地上,聽到責問的話語,他勒轉韁繩,指著中營那邊大喊,“……末將本能攔住。”
“你留下繼續廝殺,讓他們投降!”
馬超眼眶怒瞪,直接留下一句話,殺氣四溢的勒轉馬頭,帶著麾下數十名裝備精致的騎兵,直接朝敵人最多的中軍展開了一撥沖鋒。
中軍大帳那邊,擺開的防御已經與沖來的騎兵廝殺起來,四周涌來的韓遂士卒三面合圍,將沖進腹地的這支五百人騎兵困在了中間,梁興、侯選涼州二將第一時間朝那支馬隊的將領迎上。
“呼呼…..呼…..”
尚有些稚嫩的臉上,嘴極力閉合,馬岱憑著從兄往日的教導,揮舞長槍在人群中游斗,在之前沖鋒時,避開了第一輪刺來的槍林,連人帶馬撞入人群,初期還有余力與兩名敵將殺的你來我往。
時間稍長一點,雙臂便是有些吃力的揮舞,此時梁、侯兩人騎馬左右殺過來,幾名護衛在馬岱身邊的親衛促馬沖出與對方迎上,然而頂多只是將對方身邊的士兵擋住,那二將不管不顧的照著那馬岱就是一陣揮砸。
呯呯呯……兵器碰撞一陣,馬岱臉色憋的通紅,雙臂已經發抖起來,眼看對方再次欺近,他策馬轉身就走,后面快馬追趕而至,梁興、侯選二人的聲音,大吼:“敵將,還我家主公命來——”
夜晚空氣帶著沉悶,公孫止與馬騰走上槐里的城頭,望著遠方延綿兩里的火光,神色肅穆,周圍兵將也俱都安靜屏息,隱隱的廝殺吶喊聲在原野上的大火之中朝這邊斷斷續續的傳來。
以及,還有風的聲音。
一簇不知飄了多遠的殘灰,隨著風飛到了城頭,緩緩落在一人面前的城垛上,公孫止的輕輕將那殘會彈開:“馬將軍能這般做,公孫感激不盡。”他目光看著遠方,那一抹大火倒映在眸底:“……韓遂一死,涼州只剩下韋家父子,他二人是荀彧推薦擔任的州牧,據我許都耳目所聞,荀文若該是心向漢室一方,他推薦之人,該是不會太差,稍后我會捎去書信,說明事情緣由,涼州這出戲算是可以開演了。”
馬騰點點頭:“…..那馬家能做些什么?”
“…..聽說涼州燒當羌勢大,將軍不妨替我準備一兩萬具尸體如何?”公孫止聲音并不高,從遠方收回視線,偏頭看向馬騰笑起來:“西涼羌人該是清理一番了,往后絲綢之路打開,不愁涼州不繁榮,人口自然會回升,到時還怕將軍忙的焦頭爛額。”
“若是能這樣忙死,也是值了。”馬騰同樣笑著,拳頭在墻垛上砸了兩下:“以前留著他們,是用處,現在看來,是不用留了,正好騰出土地,往后好安置百姓。”
公孫止負著雙手,火龍直沖而上,斑斑點點的火星在夜空中飄散更遠,隨風朝這邊吹來:“將軍世代居于涼州附近,對羌人多有了解,這件事我也只能尋將軍幫忙,來之前,我已派人從繞過并州,從朔方郡那邊過來,相信不久,就會抵達武威,這樣一來……當能為漢人開辟新的生機了。”
馬騰昂首看著火光,不免有些動容,“是啊,就算將來老死床榻也算值了。”
風里,負手的身形袍服輕輕撫動,斑斑點點火星在他眸子里擴散,“老死?這天下還要打的仗還有很多……”
遠方,廝殺吶喊充斥人的耳膜,陷入中陣的騎兵不斷有人倒下,馬岱奮力揮手一槍,發出呯的金鳴,手臂吃力的朝另一側一揮,吃力的擋下侯選劈來的刀鋒,鐵屑濺開,身體也在馬背上晃了晃。
“受死——”梁興一挺鐵槍縱馬撲上去,暴喝聲中,右側后方一道身影飛馳著朝這邊過來,侯選猛的一勒戰馬,朝沖上去的同伴大吼:“小心!”的一瞬。
那方已有兩名二人麾下騎兵迎了上去,旁邊也有步卒持刀頂跟在后方逼向那人,而在下一刻,戰馬嘶鳴一聲,徑直朝兩騎中間飛奔,呯呯兩聲傳開,拔劍、揮槍……眼花繚亂的在人的視線中一閃而過,那名騎兵從馬背上帶著鮮血倒飛出去。
白鬃在獅子盔上抖動中灑開。
馬蹄踩陷泥土,偏轉方向拐出一道弧線,避開了幾名步卒刺出的長矛,馬超“駕!”的暴喝,戰馬的沖刺再次加快,那邊梁興刺下槍頭,結結實實與馬岱的兵器硬碰了一下,對方身形搖晃就要墜馬之時,他撥馬回旋再次舉槍,就聽侯選的聲音在側方大喊:“小心——”
霎時,一抹白色的身影疾沖而至,轉眼已拉至近前,白鬃猛的灑開,馬超雙臂猛輪了起來,手中那桿虎頭湛金槍在半空劃出一道巨大的半月。
“滾開——”那是一聲刺破耳膜的虎吼。
梁興此時幾乎是本能的舉槍橫在身前一擋,槍桿發出巨大的聲響,隨即響起扭曲的聲響,向內彎曲的瞬間,雙臂上的甲葉也在受力的同時,嘩的一下震抖翻了起來,虎頭大槍貼著彎曲的槍桿壓到他胸口——
鮮血瞬間噴出口鼻,那握槍的梁興如同炮彈般飛了出去,空中拋出一條血線,在人堆中砸出了一片空曠。受驚的戰馬嘶鳴的跑開,那抹白色的騎士的速度并沒有停頓,策馬偏轉殺向就近的侯選,側身躲開對方劈下的一刀,反手極快的拔劍,兩馬錯開剎那,身影回轉,揮臂,一劍照著對方后腦斬去。
距離錯開,白鬃在風里撫動,馬超一手提槍,一手持劍,望向人頭延綿后方的閻行,劍鋒輪轉插回鞘的一瞬,有鑌鐵裂開的脆響,在他身后,侯選在馬背上搖搖欲墜,鐵盔咔的一聲裂開脫落,鮮血從發髻里滲了出來,下一秒,嘭的落在了地上。
“閻行,這次我要殺了你。”大火的光芒下,馬超看也不看周圍與麾下騎兵交戰的敵人,抬槍將想要偷襲的步卒挑翻,聲音雄壯暴戾的就那樣朝對面過去。
軍陣后方,騎在馬背上的閻行盯著過來的馬超,而四周大火將營地凸顯的更加混亂,一撥接著一撥的敵人正朝這邊過來,他沉聲暴喝:“走——”
然后,領著身邊百名騎兵迅速調轉馬頭,朝后營方向狂奔而去。馬超一槍掃開擋路的敵兵,一夾馬腹:“追!!”
兵鋒淹沒了一切。
“.…..將軍錯了,縱然一時聯合,不久也會分崩離析,到時天下再起變化,那時我們已經打下了更大的疆域,有著無盡的兵馬…….”
公孫止的聲音響起在城頭上,他透著兇戾的雙眸望著廝殺更加激烈的原野,“.……縱橫捭闔,戎馬一生,又如何安心困死床榻之上?”
他抬起手——
原野之上,帶著百名騎兵沖出包圍的閻行不時回頭張望,馬超帶著一隊騎兵緊追不舍的跟在后面,不時在黑夜中朝他們射來箭矢,準確度并不高,但仍有人倒霉的被射下戰馬,落去了后方。
某一刻,天上傳來鷹啼。
逃竄的隊伍前方,蒼茫的夜色陡然亮起了一點火光,閻行睜大眼睛:“有埋伏——”的話語沖出口時,前方黑色里嗖的聲響在空氣震響,驚人的血花自他側旁士兵身上濺開,有幾滴沾到了他臉上。
下一秒,更多的火把光芒在他們前方延伸展開,一名虬須粗獷的將領舉起了虎口長刀,一張張弓箭便是唰的一聲,齊齊抬起。
密集的箭矢射去了對面。
城頭上,抬起手臂,猛的揮開,轉身——
“.…..大丈夫立于天地,就不該死在溫暖的窩里,而是在征伐中逝去,這才是你我這樣的人的歸屬!”
他看著馬騰說道。
原野上,身形在馬背上搖搖晃晃,他能聽到鮮血正在流淌的聲音,閻行抬起頭,映紅的天空,沒有了往日的繁星密布,但依舊很好看…..
…..可惜往后看不到了。
中了六七箭的身軀,終于失去了平衡,掉了下來……
北方,巨大的軍陣從朔方折轉,已在南下的道路上,接到調令的匈奴、以及郭汜的一萬西涼舊部猶如回到了家鄉,整齊而恢弘,行進的軍隊蔓延天際,塵埃在他們腳下仿佛都未成落下過一般,彌漫天空。在他們側方兩里距離,龐大的車隊載著繪有鷹旗的旗幟,及小山般堆積的古怪甲胄也在朝同一個方向加速前進。
不久之后,他們將抵達武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