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廷的帶領之下,眾人來到了一處偏僻的院落。
路上,康寧曾經多次回頭去看周印幾人。他原本就擔心這邊的白蓮教眾會不服,所以忽悠王森的時候用的也是這樣的借口,沒想到王森派來幫助自己的這幾個人,竟然就站在那里不動。
尤其是那個紅蓮,一向都愛打抱不平,這次也不知道為什么,竟然無動于衷。
不過這也談不上什么大事。畢竟康寧早就知道他們的輔助,其本質就是監視自己。所以很多事情,他也沒指望他們能夠怎樣。
更何況擁有穢土轉生這個金手指的自己,對于人才的硬性需求并不高。在他們身上花太多功夫,其實也不值得。
從他們身上收回視線,回過頭來卻發現這個看上去很偏僻的小院子,其實是處別有洞天的所在。
雖然他們行進的道路已經像迷宮一樣蜿蜒曲折,但是抬起頭來之后,康寧等人就已經能看到高高的殿宇樓閣。
“好氣派啊。”康寧故作驚訝的說道,“兩位兄弟真是會玩。”
“讓康總掌見笑了。”張廷笑呵呵的說道,臉上露出了不少得意之色,顯然他對自己的這項安排設計頗有自滿之處。但是他肯定不知道,對于見識過后世摩天大樓的康寧來說,這地方最多也就是有點古色古香而已。
很快,康寧等人就被請了進去。
一個瘦小的漢子從幾個女人堆里鉆了出來,披上上衣就快步迎上前來。
張廷見此人走來,趕緊招呼道:“王兄弟快來,這是王教主派來的康總掌。”
王大化先是微微一驚,顯然他不太相信張廷的下馬威竟然沒送出去,反而恭恭敬敬的把人領了進來。
康寧看到他的這個表情,心中就已經是冷笑不已,再加上兩人一直在那里眨眼睛,似乎用這種方式就可以完成信息加密一般,在那里不停交流著,康寧的心里就已經是冷笑連連。
好在這個計劃用到他們的事情并不多,康寧索性直接開口道:“我要找的人,想必你們知道是誰。”
王大化趕緊過來陪笑道:“康總掌何必著急,屬下等人還沒與總掌見過禮呢。待我等為您接風洗塵,然后我們再去找那人也不遲。”
康寧道:“不了,此事干系重大。而且事出之后,很有可能引來官府徹查。我在你們這里停留的時間越少越好,以免給你們帶來不必要的災禍。”
王大化聞言,錯愕的看了一眼張廷,心道難不成我們不該難為此人?就連張廷也有些暗暗后悔,此人已經在外面和自己的屬下動過手,進來之后竟然依舊肯為他們考慮。可見是個心胸磊落之人。
當初就不該為了一時意氣之爭,想要給他來個下馬威。
心中這樣想著,胸腔之中自然有一一股暖暖的感覺流過。對于康寧提出來的要求,自然無不應允。
只是他們不知道,這正是康寧想要看到的效果。這種拉攏人的小伎倆,他的前任在各種雜書里看過成千上百。
眾人隨后跟著兩人重新走進迷宮一樣的小道,向翠花胡同的最深處走去。
胡同內的主路雖然寬快些,但是越往深處走,越給人一種陰森的感覺。
忽然,路邊一個鬼魅般的身影,斜刺里跳了出來,結結實實的落在了眾人的正面,然后張開自己半張臉大小的嘴巴,瞪圓了布滿血絲的眼睛,沖著眾人怪叫了一聲。
“嗷嗚——”
眾人都被嚇了一跳,包括張廷在內的眾人,都被嚇得向后一跳,下意識的想和這個怪物保持足夠的距離。
但是,康寧卻站在這里沒有動。
這突然跳出來的怪物,的確給他帶來了驚嚇。但是在那電光火石之間,那驚嚇像是一道閃電,照亮了以前從不曾意識到的某團迷霧的同時,也劃破了它。
終于,康寧想起了書信的收件人張差是誰。
這是一個在歷史上都有記載的小人物。
這是一個一棒槌下去,就引起了軒然大波的小人物。
康寧之所以對這個人有些印象,是因為歷史書上曾經記載他是個狀若癲狂的怪人,且又牽涉到之后將要發生的一樁大案,而康寧之所以在剛才靈感迸發,忽然想起這些來,正是因為他看到了一個狀若癲狂的人。
“張差……”康寧下意識的吐出了這個名字,然后才發覺有所不妥。不過自己說出去的話清晰可聞,想要驗尸的話恐怕不容易了。
張廷正準備上前引薦,卻不料康寧已經認出了張差。可是他轉念一想,康寧才剛剛加入白蓮教,怎么會認識弘封教的張差呢?
就在他想不明白的時候,那邊的張差卻已經和康寧搭上話了。
“我正是飄高老祖座下弟子,張差。”
康寧心中一驚,上輩子雖然看過一些資料,但畢竟此人只是個微不足道的馬前卒,她當時在意的還是各方背后的博弈,所以倒是忽略了此人的背景身世。
想不到此人也是個秘密教團中的人。
這時候,張差已經開始打量起康寧,繼而問道:“你是何人?”
“無生老母坐下總掌三乘,康寧。”
“康寧?”張差砸吧一下嘴,“沒聽說過。”
“只是個送信的,自然要用沒聽說過的。”
既然知道張差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康寧也就猜到王森讓自己來送信的目的。
一旦張差事發,官府必定大鎖京城。到時候送信人很可能落入官府手中。康寧是目前白蓮教唯一一個分量夠重,且在被捕之后沒有太多白蓮教實際秘密吐露的人選。
聽聞此言的張差眼珠子轉了兩下,忽的說道:“有道理,說的對。你很有趣。”
康寧呵呵一笑,從懷里掏出了那封信,遞到了張差手里。
張差接過那封信,只是拆開來草草看了一眼,臉上的表情就又開始癲狂起來:“終于,終于這一天還是來了。”
康寧不解道:“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們幫助,你可以告訴我們。”
張差從癲狂狀態之中,露出一個譏笑的表情,道:“你既然能猜到送信要選你這個從未聽聞之人,就應該猜到,此事,不需要你插手太深。把你折進去其實他們并不在乎,只不過,他們不想引火燒身而已。”
康寧拱手一禮,向一個癡傻癲狂之人送上誠摯的感謝。
張差卻是哈哈大笑起來:“這你又何必呢?我只需要一根棗木棍而已。本就用不上你,所以剛才也不是為了開解你,而只是實話實說罷了,你又何必感謝呢?”
康寧聽到這句話,立刻轉身就走,不再回頭。
張廷等人不明所以,但還是緊跟著康寧離開。
半路上,康寧忽然問道:“你們誰能告訴我,這個張差跟我教有何淵源?”
張廷答道:“此人是弘封教教徒,屬于我教一支。不過他們卻信奉飄高老祖,而不是我們的無生老母。”
康寧對他信仰什么并不感興趣,而是追問道:“此人可靠嗎?”
“總掌放心。”張廷很快就答道,“此人的女兒一直有怪病。他為了給女兒治病,花光了所有積蓄。幸好咱們教主出手,給他女兒穩住了病情。所以他對我教的忠心,不遜于任何一個弟兄。”
康寧微微一皺眉,拿著人家的家小暗地里威脅,于他而言還是一件很無恥的事情。
不過這個時代有這個時代的游戲法則,他也不好多說什么。
“原是這樣,看來是我杞人憂天了。”康寧隨口這么一說,繼而他擺擺手示意張廷等人不必再往外送了,“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過幾天將會有一場軒然大波。告訴兄弟們緊守門戶,萬不可萬不可撞在槍口上,給教主惹出麻煩來。”
張廷等人雖然不知道“槍口”是個什么東西,但是不要給教主惹麻煩這一條,他們向來都是知性的很好的。作為王森隱藏在京城多年的耳目,誰都不能低估他們保護自己的能力。
“總掌放心。”
康寧點點頭,帶著他的人很快就離去了。
他們又重新返回了位于崇文門的那家客棧。
這次,已經完成任務的他們,腳步不再匆忙。一路上他們幾人甚至有說有笑。王褔甚至忍不住問康寧回到青州府之后怎么傳播他們的白蓮教,得到的回答卻是康寧轉述的王森的意思。按照徐鴻儒那個叛徒的方法來。
王褔對于這個回答顯然有所疑慮,看來這個時空的徐鴻儒,給他的同門師兄弟留下了太多的陰影。
對此,其實康寧也只有感嘆,畢竟在這個大明朝,有很多只蝴蝶都在翩翩起舞。只是不知道究竟誰能夠舞動風云而已。
其實呀在康寧心底里的事情,遠遠不止這一樁。
走在路上的時候,眾人只顧著在輕松的心態下欣賞繁華的帝國之都,卻沒有人注意到康寧時不時的會向慈慶宮的方向看一眼。
從時間上來講,即將發生在那里的,足夠震動整個朝廷的大案,就要在后天發生了。
康寧竟然有幸,能夠親身感受即將到來的軒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