廝殺聲撕裂天空。
擁擠對沖的鋒線上,慘叫、吶喊、延綿開去的人影之間拼殺在山坡上鋪開蔓延,一抹紅色在近萬人的混戰形成的巨大戰場上,并不是很顯眼,但也不難發現。
此時,袁字大旗下,戰馬兜轉一圈,甩動馬尾,袁紹臉上先是愣了愣,隨后沉了下來,“.……那人好眼熟……韓老將軍武藝高強,怎的如此不濟?”
“回主公,好像……是呂布。”附近的許攸瞇起眼看了一陣,微微張合嘴,臉上也有些不確信,“相隔太遠,看的不是太清楚,若是呂布,就有些不該了……”
袁紹沉吟片刻,點了點頭:“高順投降公孫止,也說的過去,呂布何人?如此梟雄,怎肯屈居人下,何況公孫止也不見得有容人之量,豈會讓一頭猛虎安居榻側!”
話語頓了頓,抬手,威嚴肅穆:“擂鼓,傳令前方顏良所部,南北文丑、韓猛加快步伐,天黑之前,拿下西涼軍——”
傳令進攻的鼓點再次響起來,一聲聲鼓點隨著傳開過去兩支延綿展開的軍陣南北夾擊而去,中間交鋒的戰場,凄厲的慘叫、廝殺的怒吼震動山坡,周圍雨點的箭矢、弩矢對射,在天空飛舞落下,在拼殺的戰場帶起一道道鮮血的身體倒下去。
徐榮只是簡單的望了一眼下方那紅色披風的騎士,將注意力再次放在了文丑、韓猛兩支軍隊上,從他手中不停傳出的命令,落到下層將領手中,隨著一聲聲嘶喊在后備的隊伍里下達,一隊接著一隊的候補隊伍奔跑在戰場后方。
披風獵獵招展,卷動在昏黃的日暮里,手持方天戟,身著的獸面吞頭甲胄的身影猶如一尊戰神騎在赤兔馬上,呂布雄峻的臉上,眉宇間帶著一股說不清的威嚴和殺氣,不遠的前方,搖搖晃晃起來的老人撿過地上的重槍,表情有些癡呆,片刻后,往地上一柱槍柄:“老夫尚未準備好……”
“那某家等你。”馬背上,呂布目光平淡的看他一眼,轉過頭來看去幾步遠的高順,“你還能再戰?”
‘戰’字出口的同時,韓榮臉色鐵青,嗡的一聲,將重槍從地上端起,大吼:“豎子爾敢無視老夫!”腳步奔出,照著馬上的身影撲了上去。
這邊。
“順還能戰!”被攙扶起身的高順,笑著推開身旁的士卒,握緊刀柄,“奉先,是要沖陣?”
一瞬,槍頭呼嘯從側面刺來。
“哈哈……叫上陷陣營,隨我來!”呂布輕聲說了一句后,轉頭,手中一桿畫戟反手叉住刺來的重槍,擋下韓榮的攻擊,小枝扭動間,聲音陡然拔高:“撒手!”粗壯的手臂一揚,將沉重的鐵槍瞬間被巨力拔上天空,飛旋著劃出一道軌跡,遠遠的落到別處去了,老人保持著握槍的姿態,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
“念你一把歲數,活的不容易,滾吧!”
呂布看他一眼,單手提戟勒轉馬身,一邊回頭朝后方帥旗下的身影望去,“徐將軍,可有騎兵?!”
西涼軍歸制公孫止麾下后,原還有兩千騎兵,后來調撥上谷郡并入黑山騎、白狼騎,這些年里,陸陸續續又重新由后備營調來一些作為補充,但人數并不多,后備兵制的改革開始后,一切兵源由上谷郡統一招募、訓練后,再統一分撥到各軍里,這點上徐榮也無可奈何,也大致明白是為了防止武將私自擴兵,擁兵自重的政策。
或許西涼軍已經不是從前的了,但他徐榮還是從前那個……
雄渾的聲音過來,他點頭躍馬上前:“有!”旋即,朝傳令兵揮手:“傳令八百騎隨溫侯沖陣,不敢者,責出西涼軍——”
密集運轉的西涼軍陣一側,待命的一支騎兵繞行過來這邊。呂布暢快的大笑出來,腳跟一磕馬腹,從韓榮身側飛馳而去,高順提著環首刀緊跟在后,周圍幾名親兵趕緊跟上去,交鋒的陣線上,轟隆隆的馬蹄涌了過來,原本防御的陷陣營士卒看到馬隊的一瞬,連忙左右分開,當先一騎,持著方天畫戟的身影疾馳過這片夕陽下廝殺的情景,推擠的人潮涌動,一名冀州兵嘶吼著沖進撤開的盾陣,下一秒,轟的一下被戰馬撞的倒飛。
轟隆隆的馬蹄聲踏響,一道道奔馳的戰馬籍著坡勢沖了下去,隨著巨大的慣性朝前方推進,翻騰的蹄下,粘稠的血液伴隨泥濘一起激起來,沖在最前方的那一抹紅色,一戟朝撲來的冀州兵劈下去,槍桿啪的一聲斷裂碎開,連帶人的身體在地上滾成血葫蘆,周圍一名名冀州士卒,拿著兵器都已經察覺到沖出陣線的騎兵,包圍了過來,八百騎兵左右前方堵個嚴嚴實實,一片喊殺聲里。
著獸面吞頭甲的人影拖著紅色的披風,飛馬殺出陣線,畫戟橫揮,將人斬飛出去,聲音猶如猛虎咆哮,響徹天地。
“袁紹,可還記得飛將呂布——”
聲音回蕩在暮色里,遠去袁軍陣形,神色肅穆端正的袁紹握著腰間‘思召’的劍柄,捏的緊緊,感到臉上火辣辣的,“.……還真是他,怎么可能……呂布……該死在徐州才是。”
另一邊,許攸、郭圖對于本該死的人,卻出現這處戰場上,都沉默了下來,這中間的細節還需要去慢慢推敲明白。想的片刻,袁紹猛的拔劍,高喝:“不管他是誰,通令全軍,全部給我殺——”
命令下達過去,傳令兵飛奔的同時,巨大的喧囂還在山坡上持續,兵器對撞聲、戰馬的飛馳聲,高順瘋狂邁動腳步,俯身從地上撿起一面盾牌,跨過一具在地上呻.吟的身體,陡然躍起,揮盾砸下,面前的冀州兵腦袋上,迸出鮮血,然后倒下。
“陷陣營!還喘氣的跟我殺——”高順揮刀插進一道撲來的人影胸膛里,推著對方后退中,放聲大喊出來,周圍陷陣營士卒齊聲吶喊:“殺!”猛的將手中盾牌翻起,一柄柄長槍隨著蜂涌而出的吶喊身影刺了出去。
這瞬間的爆發,不足千人的陷陣營高舉著槍盾堅定如山般的推進,中刀、中槍死去的尸體仍在擁擠中站立,隨著不斷推進過來的九百余人開始挪動了腳步,朝后退了一下,僅僅只是一步,更大的力道從前方推擠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