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的秋雨給這炎熱的天氣降下了些許溫度,單薄衣裳的行人并未因為雨勢歸家,站在檐下躲雨納涼,小商小販搬著吃飯的家當匆忙的挪進附近的屋檐,狼狽的模樣引來行人的大笑,視線里一輛馬車從絲絲雨線穿行過去。
在相府門口悄然停了下來。
這條街道過往的人并不多,縱然有行人遠遠看到相府的門匾也會拉開一段距離繞開。不多,馬車上兩道文士打扮的身影先后下了車攆,年長一些的賈詡伸了伸手,示意對方先下,神態上對眼前的青年頗為客氣。
郭嘉也不客氣,下了車攆邀他并肩同行,一言一語小聲交流著,上了石階,里面有人過來將他倆迎接進去,跨過門檻后,青年讓領路的仆人自行離開,對于府中路徑、建筑已經是輕車熟路了。
而此時,前院右側的書房里,一身黑色常服的曹操正與曹純、夏侯惇等將商議軍中事務,飄去外面斷斷續續的話語中,提到了汝南龔都、劉備…..等名字,獨目夏侯看著桌上鋪開的地圖,一巴掌拍在寫有名字的城池上,“那就按大兄的辦,這大耳賊吃我家、住我家的,還給他官坐,比我都大……竟是不知恩惠為何物,大兄這次真看走眼了!”
“大兄,以純之見,這次抓到,直接殺了,不要多給他辯解的機會!”曹純皮膚粗糙稍黑,肌肉虬結,身形壯碩與旁邊的夏侯惇不逞多讓,早已不見當初那翩翩黃門郎的模樣,只是看人的目光,更顯銳利。
“這件事你們先下去安排,戰馬尚有余,但要省著用,最近北面有些緊張。”曹操緊抿雙唇看著案幾上的青銅燈柱,不自覺的瞇起眼睛,“……事情就這樣吧,下去好生操練新卒,明年開春,拿青、冀兩州,一路牽制汝南劉備。”
“是!”倆人拱了拱手,曹純走出幾步又回轉開口:“大兄,好生休息一段時間,北面的事,還未到那一步。”
曹操點點頭,還是朝他笑了笑,揮手:“為兄知曉了,且去。”
走出房間,曹純將門扇闔上,看了眼等候的夏侯惇,搖了搖頭:“.….這事不好辦,我也不好開口。”旁邊的獨目身形望著雨簾也是嘆了口氣,一拳砸在掌心:“白狼還是挺對我胃口,可惜要打仗了。”說著,倆人踏下石階,快出前院時,倒是與撐傘進來的郭嘉、賈詡打了一個照面,互相拱了拱手也并未多交談,交錯離開,推開書房的門扇,溫熱的氣息驅走了一絲濕冷的溫度。
坐在案后的曹操捧著一卷竹簡,隨意的朝他們招了招:“來了啊,喝酒自己斟。”
“主公。”
“主公。”
進來的倆人脫去濕漉的步履,在中間行拱手行禮,賈詡小心的走去右側席位跪坐,而郭嘉笑著去小鼎舀了酒水,“主公好清閑,這樣的雨天溫酒覽書,真讓嘉羨慕。”
曹操抬起目光,將竹簡一丟:“有酒水喝,還堵不上你嘴。”語氣里并未蘊含怒氣。
那邊青年端著酒水回到席位坐下,三人這才開口談起了正事,雖然說起來冀、青是首要的事,但作為一方諸侯,曹操與麾下一眾智囊已經將目光看向未來幾年可能要做的事上,北面的那頭白狼,就是首當其沖需要部署的問題。
“.….北面目前還沒有更多的消息過來,快馬應該在路上了。”
“兗、豫的世家大族有什么反應?”
“關中離北地太遠,縱然有心也不會去的,怕走到半途就到冬季,得不償失,并州、幽州兩個地方應該會有人運糧過去,畢竟這樣的事,嘉也心動的。”
“公孫此舉,別說你,我有何不心動!”曹操笑著說了一句,這才將目光看向右側的文士,“文和白狼這樣舉動怎么看?”
賈詡捏著爵,端詳了一陣,目光平靜:“在商說商言,換做詡是公孫止,豈會做這種折本的買賣,之前我還與奉孝說舊糧摻新糧,施點毒計,不過一句戲言,若是北面此舉乃是陰謀,不是授人以柄?”
曹操皺起眉頭:“文和之言,這種事我曹操就不去沾了?”
“不沾,商人逐利如野獸聞血腥而動,何況公孫止明里暗里都是為幽、并兩州做準備。”端坐的中年文士,手指輕點桌面,“……不得不讓那些豪紳、商販上當,若是再大一點,也有可能引主公分利,吃空運去北地的糧草。”
“你說的與文若說的雖有出處,但也相差不多。他說公孫止以騎兵、弓弦起家,如何會輕賤牛羊,囤糧是真,買賣是假……”
知道是計,曹操自然已經打消了占占便宜的打算,如今已經秋收,手中不缺糧,只缺武庫里兵器儲備,弓箭易耗,又是戰場不可或缺,往年都是與北面做買賣由商人出面換購許多,自官渡一戰折損了部分,想要補充總不能殺官府、或世家大族手中的耕牛吧?
“.…..這倒是讓人眼饞啊。”曹操微微回頭看了一眼屋中掛著的地圖。
之后緊鑼密鼓的談論中,在相府外面,相隔兩條街道某家酒肆,有件事在許多人視線之內,悄然形成。
天色陰沉,偶爾有雨點打進窗框,這樣的雨天里,有人趴在二樓窗口望著下方躲雨的行人,后方樓梯間有人上來,在觀許都景色的身形耳邊低聲幾句,悄聲說話的人不動聲色的離開后,擺滿酒菜的案桌對面,一桿鐵槍靠在旁邊墻壁頗為顯眼,而旁邊則是一名肩膀寬厚,身形修長的男子。
“北面來消息了?”
“來了,差不多可以動手。不過還有一個消息,剛剛有人看見都督曾經打過的那個文士跟著郭祭酒進了相府。”
“要不要摸清楚對方,干脆做掉,咱們就是干這個的。”
“潛伏月余,不要節外生枝。”
韓龍從外面轉過視線,望著祝公道,思索了一番,“.….我有個想法,原有計劃上再加一環,那人好像姓賈,干脆一起算上……”
拳頭用力在案面呯的敲響,惹來周圍不少目光,他聲音低沉下來:“.….綁了。”
北地囤糧,輕賤牛羊的消息持續的傳播中,這一邊隨著消息一起南下已有月余的一群人,也在用著另外一種方式,做著各自的事,打探、摸索、盯梢在誰也沒有驚動的情況下,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只等北面傳來動手的信號。
與此同時,北方囤糧的事情醞釀到了極致,越過雨云俯瞰整個北方道路,如蟻群的商隊蜿蜒而行,想要將北方牛羊分食,沿途官府也樂見其成,牛筋、獸皮涌入河北、中原,甚至其他地方,對他們來講都是有利。
然而,就在這十月的天光里,有看不見東西迸裂,露出了真容,許許多多的人將下一個夜晚難以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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