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顏思齊又一次見到了李春芳。這一趟,李春芳只有一句話要說:“德川家康將軍,已經同意了康寧軍師的要求。”
正在洗漱的康寧,在聽聞這句話之后,口齒不清地喊道:“傳令白起,登陸!”
李春芳心中咯噔一聲。康寧如此之快地做出決斷,說明他在此之前,就已經做出了安排。難道說?他等待這一刻已經很久了嗎?
事實基本符合他們猜想。康寧此次率領的船隊,并沒有全部到達江戶城外圍。而是有差不多半數戰船,留在了后世橫濱港所在的位置。
要這么一塊飛地,究竟有什么戰略上的考量,顏思齊是并不明白的。與其說是在敵人的核心地帶,埋上了一顆釘子,還不如說是在敵人的嘴邊,掛上了一塊免費的羊肉。
然而康寧似乎并不這樣想。他對這樣一塊遠離自己控制范圍的飛地,反而寄予了許多的希望。
在李春芳重返江戶城之后不久,康寧的命令,也到達了白起手中。雖然登陸戰,并不是他所擅長,但只要雙腳踏上土地,一切都顯得游刃有余起來。
沒有灘頭陣地的抵抗,沒有地雷和鐵絲網的阻攔,對于這次突然襲擊一樣的登陸作戰,白起和他的部下們,在最初的行動過程當中,并沒有付出任何的傷亡。
按照常理來講,在不遠處的東京灣已經遭到炮擊的情況下,這里的軍隊,應該提高警惕才對,如此以來,對于他們來說,就不可能毫無所覺。但是他們很快就發現,這一帶的防御設施里,竟然只有寥寥幾人看守。
在一次短促卻并不激烈的戰斗過后,在一起的手下沒有捉住了幾個俘虜,在一番審問之后,他們才知道,這一帶的領地,大部分都屬于幕府旗本。而那些旗本,此刻都已經奉命前往江戶城附近,保護他們主公的安全,留在這里的,大部分都是些負責耕種的農民。
這些人的戰斗能力,自然不值一提。至于那些只占少數的武士,在數量上占有絕對優勢的敵人面前,根本不堪一擊。
相模國的防御力量還沒有作出反應,白起的部下們就已經沿著海岸線,向德川家康的老巢武藏國前進。
出乎意料的是,他們的行軍速度,竟然快得讓他們追上了前去護駕的旗本部隊。
斥候把這些情報傳遞回來的時候,白起都有些不敢置信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雙腿。然后又用疑惑的眼神看向斥候。
那斥候當然不知道為什么對方行軍緩慢,只是淡淡的說道:“他們似乎還在等……等什么人前來集合。”
白起這才稍微滿意的點了點頭,而后抽出長刀,咆哮著率眾沖了上去。
李春芳回到江戶城之后,很快就得到了德川家康達接見,并且把康寧的進一步反應告訴了他。
聽說康寧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德川家康立刻緊鎖眉頭,陷入了沉思之中。康寧的部下既然已經在相模國登陸,那么,剛剛結束大阪冬之戰,而且沒有在戰場上討到任何好處的旗本們,猛然從正在休整的節奏之中,被對方打個措手不及,看起來是件大概率的事情。
怪不得,康寧早早的就向自己發出了邀請,原來是早已作出安排,故而有恃無恐。
于是他緩緩站起身來,對周圍的眾人說道:“我決定,到康寧那里去參加宴席。”
眾人聞言,無不錯愕。先是,德川秀忠站起身道:“父親,你難道忘記鴻門宴了嗎?”
德川家康不為所動,答道:“不去鴻門宴,高祖何以有天下?”
他的主要謀士,素有黑衣宰相之名的和尚以心崇傳站出來阻止道:“將軍此言差矣,縱然將軍有高祖之志,那康寧,卻不是楚霸王那般好糊弄!”
德川家康深深的看了對方一眼。在過去的一段時間里,此人幾乎成為了自己的首席軍師,針對豐臣秀賴的謀劃,也多半出自他的手筆,然而事與愿違,即便謀劃的再為縝密,也不曾想到有康寧這般殺出來的程咬金。
在大阪冬之戰,以及之后一系列的失敗之后,這位黑衣宰相,不得不著手了解康寧的一切。從已經掌握的消息來看,此人在山東,已經有了偌大的基業,此次來到倭國,是在投靠了黃老板的黑衣社之后,被派遣到這里來幫助豐臣秀賴。
然而這樣的說辭,顯然瞞不過這位心機深沉的高僧,從目前的狀況來看,康寧隨名義上是豐臣家的軍師,但他做的事情,卻與當年的黑田孝高迥然不同。
黑田孝高足智多謀,幫助豐臣秀吉,打贏了不少場硬仗,然而,康寧的所作所為,分明是在積攢自己的勢力。從不久的談判之中,他就已經公然作為第三方存在。此人的志向,據對不是一個小小的軍師可以滿足的。
既然所圖甚大,自然不能小覷了他的手筆。縱觀二十一史,能有楚霸王那般機會的人,基本不會錯失良機。更何況還有楚霸王這等為天下所笑的前車之鑒,那康寧自然更不會輕易放過德川家康。
所以,他自然不建議幕府將軍去赴這趟鴻門宴。
至少,還要等到援軍的消息傳來。
在這一點上,黑衣宰相和他的主公德川家康有著顯而易見的不同觀點。在他看來,即便對方發動突襲,主場作戰的幕府旗本們,也不會那么輕易的戰敗。
他還有著最后一絲僥幸。
但這一次,顯然是久經沙場的德川家康更了解自家戰力。
隨著一聲慌張的通報,旗本們戰敗的消息被送到了將軍手中。縱然黑衣宰相以心崇傳還想阻攔,但德川家康已經知道,他的選擇只有成為俘虜和主動談判兩條路了。
悔不該將主力部隊調往山城國和近江國。但是,山城國有天皇居住的京都。要想繼續握有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優勢,山城國就必須保住。
可誰知道,康寧竟然用了調虎離山之計,而后直搗黃龍,準備釜底抽薪。
如此,形勢已經徹底被動,與其坐等極有可能的戰敗,還不如在談判桌上解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