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勢逶迤向北,蒼翠的山野延綿北方,上谷郡沮陽城位于太行山脈末尾一段,地勢高聳,周圍均是平坦草原,偶有幾處丘陵也是稀稀拉拉矗立在不同方向,相對于前面一年,上谷郡更加的富裕、城外數里范圍都是工坊和牧場,南來北往的商隊、商販聚集,將這里填充出許多熱鬧的景色。
離開這一方熱鬧,東南、東北兩個方向平坦的原野上,人煙越發稀少,只有偶爾會有一兩支商隊從這里過去,聽到戰馬奔馳的聲響,有人探頭張望,很快就被商隊中的老人打一巴掌,怒罵:“這也是你看的?還不趕路!”遠方,馬蹄轟踏地面掀泥濘,數名騎著戰馬的騎兵在幾條官道上跑了幾個來回,返回到軍營。
“馬蹄鐵果然好東西,馬兒跑起來也不怕損蹄子了。”那騎兵跳下馬背,向過來的記錄官匯報一番,隨后又與另外幾名記錄的官吏歸攏梳理后,一起遞去軍中大帳,然而此時的主將并未在帳內。
碩大的白色狼旗在風中張牙舞爪招展起伏,校場上人海聚集,一輛輛轅車停在那里,大量嶄新的甲胄下發到士卒手中,有人摸了摸里面,發現俱是羊毛內置,就連騎馬的皮靴里也有毛絨。
“這往后冬天也不怕冷了……”有人將領子翻過來,欣喜的叫出聲。旁邊同伴點頭,看去對方:“聽說過不了多久還有一種戴在手上的要放下來。”
“你們消息過時了,剛剛我聽田將軍講,下個月會給戰馬也穿上保暖的衣服。”有聲音從后面過來,一名士卒抱著新發下的皮甲皮靴,臉上笑的起了皺子:“聽說只有咱們白狼騎先裝上……”
士卒們談論著斷斷續續的話語,走去新建的房舍,巨大的校場邊緣,公孫止看過天邊那朵飄來的白云,對身后緊跟的倆人說起話語:“前幾天,高升從定壤來信,讓我扯了他太守的職位,想要回來繼續領兵,他這樣的家伙坐那個位置確實有些為難,可眼下我們有數郡要守,能用的人卻不多,原本想讓管寧、邴原二人來先做這兩個位置,可倆人頑固不堪,只愿去教化鮮卑、匈奴。”
話雖然帶有輕松的語氣,但近年來公孫止的轉變,每一次的談話都會讓氣氛變得嚴肅,從當初歇斯底里的嗜殺,到如今氣質沉穩的狼王,舉手投足間氣氛就會被帶動,后方的如趙云、李儒等人也是亦步亦趨的跟著。
“只有等啊,等到明年那批草原上的讀書人回來,才能緩解眼下的困境,首要做的就是把那些與世家有關系,或無才的人統統丟衙門,這些屁用沒有,一個個還挑肥揀瘦,我的飯可不那般好吃。”
公孫止回過頭招來身后的趙云,讓他并肩一起走。
“現在已入秋了,再過不久,遼東那場仗就要打起來,子龍可知道為什么要打這場仗?”他口中提到的趙云,沉默中抬起手,目光掃過校場上的士卒,點了下頭,“軍師有說過,趁冬季鮮卑人、烏桓沒有戰力,先耗他們一陣。”
走在旁邊的公孫止露出笑容,重重拍了拍他肩膀:“這只是眼下的目標。”他豎起兩根手指:“有兩點,第一,拿下遼東占據由北向南的大趨勢,形成對袁紹的南北合圍……”停頓了一下,剩下的一根手指掃過校場上來去的兵卒,“他們就是第二,這中有部分人雖然參與過圍剿大秦的軍隊,可終究只是打掃戰場,沒有生與死的搏殺,很難出好兵,這次過去先剿鮮卑、烏桓部落百姓見見血,再與他們軍隊廝殺,記住我公孫止的部下,就不能有對敵人心存良善。”
“是。”趙云低聲應了一句。
話語之中,眾人走完了校場,前往中軍大帳那邊,公孫止的聲音繼續:“于外,這次新的東西都優先給你了,馬蹄鐵、木馬鐙、絨甲、毛靴子,甚至還有叫手套的東西,揣著這些,到了那邊一定要給我公孫止長臉才行啊。”
交談時,一行人快要到大帳,前方轅門那邊,一道騎馬的身影疾馳著沖破關卡,揮舞手臂讓攔截的士卒讓開,發出吼聲,動靜傳來這邊,公孫止抬起目光過去,就見那膀大腰圓的身形從馬背上翻下來,而后,跑動中摔倒,連滾帶爬的沖來。
“首領……首領……”他大聲呼喊。
不僅是公孫止,趙云、李儒等人見他一身披麻戴孝,不由皺起眉頭,“何人死了?”
軍營當中,不少士卒望過來。跑來年的身形滿臉淚水,滴落到胡須上,他走到公孫止面前,聽到詢問,心中的悲痛涌上來,緩緩跪倒在地上,微微張開的嘴,帶著低沉的哭腔,雙拳砸在地上,“是……是……是子脩,子脩死了。”
聲音過來,東方勝低下頭。
“首領啊……子脩死了,他死了,死在宛城張繡的手中!”潘鳳哭叫著,一拳一拳的砸在地上,雙目通紅,眼淚流出來,他爬過去抱住公孫止的腿,腦袋貼緊:“首領,一定要為子脩報仇,一定要給他報仇——”
他曾經與曹昂一起遠征過遼東公孫王,雖然中途出了差錯,可二人苦守平岡山數日,幾乎全軍覆沒的情況下,倆人的情誼自然比旁人更加密切,原本曹昂離去回到兗州,雖有不舍,但終究還是覺得回到家比在北地吹風受苦強,然而,今日聽到曹昂死訊,往日的情誼在心中爆發出來。
燦爛天光,漸漸陰了下來,這一刻,除了潘鳳,還有典韋將牙齒咬的咯咯作響,雙目瞪的通紅。
“他還是死了……”
大帳前面,公孫止閉上眼睛聽著男人的哭聲,嘆了口氣,原本以為自己提醒過他,希望能避免那場悲劇,可惜到頭來還是死在命中注定的地方,腳步抬起,轉身走進了帥帳內,眾人對于這樣的消息不免有些吃驚,隨后跟著步入帳內落座。
“何時發生的事?”
“九月中旬。”
長案后面,公孫止目光瞟向那邊席位上的酸儒,緊握的拳頭松開,面無表情的開口:“把你聽到的說給在座的聽,就算要報仇,總得讓大伙知道事情怎么發生的。”
潘鳳擦著眼淚,行了行禮,在座位上說起了宛城之戰的始末,當然中間以訛傳訛,夸大的成分,選擇性的剔除后,事情就變得簡單明白。
“這曹操看上人家寡嬸,倒把子脩給害死了。”
“明明穩贏的一盤棋,卻是下的奇臭無比……”
帳中眾將交頭接耳,低聲交流時,一直沉默未開口的中年文士,此時睜開眼,看向首位的公孫止,“主公,此事大有問題。”
“嗯?”公孫止望向李儒。
“主公也知儒原是西涼軍,對于張濟這個侄子,多少有見過兩面,也知其為人,這事他可做不出來。”李儒手指敲在幾案,聲音肯定的落下。
“這事背后應該還有人在出謀劃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