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陽城外,軍營無數兵馬向東開拔。水印測試水印測試城東的原野間,旌旗獵獵在視線中飄遠,司馬荀彧轉身從城頭下來,乘著馬車離開,搖晃間,眉頭緊鎖,隨風掀起一角的簾子,初春的暖日照進來將他臉色映的有些難看。
眼下兗州正需大治,去年青州黃巾歸降帶來許多地方上的麻煩,內部好不容易安妥下來,卻是收到主公父親罹難的消息。
荀彧是世家出身,自身也重忠孝,對于為父報仇他是持贊同的態度,但畢竟只是私事,為漢臣者自該以國事為重,陶謙不過一垂垂老者,遣數十刺客伏擊也未免不可。
一想到主公乃至曹、夏侯兩家族大將發兵時的憤怒,他隱隱有些擔憂,那些新歸降的青州兵收不住賊性,造成不可估量的殺戮。
想到這般,不由嘆息一聲,心里有些累了,撩開簾子,看街道兩邊的店鋪和行人,余光中,看到一抹身影在伏一家酒肆二樓護欄上正對他招手:“文若可是回去?捎我一程如何?”馬車停下來。
他知道這道聲音是誰,車廂的門打開,相貌俊逸,身材頎長的郭嘉步伐輕浮跨進來在對面軟塌慵懶的坐下。
荀彧看他一眼,繼續尋過車廂內的竹簡:“你該是跟主公軍隊進發徐州,為何還在酒肆廝混。”
“軍中不能飲酒,我先喂飽腸舌再去不遲。”郭嘉臉上些許醉意,更像浮世翩翩公子,他伸手取過荀彧手中竹簡,扔到一旁:“……主公兵發徐州,你心里在擔憂,公達可不像你這般迂腐。”對面,身影也不理會掉下去的竹簡,嘆口氣:“所以你奉主公之命,留下寬慰嗎?奉孝……我擔憂主公駕馭不住青州兵,造成太過的殺戮,加上他原本就盛怒,此去必壞主公名聲。”
“所以,嘉派快馬已去幽州了。”原本有些醉意的青年,輕浮的神色收斂,手指敲在幾案,
“能勸阻主公的,只有那頭狼。”
“他?胡鬧,他們會打起來的!而且……幽州那般遠,如何來得及。”話語停頓了一下,手指在幾案畫了畫圈,荀彧瞪了瞪對面身影:“……他在上黨郡?”
“年前上谷郡商販云集,那般大的動靜下,開春后不可能太過消停,文若你看,代郡、云中、定壤等地已是家中后院,隨時可取,眼下游離他和袁紹之間的除了遼東那邊的公孫度,就剩下上黨郡夾在中間,拿下上黨的張楊就能繞開并冀二州,直接開辟新的南下道路,他不去拿,除非眼瞎。”說著的時候,青年取過酒盞正要倒酒,荀彧將他手背按住:“……你真不怕倆人打起來?”
“......呃……主公武藝好像也不錯的。”郭嘉想想,隨后笑起來。
連天的春雨籠罩上黨附近起伏的山巒,城墻上廝殺的吶喊洶涌澎湃的撲上來,一道道身影攀爬上城墻,沖散了雨簾,城墻危急的訊息飛快的在人群中穿梭,張楊著甲握著劍柄跨出城樓門,望著另一段城墻,凄厲的廝殺聲,隱約的看見煙柱升上鉛青色的天空。
副將喬臨快步奔來:“太守,是黑山軍……有人看見于毒了。”
“他不是投了公孫止……”話音停下,張楊陡然看向那邊,瞪大眼眶:“攻城的是公孫止!召集后方將士增援城墻!”這聲音和話語,說出來已經沒有多大意義了,連天雨簾里,城墻上爆發出極大的歡呼聲,無數的人影蔓延上來,郡兵抵抗一陣后,開始向城下撤退集合。
春雨中,數匹戰馬鏈橫著撞木洶涌的奔向城門,響起巨大的撞擊聲。城墻上,士卒兇戾的越過墻垛跳入城頭,刀鋒翻過人的頭顱,原本就屬于這片山麓的黑山軍再次出現,在于毒帶領下殺過人群,無數的腳步擠壓著后退的腳步,朝城下逼過去。
不久城門撞開,黑山騎入城。軍馬的鐵蹄踏破了長街,迎面遇到阻攔的郡兵,直接撞翻,烏泱泱的人潮洶涌的撲下城頭朝仍有抵抗的位置清理過去:“放下兵器,放棄抵抗者不殺,百姓安靜待在屋中不要隨意上街——”府衙方向,張楊的抵抗已進入崩潰。
上黨郡少有戰事發生,偶爾就是與山匪打交道,陡然爆發的攻城戰后,大量的潰兵四散奔逃,比入城的黑山騎從街道上攆的到處亂竄,破城后,大多數人選擇了投降,死忠派在抵抗了一陣,便淹沒在奔馳的鐵蹄的下,城內能有效組織起的防御被一層層的推平,府衙門口張楊望著黑壓壓的兵鋒蔓延合圍這邊,其中還有大部分投降的郡兵也在里面,之前他那名副將也在里面,大義凜然的勸他投降,說是上黨郡本就貧瘠,四面環山,又無猛將駐守,沒有任何勝算。
張楊直接朝他吐了一口唾沫,鉛青色的視線里,黑山步卒手持盾牌、刀兵浩浩蕩蕩的,朝府衙環抱過來,形成巨大的半圓,他深吸了一口氣的同時,前方軍陣分開,公孫止在典韋、李恪護衛下走過那邊,一身崢嶸威嚴,身后數百名親衛狼騎系著彎刀、長弓走動中哐哐作響,前方身影站定,他們嘩的一聲挎刀并列。
府衙門口,搖搖晃晃的槍林后面,猶豫不定的郡兵們膽顫心驚的看著一切,他們后面,這座城的太守看見公孫止走來,面帶怒意。
“公孫止!不在你上谷郡好好待著,為何要襲我城池——”張楊握著劍柄跨出一步,覺得有些危險,隨后又退回去。
公孫止取下鐵盔,扔給旁人,就像巡視領地的狼王,負手漫步在雨中:“你的城池?它姓張嗎?”
“它姓漢的。”他轉過頭來,望著張楊:“……好了,張太守,讓士卒放下兵器,眼下談談現狀吧。”那邊,搖晃的兵陣后面,張楊沉默了一陣,隨后捏緊劍柄:“護城之責,乃是太守本份,恕我豈可拱手相讓。”他說到這里,猛的拔劍舉在身側,目光堅定,大喝:“護城——”公孫止看了他一眼,轉身揮了揮手:“推!”走過典韋身側時,吩咐了一句:“這張楊倒也是條漢子,守土有責,殺了可惜,等會兒留下他一條命來見我。”齊齊的腳步聲踏過雨水邁動起來,長槍如林壓下,合圍的巨大半圓朝前方推進、一千面對萬人的合圍,雙方長兵在空中呯呯交擊幾響后,貫入了人的身體里,人群洶涌碾壓過來。
不久之后,府衙門口的地上,粘稠的血水順著石階的縫隙流淌而下,層層疊疊的尸體交錯著鋪開,張楊渾身創口,被巨漢提捏在手中,他的視線失去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