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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貫?”就算韓本用艙部涉獵經史子集,他也在戲臺子上聽到過此人的名姓。“怎么叫這個名字?就不擔心貴人厭惡嗎?”
康寧笑著解釋道:“韓兄有所不知。此輩皆是我父親收養的孤兒。論起來也是我的兄弟。我父親有一癖好,喜歡用古代名人給義子們取名。這位童貫被收養的晚了一些,賢良的名字都被用光了,所以只好將就著使用童貫這個名字了。這其實只是重名而已,不代表此人品行如同童貫。”
這話如果柴寅賓等人聽到,一定會狐疑的問上一句:“賢弟不是說,取名字是根據他們的人品本領來的嗎?怎么現在就成了僅僅是重名而已。”
對于康寧而言,他只要對方不懷疑自己的金手指就行了,至于是不是根據本領人品來取名,那時他并不關心的細枝末節。
“原是如此。”韓本用琢磨了一下,還是覺得這個名字不太保險,最終還是建議道,“奴婢想來,覺得還是改一下吧。”
“不必改了。”這個時候,朱由檢忽然出現在韓本用身后。他笑著走到康寧面前問道,“大哥,剛才你說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康寧信誓旦旦地說道。反正他已經把彌補謊言的信件,交給康淼并讓他代為轉達到父親康莊手中,別說朱由檢一時半刻不可能找到康莊此人,就算是找到了,也不可能出現什么破綻。
“想不到康伯父竟然有這種癖好,真是有趣。”朱由檢一邊感嘆著,一邊又問道,“不知伯父一共收養了多少人,又有多少是用古代名人的名字取名的。我能否見他們一面?”
“你要想見他們,恐怕會累壞的。”康寧呵呵笑了起來。“他們天南海北的,恐怕很難召集到一起。這樣吧。我會叮囑他們,有空來拜訪你。這樣一批又一批的見,你也會覺得樂趣迥然不同。”
朱由檢非常滿意的點頭。而后就帶著一幫太監們進了慈慶宮。
康寧本想見識一下朱由校的木活手藝,但是商辛突然來稟報,說福王殿下已經醒了過來,并派人請他到王府一敘。
康寧只好匆匆回到了居住的客棧,會同等在那里的內侍。一起前往福王府邸。
福王的住處一看就比慈慶宮雄偉華麗得多。從這也能看出,老皇帝對他的偏愛,遠遠超過長子朱常洛。
腦袋上還綁著紗布的朱常洵在外書房接見了康寧,
“大王可曾好些了?”康寧連起碼的禮儀都不做,一派山野村夫的作風,開口就直接問福王怎么樣了。
“大王?”福王卻沒有直接回答他,也沒有對他的失禮不滿,而是對他的稱呼很好奇,“這是宋朝對于王爺們的稱呼吧。自從子明先生創辦西涯書院以來,宋風就開始席卷北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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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就連你這個徽商子弟也受此影響。”
“大王怎知我是徽商子弟?”
“年紀輕輕,手底下就有十幾名伙計,還有身手不凡的護衛。一定是世代為商的家族。小王孤陋寡聞,這樣的家族,只知道在徽商和晉商之中比較常見。而晉商很注重對士子的培養,待到這些士子成為朝中要員的時候,就會反哺晉商集團。所以他們從來就不缺官場上的人脈。不像你,為了應付官場上的事情,還需要把小王拉下水。”
康寧笑了:“那大王可愿意和我一同下水?”
“愿意。怎么不愿意。”福王說著取出一紙契約,推到康寧面前。“小王這條命,應該還是價值一萬兩的。就算白送給康公子,作為救命之恩的酬謝,也無有不可。更何況是合伙做生意。這買賣還沒開始,小王就已經賺了。”
“殿下果然有經商的天賦。”康寧贊道。
福王卻擺手道:“奈何手底下沒有好人才。聽說你向父皇和皇兄都推薦了人,不知道能不能派兩個老掌柜來小王這里幫忙?”
“當然可以。”康寧把不得自己的根據地更擴大一些,當下說道,“家父有兩個義子,因家父之癖好。取名為端木賜、范蠡。”
撲哧一聲,正準備喝茶的福王像噴壺一樣把茶水噴得到處都是,害得周圍的太監們一陣忙活。
不過他卻渾然不覺一般,笑道:“這不是春秋末年的兩大商賈嗎?”
“正是。我康家人丁單薄,所以不得不收養很多孤兒,也好作為臂助。加之家父素來喜歡歷史人物,便用古人之名字為義子們取名。我家中,諸如項羽、呂布等猛將,蘇軾、韓愈等文士,滿院子都是。將來大王如果有雅興,可以到我家去玩玩,說不定看大門的,都有一個如雷貫耳的名字。”
福王哈哈大笑起來,連連說著:“有趣有趣。”
然而接下來卻臉色一暗,說道:“只是小王以后,恐怕行動就不會太自由了。”
康寧問:“為何?”
福王有些憂傷的吐出兩個字,答:“就番。”
康寧只覺得腦袋有些短路。萬歷皇帝和他身后的那位穿越者秦明,不是一直想讓福王登基稱帝嗎?為此他們還專門挖了這么大一個坑,準備“坑殺”保太子派的大臣們。
事情都已經做到這個地步了,為什么福王朱常洵卻突然說出“就番”兩個字。
康寧覺得這件事情還是弄清楚的好,于是拱手說道:“小子斗膽,說句大逆不道的話。若是大王能成為九五之尊,鄙視我等商賈的幸事。”
福王嘆了口氣。他知道康寧這是在問自己為何放棄了對皇位的追求。可是他又何曾追求過。不一直都是秦明和老皇帝想讓大明走上另一條路嗎?
“小王不知道公子能否理解。姑且先這樣說吧,一只手也就能拿住四五個雞蛋,多了必然是要掉下去一兩個的。但如果把雞蛋換成是小雞仔,恐怕就連四五個也拿不住。大明朝就那么大,折騰的人多了,必然是要出事兒的。小王只是想在出事兒之前,能把自己的雞窩搞得結實一點。”
康寧默然不語,這話,似乎有什么玄機一般。他隱約覺得雞蛋和小雞仔對應著兩種形態的穿越者。一種是等待歷史機遇的。一種是已經躁動不安準備行動的。
可是福王殿下只不過是按照秦明的意思辦事兒,至少從萬歷皇帝那里得到的消息是這樣的。
他為什么會有穿越者的感受呢?
難道說……
福王殿下看到康寧已獲得神情,笑了笑,而后說道:“心里明白就可以了。不必說出來。”
康寧很想吐槽,原來他和這位福王殿下一樣,都是雞蛋。秦明那個小雞仔愛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去吧。她們安心的趴在雞窩里就好。
等蝴蝶們煽動翅膀,最終引發暴風雨的時候,只有自家的雞窩是最安全的。
看慣了單個穿越者的生存手札。對于多穿越者存在的生態環境,康寧在一直都沒找到合適的生存法則。
如今,他救下的福王殿下,為他指明了方向。
只是他不知道,朱常洵有自己的小算盤。且不說他本來就無心皇位,被人掌控命運的時代,也該結束了。
“王爺!”這個時候,一名小太監急吼吼的沖了進來,稟報道,“司禮監太監李恩傳召內閣輔臣、六部五府、大小九卿、堂上官并科道言官去文華門。似乎。似乎是陛下召見。”
康寧心中一笑,二十八年不上朝的萬歷皇帝,終于要面見群臣了。
梃擊案發,物議洶洶。這次不知何人推波助瀾,竟然還沒有等到王之寀私審張差,就已經有人將矛頭指向了鄭貴妃。
這種情況下,皇帝豈能坐得住。
原本這件事情是應該發生在多日之后,奈何歷史的軌跡已經改變。張差沖進慈慶宮,打傷的第一個人應該是個叫做李鑒的太監,可眾人看到的卻是魏朝。待到抓住張差之后。應該是扭送到東華門指揮朱雄之處,但是張差剛被制服,駱思恭就沖了進來。
歷史早已經被篡改,如今這點不同。甚至已經算是正常現象了。
只可恨康寧身份不夠格,不能親眼見證這一歷史時刻,只能在福王府中,等待陸續傳來的消息。
“報,陛下面見群臣,問。東宮梃擊之事,爾等可知。群臣答:已知。陛下問,可知何人指使?”
康寧笑了,老皇帝已經迫不及待的引誘某些人往坑里跳了。那個在此事中名留青史的劉光復,應該要忍不住行動了吧。
福王問報信的小太監:“然后呢?”
小太監囁喏道:“有御史劉光復言,街頭物議,有人說是鄭貴妃勾結妖人所為。意圖,意圖讓大王登基。”
福王哈哈大笑起來:“果然被秦明那家伙說中了。”
康寧繼續問:“皇帝怎么說?”
“陛下怒斥,曰,何人救下太子。爾等可知?有人答:太監韓本用等人。”
康寧笑問道:“陛下可是大發雷霆,怒斥曰,福王為救太子,被刺客打暈。爾等竟不知曉?鄭貴妃寵愛福王,爾等皆知,豈會挑選福王謁見太子之日,派人行刺。可見不是鄭貴妃所為。”
小太監忙道:“正是這般說法。”
福王也猜到這一茬,于是笑問道:“群臣有何說法。”
“劉光復言,此苦肉計爾。”
康寧哈哈大笑起來,笑罵道:“劉光復蠢材爾!”
小太監繼續說道:“陛下怒斥曰,是誰行的苦肉計,還未可知。”
康寧打心底里佩服老皇帝這句話。想必那些把苦肉計用在太子身上,試圖幫他穩住東宮之位的朝臣,聽到這話之后,統統都心驚膽戰起來。
小太監這時繼續說道:“陛下曰,朕看來,是有人擔心東宮之位不穩,遂行此事。今日朕就要告訴此輩。吾兒仁孝,朕從不曾有換太子之心。”
康寧笑著撇撇嘴。這話誰信啊。太子那個慫樣,跟仁孝這個詞有半毛錢關系咩?老皇帝沒有皇太子的心思,更是扯淡。
群臣之中自然也沒幾個信的。只是敢把懷疑公然掛在臉上,乃至宣之于口的,卻是倆廖無幾。畢竟,皇帝已經開始指責他們這些保太子派,是幕后策劃人。
當然,還是有幾個膽大的,敢公然挑釁依舊怒火中燒的老皇帝。
小太監繼續稟報道:“御史劉光復言:陛下極慈愛,太子極仁孝。”
康寧知道這是歷史上的原話。而對這句原話卻有著不同的解讀。
就康寧所知道的情況看來,劉光復這句話顯然是反著說的。
太子有多仁孝,陛下有多慈愛。在場的大臣勛戚,乃至在外聽說這些話的大臣們,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用后世本山大叔的句式翻譯一下的話,太子那是相當的仁孝,陛下則是相當的慈愛。
只是有膽子敢公然揭露出來的人,并不多而已。
老皇帝雖然春秋已高,但是腦袋并沒有生銹。劉光復這話外之音,他豈能聽不出來。
想必老皇帝等時就已經勃然大怒,立刻廷杖伺候了。
果然就聽小太監繼續說道:“陛下聞言大怒,命左右將之拿下,推出去廷杖伺候,沒有十幾下就被打暈過去。陛下隨后下旨將其逮捕下獄。”
福王笑問:“罪名是什么?”
“利口狂吠,恣肆無忌,好生無禮。”
福王與康寧對視一眼,兩人都知道,這只是開始而已。
天子一怒,動輒伏尸百萬,如今卻只打暈一人,恐怕只是暴風雨之前的細雨而已。
可是福王殿下卻不準讓這場暴風雨席卷大明。
他揮手示意小太監下去領賞之后,對康寧說道:“我還沒有對父皇表明心跡。就番,乃是大勢所趨。即便要改變大明朝的命運,也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強行動手。”
康寧呵呵一笑。身為穿越者,尤其是雞蛋型穿越者,他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那就是對歷史的熟知。誰要是貿然篡改歷史,誰就是在剝奪他們發展的潛力。
福王的心思康寧豈能不懂。但福王的要求,康寧卻沒有猜到。
“康公子可愿與我一同入宮,勸說父皇?”
康寧一愣,丫的又要卷入皇家的狗血事務當中去了。而且這次更加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