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握著刀兵,攔在去路上,無動于衷之時。
“那我呢?!”
話語輕飄飄的傳來,名為樓班的烏桓青年身形挺拔修長,面目干凈,騎馬而出,周圍還有幾名其他部落的支持者,蹋頓視線掃過,拳頭捏緊,幾乎是吼了出來,“普富盧、寇婁敦……你們竟也叛我——”
“我們效忠的一直都是烏桓的大單于、烏桓的王,樓班才是繼任者,你不是!”骨進搖了搖頭這樣說道。
樓班在馬背上挺直了脊背,昂首望去對面:“蹋頓,你失敗了,就會推著烏桓走向漢人的屠刀,也只有你可以平息漢人的怒火,可是這些年你對烏桓做的,我也看在眼里,綁你送給公孫止,不是我這個單于該做的,你走吧,去什么地方都可以,不要回來了。”
“你……好的很!”
胸腔劇烈的起伏,蹋頓咬牙切齒的瞪了瞪他,猛的揮手:“攻山,把樓班抓起來,還有那幫叛徒——”
命令落下,周圍并沒有多少人呼應,大多數烏桓騎兵將視線看去了別的地方,甚至有人悄悄的拉開了距離,蹋頓看著這一幕,整個身體都已經冰涼起來,隨著遠方廝殺聲開始蔓延過來,他再次瞪了一眼攔在山道上的樓班等數千人,勒過馬頭,帶著兩千嫡系調轉方向朝東北方向奔馳而去。
不久,有聲音發出呼喊給追襲而來的鮮卑人指明了道路,鮮卑騎兵潮水般的涌了過去,展開追擊,一部分駐馬山下監視著這支不知是敵是友的烏桓軍隊。
夜色漸漸發出青冥的顏色,黑色也快要褪去了。
四月底,遼東柳城南方數十里的這片土地,起伏的丘陵在纖細的雨幕里顯得荒涼,矮樹低草間,水滴落在尸體打濕了外面的皮毛,視野朝前方延伸過去,能頻繁見到倒在泥濘上面的尸首,人或者戰馬,在泥水中染出一片暗紅色,隨后被雨水沖淡。
離那夜的戰斗,已過去數天,從白狼山向北一直追擊至柳城地界上,休整過后的一萬狼騎最終也在這片地頭上聚集起來,而趙云、牽招、鎖奴先行在前,交替著針對蹋頓最后的兩千騎展開游獵,在這個月底,離柳城不足四十里的一處山崗上,團團圍住了。
黑色的大馬濺起水花,來到戰場的邊緣,李恪抬頭望了望遠方隱約的吶喊聲,“首領,就是這里了。”下馬撐起紙傘,黑色的馬背上,公孫止著內甲,外罩一件大氅下來,便是走在雨水里往那邊走去。
山崗上,廝殺的聲音顯得微弱,僅剩不多的數十名烏桓士兵持著缺口、半截的刀搖搖晃晃的站立在泥濘中,被護在中間的蹋頓原本精致的皮甲滿是破口,左邊肩膀被削去了一塊皮肉鮮血淋漓,口鼻重重的呼吸著濕潤的空氣,血水也正從嘴角滴落。
周圍幾乎都是鮮卑人,有的騎馬,有的挎刀持矛圍在那里,還有幾名受了傷的在地上呻.吟,片刻后,便被同伴帶了下去。
不久,人群攢動,讓出一條道來,蹋頓瞇起有些腫脹的眼睛,看到了披著大氅的身形,那邊,公孫止也看到了他,騎靴嵌進稀泥,擠出血水,走到了過去。一名烏桓士卒“啊!”的怒吼,邁著沖了上來,隨后,骨頭脆響,腦袋碎裂,眼珠崩出了眼眶,嘭的一聲栽倒泥水里。
李恪收回狼牙棒推倒旁邊,瞪著對面:“再動下試試!”
放狠話的時候,蹋頓咬牙推開前面的親兵,提著缺口的刀搖搖晃晃的走出幾步,來到前面,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體,說起了話。
“他們……看不清,樓班以為自己讀了幾年你們漢人的書,就以為很聰明了……他那是愚蠢……以為我死了,你就會放過烏桓。”
“你們漢人很厲害……早些年……我以為有書生來到遼東,是些活不下去的人跑來這里教授漢朝學識混口飯吃……逃亡的時候,我才明白過來,這哪里是什么你們漢朝的讀書人,根本就是沒有刀兵的賊匪。”
雨中,蹋頓搖搖晃晃的說了幾句,早先的害怕和恐慌在逃亡中漸漸麻木了,他目光看著對面那具高大的身影,艱難的笑起來:“我……一直向往能仿效匈奴冒頓單于和鮮卑檀石槐在北方游牧部落中建立屬于烏桓的盛世……我們一代又一代在這里繁衍,這片土地憑什么是你們漢人的,為什么要那么霸道!!”
“難道不該?”
細雨延綿天地間,沖刷著樹枝茂葉微微起伏搖曳,偶爾風吹來打在人的臉上,一切顯得濕冷。公孫止等他說完這番話,緩緩走了過去,對方警惕的抬起兵器時,他嘴角不屑的泛起冷笑,“你們不是常講弱肉強食嗎?你們弱小,所以我來了,至于你說這片土地憑什么是我們漢人的,道理也很簡單……”
彎刀緩緩出鞘的一瞬間,大氅掀起一角,聲音同時響起來。
“.……我漢人所到之處就是漢土。”
刀鋒嗡的一聲輕鳴,輪出一道半圓的刀光,仿佛切斷了連接天地的雨絲,映紅漫過頸脖,下一秒飆射而出,猶如大片大片的猩紅血云。刀鋒歸鞘,掀起的大氅落回,公孫止伸手抹過臉上的幾滴鮮血,含進嘴里。
舉刀一半的無頭尸體倒在泥水之中,腦袋隨后嘭的落在地上滾動。公孫止轉身大步離開,揮手:“把其他人殺了,再去信給公孫度,烏延、能臣抵跑去他的地頭上了,讓他把他們腦袋給我送來。”
走下山崗,翻身上了馬背:“傳令閻柔,看好白狼山的烏桓人,叫樓班到平岡來見我,他麾下的人一個不能少,就這樣!”
一口氣不帶停頓的連續命令之后,公孫止將剩下的事交給閻柔來處理,便是帶著主力前往平岡大營,開始著手遼東北方的鮮卑人了。
與此同時,南方冀州。
即便領軍多年,戰陣經驗無比老練豐富的西涼軍徐榮,在面對擁有精兵猛將的袁紹主力進攻,也是難以形容的慘烈,而這一刻,處于鋒線第一列的高順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