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寧等人一口氣跑出了濟南府城,雖然他很早就察覺到身后并沒有官府的人追過來,但卻依舊沒有停下奔跑的腳步。他身后的商辛等人都是轉生者,有著無盡的體能和精力,這點路程對于他們來說,根本不算什么事兒。
至于那些隨行的伙計,一開始他們就沒有參與到和衙役的對打之中。適才城中大亂,加之此次他們是去取錢,并沒有貨物拖累,想要化整為零混出來根本不是問題。
要不是有十拿九穩的把握,康寧絕對不會輕易動手。更何況眼下的形勢,遠比想象的要樂觀。雖然不清楚官兵們究竟是基于何種原因,一開始就沒有對他們展開追捕,但這不是更方便他們盡快離開是非之地嗎?
說起是非之地,原本秩序井然的街道之所以會變成是非之地,還不是因為忽然出現了那位紅蓮姑娘。
那位小祖宗的火辣脾氣,無論到了哪里,都有可能因為打抱不平之事,惹來一身的是非。
但凡有是非之人,處處都是是非之處。
所以逃出城來的康寧沒有停下腳步,因為他們身后還跟著一位紅蓮姑娘。
官兵沒追來,但那不是關鍵,因為紅蓮猛于官兵,如同苛政猛于虎。
如果這個死丫頭在此行接下來的行程中一直跟著自己,康寧很懷疑自己能不能安穩的走到灤州。
但是康寧的狼奔豕突終究沒能如愿以償。來到明末之后的這具軀體,嚴重缺乏相關的訓練,這讓他在體能上甚至比拼不過身后的紅臉。
“唉。”康寧哀嘆一聲,后半程不安寧總比現在就累死了好,再說了,這個瘋丫頭說不定根本就不會搭理這個剛剛加入白蓮教的新兄弟。
于是,康寧最終緩緩停止了腳步。他身后的商辛和艾夢夏也跟著停了下來,楊大眼好像是因為“制動裝置失靈”,直到跑出去十幾米才慢慢停下來。而蓋聶則是順勢泡上了旁邊的一處小山坡,開始向四周張望起來。
其實四周也沒什么好看的,只有大喊大叫從背后追上來的紅蓮,還有不遠處,正在向這邊指指點點的一隊行人。
紅蓮最終還是追了上來。她拍著康寧的肩膀,氣喘吁吁的說道:“那些官兵根被就沒追上來,你跑什么跑?”
康寧當然不會告訴她,我不是在躲官兵,而是在躲開你,所以立即啟用自己撒謊不用打草稿技能:“你怎么知道他們不是會去調集更多的援兵。如果我們留在城里,只要他們把城門一關,那不成了甕中捉鱉了?”
紅蓮想了想,點頭道:“怪不得教主那么欣賞你,果然好頭腦。”
康寧喘了幾口氣,覺得氣息終于調勻了,才直起身子沒事兒人一樣問道:“紅蓮姑娘怎么會在這里?”
他雖然語氣平淡,聽起來就象是無話可問才故意做的寒暄,但其實他內心之中很希望紅蓮的回答是出來辦事,而且路程還和自己的迥然不同。
“教主派我出來有事。”紅蓮爽快性子,當然不知道康寧心里的彎彎繞,很快就爽朗的給出了答案。
康寧對這個答案基本滿意,只是紅蓮姑娘接下來說的話,直接讓他無語了。
“你如果現在還在青州府的話,就應該收到傳信了。我、王褔王大哥、周印周大哥,被派去幫助你。”
王褔和周印都沒有參與到上次與黑衣社的接洽當中,所以,康寧和他們互不相識。但是眼前這個紅蓮,康寧卻是對她印象深刻。
王森以前只說過派遣幾個人來幫助他,想來,肯定是個老謀深算的家伙。要不然怎么能完成檢視自己的任務呢?沒想到派過來的竟然是個小姑娘。康寧也是醉了。
而且這位姑娘還是個性格潑辣的惹事精,說不好什么時候就得給自己弄出個亂子來。本來他和各方面的關系都夠微妙的,此時最忌諱的就是各種亂子,沒想到王森派來的卻偏偏是個搗亂的高手。
忽然,康寧覺得這是王森這頭老狐貍的計劃。看紅蓮的架勢,恐怕只會對白蓮教相關的事務熟悉,至于其他的事情,好心辦壞事兒恐怕都是最好的結果了。王森這一手,恐怕就是為了防止自己做些不該做的事情。
紅蓮見他一直在思考什么,卻不搭腔,好奇地問道:“喂,你在想什么呢?”
康寧面不改色心不跳道:“我在想,你然你們已經到了這里,我是把你們送到青州地界,然后再去灤州石佛口呢,還是……”
康寧真是想聽她說道,不用你送,我們自己去青‘州,你去石佛口辦你的差事就行了。只要不和這位姑娘同路,康寧就是賣腎也愿意,雖然在這個朝代沒有收腎的,跟沒有腎六手機。
“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教主說了,此行的目的是幫助你,不是幫助青‘州。所以你去哪兒,我們就跟著去哪兒。一會我會留下聯絡的記號,周大哥他們很快就會找過來的。”
聽到這話的康寧真是想掩面痛哭啊。
紅蓮見他表情不對,揪起他的耳朵就問:“喂,你怎么一副不高興的樣子?我們可是好心來幫你的喂。”
康寧“哎呦”一聲慘叫,惹得遠處正在看直播的石子明等人哈哈大笑起來。
康寧趕緊笑嘻嘻的告饒道:“不是我不高興啊。只是,這不讓你們白跑一趟嗎?從教都出來,半路遇上我,結果又得回教都去。”
紅蓮一聽是這個原因,當即就譏嘲道:“原來是這點小事。我等江湖兒女,本來就是要奔波一生的。多跑一個來回算什么。虧你是個褲襠里帶把的,竟在這里做這小兒女態,也不嫌害臊。”
康寧被這一頓譏諷訓斥,搞得臉都紅了。這丫頭還真是開放,連“褲襠里帶把的”都能說出來。
他身后的商辛等人也是苦笑不已,自從追隨公子以來,還從沒見過康寧吃癟。今天算是開眼了。
“喂。”這時,大槐樹下的一行人卻突然上前招呼他們,“那對小兩口,過來喝點水吧。”
康寧大囧,怎么被人當成是小兩口了,而且還是跟這個母老虎。
他剛要笑著上前進行解釋,卻被紅蓮從后面踢了一腳,頓時他感覺這只母老虎準備干出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了。
果然,紅蓮姑娘款款向前走出兩步,伸手挽住了康寧的胳膊,就在康寧愣怔的看向她的時候,她把腦袋向康寧那邊偏了偏,低聲“威脅”道:“教主說了,在外面行走江湖,要多注意掩藏自己的身份,既然他們誤以為咱倆是小兩口,那咱們就演唱系給他們看唄。”
康寧心中冷笑,張口教主說了,閉口教主說了。紅蓮還真是被王森那個老家伙禍害的不淺啊。
不過作為一名新兵蛋子,他還是準備老老實實接受前輩們的指導。這些人的江湖經驗,即便以后混跡錦衣衛,也有可能用得著。
于是康寧伸出手去,一把摟住了紅蓮的纖腰。紅蓮雖然性子灑脫,可是不代表她肉體上灑脫,當下還是“虎軀一震”——母老虎之軀——而后就帶著憤怒的眼神看向康寧。
康寧回之以微笑,意思是說,不是你說要演戲的嗎?
紅蓮的臉慢慢開始變紅,但是康寧卻當做沒看見。向那個打招呼的人呵呵一笑,而后說道:“我等忙著行路,的確是口渴了。多謝先生賞口水喝。”
那人與身后的石子明相視一笑,便把幾個人請到了大槐樹下面。
康寧大體看了他們一眼,愕然發現隱隱為首的竟然是個二十幾歲的青年文士,不禁心中有些驚疑。按說這個以老為尊的年代里,他們不是應該圍繞在年紀最大的那個人身邊嗎?
不過他還來不及細想,就有一個水袋被遞到了他的眼前。
康寧接過來喝了一口,然后遞給了身后的紅蓮,卻不料那人又遞過來一個,顯然是打算給這小兩口一人一個來著。
康寧自覺是自己想岔了,但他卻半分尷尬也無,接過第二個水袋咕咚咕咚就喝了起來。
旁邊的石子明一直在觀察他們,但自始至終沒有開口。
最后還是陳繼儒忍不住,故作不解的問了一聲:“你們小兩口這是去往何處?為何如此著急啊?”
康寧正準備撒個謊騙過去,畢竟走上臥底生涯的那刻起,誠實這種寶貴的品質,就跟他沒什么關系了。
可是他還沒開口,紅蓮就一抹殘留在嘴唇邊的水漬,有些氣憤的說道:“還不是那些狗官給鬧的?”
陳繼儒一聽,又是故作不解的問道:“哪些個狗官啊?”
紅蓮小嘴一撅,氣鼓鼓的說到:“還能有誰,就是那個新來的山東巡撫老爺,叫什么石子明的。”
陳繼儒不了他們狼奔豕突一樣的跑過來,竟然和自家東主有關系,下意識的回頭就看了一眼那“狗官”。卻見那“狗官”正一臉無辜的回望著自己,登時就有一種忍不住想笑的沖動。
他已經是知天命之年的人,臉皮上還看不到波動,一旁的孫元化才三十出頭,此時已經忍不住笑了出來。
紅蓮心直口快,當即就好奇的問道:“你笑啥?”
孫元化指著石子明捧腹不已。石子明見狀,知道自己也瞞不住身份,只好站起身來,拱手一禮說道:“狗官石子明拜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