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一,陽光偏斜,土城這方的曹軍與冀州軍隊鏖戰了一個上午,不久后,公孫止的北地騎兵預期的那樣從背后殺了過來。
寫有‘張’字旗幟的隊伍脫離本陣,張郃接下阻截公孫止麾下騎兵的命令,帶著一千大戟士,兩千輕騎,五千弓、步,正朝官渡西面的平原與丘陵的方向過去,此時陽光正烈,原野上的風并不大。
他皺著眉頭與身旁副將說道:“公孫止騎兵太多,就算的打的過也追不上,不太好辦…….本將想……先折他一路精銳。”
過去五里,那邊四路兵馬接戰的消息已經由斥候傳遞過來,接踵而來的還有四陣四萬兵馬潰敗的消息,張郃在行軍中接到連續傳來的戰報,整個頭皮都收緊的發麻起來,遠方,逃竄回來的士兵正沒命的朝他狂奔…….
那邊的西面戰場,呂曠、呂翔抵抗的部隊已經陷入崩潰,正在后撤,而第一個接陣的應劭,他的頭顱被人插在了木棍上,混亂的人影朝四面八方奔逃,一隊隊狼騎穿行交織過混亂的人群,將還在抵抗的隊伍一片片的殺散,逃亡的袁兵呼喊著,猶如沒頭的蒼蠅四處亂竄,田疇的軍陣也在三支隊伍戰敗后,抵抗了一陣,被正面、側面殺來的白狼騎硬生生的敲碎陣型,血肉被絞在鐵蹄下橫飛甩出,周圍,尸體難以辨別人形的布滿這片原野,還活著的人如同潮水般朝周圍擴散,逃亡的人越來越多。
鐵蹄奔行,長槍刺過奔跑的人的后背,將對方挑翻在地,騎都尉蘇仁朝身邊同伴大喊:“呂曠人在哪里?!我要他腦袋——”后方,他麾下騎兵沖過來,無人回答這個問題,隨后有聲音在說:“逃走了,他與另一名袁將帶著親衛逃回袁陣那邊去了!!”
聲音的四周,五千黑山騎、三千多名白狼、并州鐵騎、兩千近衛狼騎相互配合起來將整個原野上四萬袁軍殺的完全潰敗,在這之前,公孫止從原先的作戰中,不斷調整攻擊的順序和戰術,以鐵騎開路,先破一陣后,黑山騎虛晃一招繞過第二陣的呂曠,與另一邊的近衛狼騎合攻呂翔所部,待到呂曠、呂翔兩陣敗亡,剩下被趙云、呂布糾纏住的田疇所率的一萬兵馬這才迎來紅、白二色的將領的強攻,被殺的不斷后退,隨后崩潰。
呈出一邊倒屠殺的戰場上,沉重的騎兵停了下來,手持虎口長刀的魁梧將領看到手提雙戟的巨漢,發出粗野的話語。
“真他娘的過癮!!”
華雄取下鐵盔,抹去臉上,還在流淌的鮮血,目光兇戾的掃過到處都是潰敗逃亡的袁兵,這一仗,他的極為舒坦。隨后,又大笑著補充一句:“這幾年,在五原郡可憋死我了!!”
“…….”典韋沒理他,晦氣的將兵器碰了一下,“靠兩條腿跑,仗都沒撈到!”
那邊,馬背上的華雄正想取笑他一句,目光陡然看向另一個方向,己方的斥候狂奔,示警的響箭射上天空,一支兵馬自東面襲來!
公孫止也在不遠的狼旗下皺起眉頭,“傳令還在追殺的騎兵回各自隊伍,另外,讓潘鳳帶一支兵馬過去試探,看看是誰。”
狼喉吹響的同時,典韋正望著那邊蔓延過來的煙塵,虬須下,大嘴裂開的笑了出來:“還有人敢來!正好,我還沒過癮…..”
“沒你的份!”
華雄陡然搶先出口,將鐵盔往頭上一按,夾動馬腹上前走了兩步,揮手:“兄弟們,今日再沖殺一波,咱們重騎的任務算是完了!”一百余騎再次上馬時,他才回過頭對步行的巨漢,笑著說道:“老典,你就后面慢慢和步兵一起走吧!”
隨后,扯開嗓門暴喝:“駕!”座下雄偉高壯的大馬,嘶鳴一聲,奔行出去,身份那一百余騎也在同一時刻驚起了煙塵。
與他們并行的另一支黑山騎由潘鳳帶領,華雄揚著刀口朝他喊話:“潘鳳,老規矩,你在后掩殺,我去開路——”
他麾下的重騎是各軍中最少的,但公孫止當年起家,能將鮮卑的軻比能擊敗,全靠這支只有一百人的騎兵,可謂是整個北地核心的一支隊伍,華雄在五原待了數年,精挑細選出最好的戰馬和騎兵,這冀州一戰,他早已憋了許久,聽到狼喉傳來的命令,華雄便是沒有絲毫拖延,朝這東面增援而來的那支袁軍碾壓過去。
不久之后,兩軍正面相遇。
戰馬翻動鐵蹄緩慢而堅定,起伏的抖動中,沉重的鎧甲吱呀的發出摩擦聲,華雄捏緊刀柄,粗重的氣息從牙縫里擠出,他視野的前方,迎面而來的軍隊,步卒上前結陣,長矛林立的探出,箭矢飛上天空時,他目光一厲,緊咬的牙關陡然張到了極致,咆哮:“踩死他們——”
隨即,緩行的戰馬鐵蹄翻飛,速度漸漸加快,一百余騎并排端著重槍,蹄音也在轟然間震動大地,朝對面的袁軍發動了碾壓的沖鋒。
袁軍陣列中,張郃磨動牙齒,吸了一口涼氣,這就是公孫止起家時的那支重騎兵了,微帶的緊張里,也有狂熱,鮮血都在血管里燒了起來,“這一戰就拿下這支鐵騎……”他提槍飛奔在隊列中,大吼:“準備!”
前方,一百鐵騎猶如一堵墻壁橫推而來。
“啊啊啊——”抵抗的人在嘶吼,鐵蹄縮短至零距離,持虎口長刀的重騎也在此時兇戾的咆哮,長刀劈斬而下,盾牌呯的碎裂炸開,連帶后方的身形一起倒飛,身邊兩側百余騎如同射出弓弦的利箭,撞入對方陣型當中。
嘭嘭嘭…..沉悶可怖的聲響延綿拍響,一道道高速沖鋒的鐵騎轟然撞在抵抗的軍隊前方,不少士兵在受到巨大沖擊的瞬間,直接被撞飛出去,如林的槍陣落在鐵甲上,劃出密集的白痕,周圍的聲音全都是乒乒乓乓的嘈雜。
受到阻擋的馬速緩了下來,然而沉重的身軀依舊堅定的朝前推進,粗大的重槍壓在騎士的雙臂中刺破了袁兵的皮甲、布帛,串過對方的尸體還在沖刺。華雄一刀將人劈成兩段,虎須怒張:“繼續——”
殺入人堆,長刀揮舞左右橫揮,他暴喝一聲的時候,在他前方的袁軍陣型漸漸散開,有不一樣的身形朝他們殺了過來。
最前方一名鐵騎“啊——”的一聲,將袁兵撞開,露出一名壯碩的軀體,對方手中粗長的戟身揮砍而下,那鐵騎在馬背上做出躲避的動作,大戟呯的砸在馬頭上,而另一個方向,還有人影在奔來,手中一桿大戟猛的頂在戰馬胸口,沉重的馬軀失去平衡,搖搖晃晃邁了幾步,轟然向側面墜倒,上面的鐵騎在巨大的震動中翻滾落下,搖晃的視野之中,無數身形粗壯的身軀披著重甲過來,數柄大戟揚起、落下,轟轟的砸在他鐵甲上,鐵皮朝里凹陷進去,掙扎嘶喊的鐵騎目眶充血,嘴角有大量的鮮血正涌出。
粗壯的身軀、腳步從尸體旁邊過去,這些穿戴重甲的步卒,揮出手中大戟,朝這片廝殺的人海中其余鐵騎如雨點般落下沉重的兵器。
“傳令輕騎,將外面的那支輕騎纏住,步兵合圍將這伙不知天高地厚的重騎全部殺死。”張郃聲音有些顫抖的發下命令,語氣頓了頓,他目光看向遠處手持虎口長刀的身影,聲音冷下來:“.…..把那名敵將殺掉!”
傳令兵帶著命令過去,廝殺、怒吼、金鐵交擊的聲響持續的沸騰,袁軍槍陣配合著身高體壯的大戟士進行合圍,槍林、大戟刺來,伴隨金屬刮擦的聲響,披甲的戰馬悲鳴長嘶,人立而起露出馬腹,鋒利的槍尖扎了進去,帶出濃郁的血腥氣,上面的騎士也被大戟的耳枝掛了下來,重重摔在地上,人群蜂涌而上,刀劈腳跺將鐵甲里的人震死。
天空陽光照下來,鮮血殷紅的刺眼,高大的戰馬就倒在不遠,從血肉中爬起的華雄搖搖晃晃的走了幾步,身上甲胄有些地方凹陷進去,呈出裂紋,他腦袋里還有些空白,戰場的輪廓里,重騎的戰馬倒下、躺在扁癟鐵甲里的尸體、鐵盔下無法闔目的眼睛,百余鐵騎已經不多了……
“啊——”
華雄雙眸通紅充血,陡然間張嘴怒吼,舉起長刀朝最近一名還殘存的騎兵沖了過去,交織合圍的人影看過他,隨后,涌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