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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二章 天下靡靡事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白狼公孫

  八月的許都,熱浪稍微減少了一些,天邊泛起金黃的云團,飛鳥扇動著翅膀劃出一道長長的軌跡,蔓延過下方鱗次櫛比的宮舍、房屋,落在充滿綠盈的花圃庭院間的樹梢上,一片發黃的樹葉在輕微的震動中落下來,飄到碎石鋪砌的小道上。

  有步履踩過去,傳來說話的聲音。

  “朕曾經就說過,丞相文武雙全,袁紹哪能與丞相相比,就算再給他二十萬兵馬,同樣連黃河都過不了,不是朕多話,丞相勞苦功高,就不要事事親為,漢室往后還要多有依丞相出力的地方。”

  走在最后方的許褚聽到前面一身黑色龍紋戴冠的天子的話語,鼻里哼了一聲。此時,與劉協并肩的另一道稍矮點的身影扶手仰頭望著天空金色的云朵:“陛下的話,讓臣覺得一番辛苦還算值得。”曹操笑著說了一句,伸手指著天上那團云后的落日,“快要下山的太陽,像不像咱們大漢?如今大家還尊這漢家朝廷,事實上外面已經亂成一鍋粥,陛下啊,這太陽落下了,明日又會再升起,可大漢落下了,該如何起來?”

  “這…..還真不知道,如今漢室搖搖欲墜,朕常坐宮中也不知外面事情,一時間難以回答丞相的話。”

  這位皇帝多年深宮蘊養,氣質沉穩,與并肩而行的曹操也不顯得往日慌亂,只是臉上笑容里,多有些不自然,“那丞相覺得該如何是好?”

  曹操停下腳步回頭看他,做了一個請的動作,二人重新并肩緩步前行。

  “天下間最大的諸侯除了,但西有馬騰、韓遂,漢中張魯尚在,江東孫策盤踞,更南靠海還有士家的人,而益州、荊州都是陛下皇親,但不要以為他們就好相處,陛下年輕,他們資格卻最老,這皇位豈能不垂涎…….”

  話語間,已走到一處假山水池旁,倆人在水邊停下,望著波光粼粼的水面,曹操語氣變得嚴肅起來:“……北面袁紹死了,但公孫止、公孫康盤踞北地,二人聯手勢力龐大,真要打起來,那就是硬仗,臣心里也是沒底的。”

  “那公孫止當真如此厲害?”

  這一次曹操沒有回應他的話,微微轉過頭看著下頷已有胡須,臉尚有些稚嫩的劉協,恍然間他都以為真正的皇帝并未死一般的錯覺,片刻,緩緩轉過身負手離開,邁步中,聲音漸漸冰冷:“其實北面那頭狼心里也沒底的,陛下哪,你坐這個位子就好好坐,要女人、要稀奇古怪的東西,操都由著你…落下的太陽都給你扛回去….….可官渡一戰,背后有多少人跳來跳去,和袁紹暗通曲款,我這里都有一筆帳,陛下可千萬別讓操失望。”

  夕陽西下,金色的光照著走動的背影,聲音還在傳來:“否則,我動起手,就不好看了。”

  說完話的身影已經離開這里,劉協“丞相!丞相!”連忙喊了幾聲,待到對方背影消失,誠惶的臉上,漸漸收斂,袍袖一拂,轉身朝后宮過去,對于之前曹操的話,其實他早有準備,這宮中七八年來的生活,早已適應了。

  “去百子坊,我要見皇后。”他邊走邊對身邊一名貼身心腹輕聲吩咐,隨后越過了石階走進了宮殿里。

  而另一邊,曹操面見了劉協之后,并未多在宮中逗留,率著許褚等一干侍衛徑直出了皇城,驅車回到府邸,途中有幾撥人要面見,都被他揮手拒見。

  打完袁紹回到許都之后,一日都未安寧過,先是夏侯惇說見到有一名與子脩長的極為相似之人,后是府中發妻丁氏與卞氏不時發生爭執,鬧的宅中不寧,就連已到十三歲的曹丕都受不了,搬去稍遠的側院居住。

  走入后院,就見卞氏拖著長裙迎面過來,曹操以為是來迎他的,卻是到了近前朝他福了一禮后,氣沖沖的離開回到自己廂房去了,轉回頭,正房那邊丁氏立在敞開的門后看了一眼,自顧自的轉身離去。

  “呵…..”曹操嘆了一口氣,自從丁氏從娘家回來后,這幾年里像是變了一個人,往日賢淑雖在,但卻處處針對卞氏,自己在家中尚好,若是出征在外,簡直步步驚心。

  棄了回后宅躲煩心事的想法,曹操回到前院書房,剛一坐下就有下人在門外說道:“郭祭酒求見。”

  “嗯,讓他過來吧。”

  金黃的陽光透過窗欞,斑駁照在地上移動,已滿三十的郭嘉笑吟吟的走了進來,也不拘束,隨意在靠近首位的席間坐下,曹操命人斟酒時,他看向對方:“奉孝不是與江東周瑜下棋嗎?怎的有空來府邸上討酒喝?”

  郭嘉雙手捧起爵喝了一口:“孫策匹夫之勇,卻是不知如何對刺客竟有了提防,讓嘉長遠操作功虧一簣,不過還是從廬江那邊眼線知曉孫策想在主公與袁紹一戰中,偷襲許都的事,被刺客攪合,加上官渡之戰結束的如此之快,讓他這想法也就此打住,但那周瑜有些難纏,可惜我不能親赴廬江與他交手,倒是遺憾。”

  “難得從奉孝口中這般稱贊,想來那周瑜也是人杰。”曹操摸著大胡須上的酒漬,笑了起來:“孫策承其父勇烈,做事莽撞,那周瑜也不可能事事在身邊看顧,奉孝若是要想除他,不過時日問題罷了,不過眼下,奉孝還未說來尋我有何事。”

  “嘉過來,自然是為主公分憂而來。”郭嘉也笑了起來,舉起酒水先是敬了過去,隨后放下:“主公回來這幾日里,眉間愁云慘淡,在朝中也大發雷霆,其實心里無非擔憂北地那頭狼。”

  曹操沉下臉色,點了點頭:“奉孝有何計教我?”

  “主公若是想打,何需請教嘉。”那邊青年話語頓了頓,看到上方曹操微微皺了皺眉,臉上泛起微笑:“主公與公孫都督相識患難之中,數年南來北往相互幫襯,雖說是為袁紹而聯合,但兵戎相見的一天,終歸心里不舒服,可主公也要明白,南轅北轍的道理,兩家一南一北,遲早都會打起來。”

  “奉孝說的,我焉能不知?”

  “所以……還是要動手的。”

  曹操沉默的看著他,也明白對方此時過來是讓他下這個決心,捏著爵的手指不知不覺間捏緊起來,點了點頭:“我知曉了,先拿下青州、冀州再說此事,不過嚴防公孫止利用騎兵騷擾偷襲,一旦為敵,此人不折手段的事都會干出來。”

  “嘉這次過來,就是向主公舉薦一人。他來許都已有數年,未出一謀,一計,現在該是他出力的時候了。”

  “奉孝說的是賈文和?”酒水放下,蕩起漣漪時,曹操沉吟片刻:“奉孝要主持江東之事,文若擅長運籌帷幄,公達善軍事,陰謀詭計者看來也只有此人能用,也罷,你過去攬他做事吧,不過要盯好此人。”

  “那嘉就先告辭。”

  不多時,青年告退離開書房,曹操放下酒爵望著透過窗欞照在地上的斑駁有些出神,自興義兵討董以來,身邊往日舊友一個個不在了,張邈背叛,被他殺了,袁術被逼的兵敗自刎,袁紹跟著也步了后塵,如今還活著的只剩下一個許攸,以及遠在北地的忘年交,現在也到了兵戎相見的地步。

  “站到這般地步…….真是孤家寡人啊……啊——”

  他陡然大吼一聲,將酒爵抓起,酒水蕩開傾灑的瞬間,呯的砸在地上。就在這時,閉合的門扇吱嘎一聲推開,一雙小腳邁了進來走過還在地上旋轉的爵,小小身板飛快的朝那邊濃須怒容的曹操跑過去,拉著揮舞的寬袖,仰起小臉眨著圓圓的大眼,“爹爹,你在生氣嗎?”

  “是啊,爹爹生氣。”曹操撫過孩子的頭頂。

  那小人兒抓著曹操的胡須卷在手指上,坐著怪臉想要逗父親笑,語氣卻是頗有些老成:“娘親說,如果心里不高興,就要哭出來,我就是這樣的,哭完,心里就舒服了。”

  “哈哈….沖兒倒是體貼人。”

  曹操將小人兒抱在懷里,放到腿上坐著,“可惜爹爹不能哭,以后沖兒也不能隨便哭,要像叔叔伯伯們那樣,要很勇敢,面對再兇惡的敵人都不要怕。”

  “嗯!”曹沖啄著小腦袋很嚴肅認真的同意父親說的話。

  外面,天光漸漸沉下來,城池升起斑斑點點的燈火,駛過街道的馬車去往城中偏僻的角落,在一座小院門口停下,下了車攆的身影通名后,走了進去。

  燈火搖曳,坐在幾案后方的中年文士翻看著典籍,目光看也不看坐在對面的青年,房中安靜,只有竹簡翻動的輕微聲響,過得許久,文士起身將看完的竹簡收攏放回架子上時,這次有了聲音傳來。

  “算計公孫止?不去不去!你們與他有舊,說不定還念舊情,詡若是做這事,說不定哪天就在床榻上就丟了性命…..奉孝還是另請人吧。”

  他招來仆人,揮手:“送客。”

  “……若是白狼不死,哪里都不安全,他很記仇的。”

  明明滅滅的火光中,走遠的身影停下,望著外面夜色,沉默下來。

  一夜過去,新日升起,遠去北方千里,蜿蜒的官道上,偶爾能見商隊載著貨物來去,居庸關外,四名衣著樸素、或打有補丁的女子持著刀,穿過前面一支支等待檢查貨物的馬車,望著前方巍峨高聳的關隘城墻,瞪大了眼睛。

  “御長…..這就是居庸關啊,以前在宮里就聽說那公孫都督在軍都山花了兩三年修建一座關隘,想不到親眼見到,竟這般雄偉。”

  “.….是啊,聽說雁門郡那邊還有一座…..御長,你說他當時要錢沒錢,要人沒人,他是怎么修出來的?”

  一名著修身衣裙的女子持刀負在身后,此時也在抬著頭望著綿延十余里的巨大關隘,臉上露出的是淡淡的紅暈,她偏了偏頭,腦后束起來的長發搖擺,嘴角勾勒出弧度:“那是我看上的男人,又怎會如此無能。”

  “……走!我們入關。”

  四人走過前方一輛輛馬車從正城門側面的旅人、百姓走的小門過去,擦肩而過的幾輛馬車里,其中一輛車廂當中,名為甄姜的女子接過了家業,這將是她第二次來到這北地邊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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