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林已經露出了他標志性的大笑:“老和尚,這次你完蛋了!”
菊隱和尚卻從驚慌的神情當中緩緩的解脫出來。他低頭看著地面的磚石縫隙,似乎是在回味自己是如何鉆進黃林這個全套的。
良久之后,他緩緩的抬起頭來,用日語說了一句“哪里糊涂”。
黃琳雖然不喜歡日本的文化產品,覺得那些東西有價值觀入侵的嫌疑,但是經常跟隨父親跑外貿的他,還是能夠聽懂這句日語的意思:原來如此。
對方的這句話,更是讓他興奮起來。這是一種計謀得逞的成就感,乃世界上最為符合人類陰暗心理的喜悅。
這種戲約不斷的在心中發酵,讓他竟然有些得意忘形的說道:“你現在才知道啊,太晚了吧。現在,你除了束手待斃之外,還有別的選擇嗎?”
老禿驢菊隱和尚的臉上卻忽然浮現了圣潔的嚴肅感。他似乎是在汲取信仰給予他的力量。無神論者黃林對此不屑一顧,然而當這個老和尚和他身后的隨從們扒開身上衣服的時候,黃林的瞳孔赫然放大!
“這……這是……”
“佛郎機人販賣給我們的火藥。”老和尚撕下圣潔的面具,露出一種街頭小痞子一樣陰狠的眼神。他慢慢的從懷中掏出一枚火折子,輕輕的點燃了他,“你剛才問我,除了束手待斃還有別的選擇嗎?我現在回答你,我當然還有別的選擇,那就是同歸于盡。”
黃林的腳步開始顫抖起來。穿越者的弱點開始暴露出來。他們比起同時代的本地精英來說,最為欠缺的就是魄力和膽量。他可不想死在這里,他還有著偉大的計劃。畢竟手中掌握著獨一無二的強大金手指。能夠往來穿梭于明朝和后世,他手頭掌握的資源就不是其它穿越者可比的。沒錯,即便有同行作為競爭對手,他也是不害怕的。在面對徐鴻儒的時候。他的這種優勢就很好的展現了出來。
想著以后可能過上的豐富生活,美女如云,金戈鐵馬,都讓他憧憬不已。現在死在這里,可不就是虧大了嗎?
黃林被嚇得連連后退,一不小心又被身后的椅子跟絆倒,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他的狼狽模樣,立刻引起了菊隱和尚等人的哈哈大笑。他的手下們看到主公這個模樣,臉上難免出現失落的神情。
寬闊的大廳里,似乎只有菊隱和尚等人猖狂的笑聲。即便黃林和他的手下們占據絕對的人數優勢,也沒有辦法將這種優勢轉化為足夠的氣勢。
雖然一直在放肆的大笑,擺出一副玉石俱焚的樣子,但是老禿驢心中非常清楚,他也不能死在這里,至少,他需要把這里的情況給德川家康,這樣重要的消息,讓手下的哪一個人去傳遞。他都覺得不放心,畢竟在這個王國這么久了,他手上的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被收買,只有他自己是最可以信賴的。
心中這么想的。他便準備排左一個借口離開這里,
雖然火藥距離火折子并不遠,但雙方都不想真正的玉石俱焚,于是。雙方之間只有戒備的眼神可以擦出火花,而不是真正的點燃火藥。
老和尚提走兩步,上前一把抓住了黃老板的脖子。極度陰險地笑著說道:“今天,就給老衲當一次擋箭牌吧!”
說罷,他將已經被嚇得精神失措的黃老板拎了起來,架在自己身前,擋住了那些已經瞄準自己的弓箭,
老和尚和他的手下們一步一步向外挪著,而黃老板的手下們則因為害怕傷到主公,不敢輕易的出手。
雙方就這樣在緊張的對峙當中,一步步的挪向了門口,然后挪向了港口。雖然在這個過程當中,雙方的大規模對峙引起了很多勢力的圍觀,但是他們當中沒有任何一方膽敢插入進來,否則造成的損失,很有可能是他們毀家滅族也承擔不起的。
港口之中,黃老板的護衛隊已經有很多人登船,即便這個老和尚想要乘船出逃,他們也會把這個老和尚追回來。
菊隱和尚何等精明之人,早就預料到了會有這么一天,所以他早早的就暗中購買了一條快船,就停靠在港口之中,時時刻刻準備拿出掏,今天,早年的準備工作終于派上了用場,所以他毫不猶豫的就帶著手下登上的那條船,揚帆起錨準備逃跑。
他的目的地自然是前去尋找德川家康,告訴他琉球王國已經叛變了。但當他們剛剛離開港口的時候,他們就發現,港口當中的幾乎所有船只,都已經揚帆起錨,他們當中的有些船,甚至還沒有準備好所需要的補給資源,就尾隨他們出海了。
老禿驢四周觀察了一下,發現其中竟然有很多都是商船,甚至有很多僅僅是黃老板的合作伙伴,他沒有想到,黃老板在周邊竟然擁有這樣的人氣。
他原本想,把黃老板丟進海里,喂了鯊魚再說,但現在看來,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一定會被這幫人追殺一輩子,不知道這個家伙身上,究竟有著怎樣值得他們拼上老命的寶貝。
老和尚轉過臉去,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黃老板,見到這個家伙已經嚇得篩糠一般,不幸的吐了一口唾沫在他的腳底下,然后還覺得不解恨,又向著他的臉上吐了一口吐沫。
“我真是奇了怪了,你身上到底有什么好寶貝?竟然知道這么多人拼了命的守護你。”
老和尚這么說,原本只是想調侃一下,但是話說出口之后,卻突然發現這應該是一個非常合理的推理,于是,他開始上下摸索黃老板身上有什么值錢的玩意兒?但上上下下找了半天之后,雖然找到了很多稀奇的海貨,不過都是一些常見的東西,這對于利用販賣海貨的手段,積累了富可敵國的財富的黃老板來說,根本就不算什么。
搜查了半天之后,老和尚也沒有找到他想要的東西。反而是從黃老板的眼神之中,發現了一股倔強的神情。他很好奇地多看兩眼,想不到這個已經被嚇得篩糠了的家伙,竟然還能夠出現這樣的神情,難不成,是剛才自己的那句話刺激了他,看來他身上真的有什么寶貝?只不過自己是無緣得知了。
如果再給他幾天時間,他一定是你渾身解數去嚴刑拷打,但是,這家伙的護衛隊就緊緊地跟隨在身后,如果那群瘋子看不到他們的主公。安安穩穩地站在甲板上,他們很有可能會冒險進攻這艘船,到時候,那群人死個干凈事小,玉石俱焚之下,他不能將叛亂的消息傳播給德川家康,可就損失大了。
想想德川大將軍一世英名,竟然被康寧那個小兔崽子給忽悠了。本來就應該禁絕的商業貿易,不但沒有停止下來。反而在更多的領域開展開來,現在很多重要的資源,比如礦石,軍火。人口,都已經成為可以買賣的對象。
老和尚非常清楚,在古老的中原地區,就有一個叫做管仲的家伙。發明了輕重之術。那是一種神奇而難以參透的治國方法,迄今為止,老和尚也沒有足夠的聰明才智。想明白其中的道理,所以,他僅僅是一個和尚,而不是像以心崇傳那樣的黑衣宰相。
在那種神奇的治國之術的幫助之下,僅僅就憑借商業上的買賣,就可以輕松的操縱一個實力弱小的國家。而在大明王朝的龐大體量面前,他們就是那個實力弱小的國家,所以,即便是面對這樣簡簡單單的,似乎是平常事的買賣,也不能掉以輕心。
而剛剛發生的事實就證明,這幫口口聲聲聲稱自己只是為了賺到錢的商人,果然沒有心懷好意,要不然他們也犯不著圖謀殺掉自己。看來康寧那個小兔崽子,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否則,怎么會和眼前這個家伙同流合污而成為他的手下。
老和尚不知道的是,德川家康雖然經常會寫信,把一些他都知道的消息告訴他,但也有些東西是他并不知道的,比如說德川家康只是在敷衍康寧,他準備在干掉風塵修改之后,然后再收拾康寧那個家伙。
但老和尚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如果德川家康現在就知道,琉球王國的駙馬爺已經開始行動了,那么想來,作為黃老板手下的康寧,將會成為德川家康的首要打擊目標,相比之下,就連豐臣秀賴也顯得不那么重要了。
野心家們,只要被發現,就應該盡快的除掉,這是千百年來亙古不變的真理,尤其對于掌權者而言。
老和尚心中想著,只要再給他兩天時間,讓他見到了德川家康,這幫野心家們就可以去地獄了。
康寧此時正在自己的領地內,看著勞工們正在建設新的碼頭。對于一個孩子而言,港口碼頭是絕不可少的基礎設施,但救災工作進行的如火如荼的時候,突然有一個瞭望兵大喊:“看!飛剪船!”
一艘船體狹長,裝備著橫帆的白色帆船,迅猛地劈波斬浪而來,他無視了引水員的旗語,一頭扎進了沙灘上擱淺,上面的人踉踉蹌蹌地跳下來,一邊瘋狂地向前跑,一邊歇斯底里地大喊著:“南門二在哪里?”
康寧知道他要找的是顏思齊,但他最近一直忙碌在膠東半島到這里的航線上,前幾天他才剛剛從這里出發,現在根本就不在島上。
目前在這個島上的屬于黃林集團的最高職務的人,應該就算是他康寧了。
于是,康寧沖過去一把抓住了那個人,咆哮道:“我是心宿二,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么?”
“我不管你的代號是哪個星星,去救主公,他被那個老和尚綁架了,現在正在前往這里的路上,我憑借飛剪船的速度搶先趕到了這里,是希望你們盡快做好準備,如果他找到對川家康,并且把老板的計劃告訴他,那我們就必須提前和德川家康開戰。你可要聽清楚了,我說的是直接開戰。”
康寧這才知道,眼前的這個人,原來也是個有身份的家伙,要不然他也不可能用這種口氣跟自己說話,不過更關鍵的信息是,黃林那個家伙竟然被綁架了,準確的說應該是被劫持了。
現在這個局勢該怎樣處理才好呢!
看你閉著眼睛想了一會兒,忽然睜開來說道:“那個老和尚,必須在外海就干掉他,讓他接近內海,都可能會引起幕府將軍手下們的注意。也就是說,我們現在唯一能夠做的,就是率領剩下的所有船隊,沖過去在外海上解決這些事情。”
康寧并不認識的這位首領,顯然非常同意他的想法,于是,在淡路島但所有船隊緊急出發,沿著最長的航線反方向前往琉球王國。
第二天凌晨,他們果然在稀疏的燈火照明之下,找到了那一支龐大的船隊。
康寧大街的看了一眼,忽然覺得這是一個非常奇怪的布局,一條船行駛在中央,他的后方左側右側,甚至左前方右前方,都是對他虎視眈眈的船只。
那個駕駛飛剪船的人,代號為軒轅十四,也是黃老板著重培養的一名青年俊杰。康寧拜托他向周圍的幾位首領傳達他的想法,就是趁夜也派出一支精銳的施工小隊,暗中登船之后,搶出主公。
他的這個大膽想法,立刻引來了一片反對聲,很多人擔心,這會激怒那個瘋狂的老和尚,他可能真的會引爆炸藥,但是康寧心中非常清楚,那個老家伙自己認為,他的使命遠遠比黃老板的姓名更加重要,雖然黃老板必然是要死的,但他不能在這一次,否則黃老板瘋狂的不想,一定不會讓他活著離開這里。到時候,他就無法向德川家康稟報這里的事情。
既然知道對方有投鼠忌器的顧忌,那么,這個大膽的方案就是有可行性的。所以,康寧壓根兒就不在乎那幾位比他資格更老的人的反對,毅然決然的開始了行動。
只不過他手底下能用的水鬼,卻只有他一個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