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汗成雨、揮袖成云。雖然是晏嬰用來反諷楚王的話,其中難免有很多夸張的成分,但不可否認的是,齊魯大地,素來都是人口密集之處。摩肩接踵之街,熙來攘往之市,從不少見。
康寧如今已經跟隨柴寅賓走進了青州城。他還不知道尹傳章那邊已經取得了重要突破,不過還算寬裕的時間也沒有讓他陷入到緊張中去,反而游手好閑的逛起街市來。
這里還在展示這大明朝的最后繁華,雖然沒有江南的煙雨朦朧,但也是周圍最近的商品集散地。
或許古人還沒有這個概念,但是概念這種東西,也只有在考試的時候發揮一下作用,真正來到生活中,起作用的時候少的可憐。
所以明朝末期這些不知道商品集散地為何物的小商小販們,此時正浩浩蕩蕩的擠進青州城里,開始他們的買賣。
只是康寧從他們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悅,有的只是一路行來的疲勞,還有掩飾不住的愁容。
康寧正納悶他們的愁容是不是和近期的旱情有關系,已經把名字改成艾夢夏的女艾,很快就裝作買東西的樣子上去攀談。
由于在重生的時候已經植入了后世的記憶,所以康寧也不必擔心他拿著貝殼啥的去買東西。
看她和小販錙銖必較的樣子,還真像是一個出來買菜的農家小婦人。
片刻之后,她就提著一小籃子各色蔬菜回來了。
“公子,今年的菜蔬收成,比往年都要差,價格也在瘋漲。幾個糧鋪也都在漲價。”
“現在及您是漲價而已,那還算是好的。”康寧搖頭苦笑,“蔬菜水果用現在的保鮮技術根本無法存放,價格就是上漲也飛不了。倒是糧食,說不定會有人囤積居奇。”
“可是這些事情咱們管不了。柴知府都還沒發話呢。”
康寧知道艾夢夏說的對。他家也有幾個糧食行業的買賣,也知道每一個行當都有它的行會組織。這些行會組織說白了就是古代版的托拉斯或者卡特爾,有的甚至在壟斷和盤剝上更甚一籌。
這在大明是普遍現象,要想用自己脆弱的手臂去改變這一切,目前看來只能是螳臂當車。
“公子。”就在康寧嘆息的時候,楊大眼突然出現在他的身后,低聲說道,“有一群狗找到了我們,呆在咱家后門不走了。”
康寧來到青州之后,住在自家的一處貨站后院。那里位于地價相對便宜的貧民區,所以也很少引人注意。
人都不怎么注意,狗是怎么找到的?
康寧這么一想,就知道這群狗十有六七是孫大炮訓練過的,看來,他們那邊有消息了。
“走,我們回去看看。”
等道康寧回到自家后門的時候,十五六只大型犬科動物齊刷刷的把他圍了起來,而后每一只都用鼻子使勁戳向康寧。
康寧感覺這比后世登機之前的安檢還要讓人緊張,畢竟安檢人員都還算和氣,他們是微笑著服務的。而這十五六只食肉動物,現在還齜牙咧嘴,口水瀑布一樣流淌到地上去。
說不定他們一路上餓得不輕,如果發現自己不是他們要找的人,肯定不介意把自己當成是午餐肉。
還好,康寧通過了多重安檢。標志性事件就是,那十幾只狗很快就歡快的跳了起來。
顯然他們長途跋涉之后,找到了他們的目標。
康寧真是有點迷糊了。以前聽說過用鴿子傳信的,離奇一點的是用大雁傳信,再立起一些的基本屬于神話或者科幻范疇,可是眼前就有一個犬科動物傳信的。
好在,掌握這項金手指的孫大炮現在已經是自己的手下,不妨有時間和他探討一下。
十幾只狗確認了康寧的身份之后,在那里興奮的狂叫了一會。很快遠處一個墻角后面,就露出一個警惕的狗頭。
那狗頭觀察了一下,確認安全之后向后面叫喚了兩聲,很快又有十幾只狗簇擁著一條比他們大一圈的大狗出現。
康寧已經分不清那是狗還是狼了,不過那家伙卻沒有攻擊的意圖,就連標志性的口水都沒有。他小跑到康寧跟前的時候,其他的狗都在四處警戒,那小眼神看上去就跟中南海保鏢一樣。
康寧注意到,這只大狗脖子上系著一個肚兜,他伸手往里面一套,立刻摸到了一個牛皮紙做的信封。
康寧掏出信封,然后飛快地取出信箋。他現在異常的想知道,徐鴻儒那廝究竟有沒有上鉤。
“徐魚咬鉤。”
短短的四個字,意味著康寧已經成為徐鴻儒的考察對象。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依舊是救援王森,只不過這次不光是錦衣衛的任務,也是徐鴻儒對自己的考驗。
一旦完成這個任務,他將很有可能打入王森集團內部,從而完成錦衣衛交付給他的階段性任務,也將通過徐鴻儒對自己的考驗。
如此,做同一件事情,就可以實現兩個目標了。
那么接下來,應該全力著手于營救王森的事情了。
“給這些狗打些水,喂些肉。讓他們吃飽喝足。”康寧一邊吩咐著,一邊向屋里走去。
元方和幾個轉生者也都跟了進去。他們從康寧的臉上表情就能猜出,任務進行得相當順利,那么接下來,他們就要著手準備營救王森了。
進了屋子把門關上之后,幾個人開始了密議。
康寧率先說道:“錦衣衛里的吳四杰曾經給國務一個木匣子,里面的卷軸上寫有本次計劃的本周。按照錦衣衛的布置,我們應該和一個叫做鱈魚的臥底取得聯系,由他負責把我們引薦給王森。”
艾夢夏說道:“公子,其實我們沒必要太早和他聯系。畢竟我們的身份是徐鴻儒派來救援王森的。然偶我們要做的事情就是,讓徐鴻儒覺得公子是個有理想抱負的人。他為了牽制徐鴻儒,一定會在白兩腳的框架內提升機的職位。拉攏你,扶植你,然后利用你來打壓徐鴻儒,甚至慫恿你去造他的反。”
“這是一條好路子啊。”楊大眼說道,“只要他肯扶植你,基本上就需要你達到徐鴻儒的級別。那廝不是兗州府嗎,那你就告訴王森那老小子,青州府是你的了。咱們不是正好要在這里辦團練嗎?嘿嘿。”
“不行。”商辛卻反駁道,“錦衣衛的終極任務是,搞清楚徐鴻儒這個穿越者究竟有什么本事,哪些可以為大明朝所用,又有哪些不能為大明朝所用。如果和那廝走上對抗的道路,非常不利于完成這個計劃。”
康寧也道:“沒錯,的確不能距離徐鴻儒的核心圈子太遠。”
“哎。”楊大眼可惜道,“我覺得夢夏妹子這招挺不錯的。沒想到大個子和公子都反對。”
“我可不是完全反對啊。”商辛笑著說道,“只是稍微修改一下就更好了。”
康寧立刻發出會心的笑聲:“對,沒錯。只需要略微修改一下就行了。”
楊答案奇道:“怎么個修改法?”
艾夢夏卻在這個時候說道:“我明白了。是再做一次臥底。”
楊大眼已經暈掉了:“啥再做一次臥底,臥底來臥底去,咱們公子究竟為誰效力。”
商辛笑道:“咱們公子歸根結底是為自己效力,是為了人類在未來不會被奴役而效力。”
康寧擺手道:“別說得那么偉大。目前我們就是安心做大明的寄生蟲,安心為大明朝廷和錦衣衛效力。但是,想要完成錦衣衛的臥底任務,就必須要取得徐鴻儒的信任。那我們就索性再做一次臥底,給徐鴻儒傳遞王森集團內部的情報。這樣一來,徐鴻儒的信任肯定是少不了的了。”
“對。”艾夢夏繼續說道,“我的計劃只需要做一下微調。那就是王森想要利用公子對付徐鴻儒,公子照做就是,只不過,王森所要做的事情,都要告訴徐鴻儒。這樣在實質關系上,公子就是徐鴻儒的臥底。以徐鴻儒的本事,拿到王森手上的權利只是時間問題,到時候公子的地位將會在原有的基礎上繼續上升。如果徐鴻儒日后真的叛亂,那公子能夠為大明立下的功勛就更多了。”
康寧總結道:“大明,徐鴻儒,王森已經形成一條食物鏈。我們要踩著王森的尸體走近徐鴻儒,然后踩著徐鴻儒的尸體在大明更上一層樓。我這一次,就是要做一次臥底目標的臥底。”
這句話楊大眼聽懂了,他當即雙手一拍,興奮地低聲吼道:“公子,您就發話吧。接下來我們怎么干?”
“按照錦衣衛的計劃,和我們接頭的鱈魚,將在近期出現在青州府城。接頭暗號是我們的哈摸頭戒指,不過我一個人的眼睛是不夠的,所以,要大家出去留意一下,帶著蛤蟆頭戒指的人。還有,這里有他的畫像,每個人都注意一點。”
康寧從木匣中取出畫像,給每個人都看了一眼,然后就把他們打發了出去,開始在人流量比較大的地方布控。
他們剛離開不久,一位胡須花白,仙風道骨的老者,就帶著他的徒弟和手下們,悠哉悠哉的進了青州府城,隨便找了個茶館坐下,準備歇歇繼續向前走。
“師父,您喝水。”
王森接過徒兒遞過來的一碗水,順帶瞥了一眼這個其貌不揚的徒弟,還有他手上那個難看的蛤蟆頭戒指。
“薛玉啊,你怎么還帶這難看的玩意兒?這么多年了,我也沒見你有哪個表兄弟和你來往過。你說你還帶著你們相認信物做啥?”
“師父你不知道啊,我娘親他姊妹可多了。我外公命中無子,生了二十多個閨女啊,二十多個啊,都夠組成一個大戲班子了。她們每人生兩三個,您說,是不得有四五十啊。大明就算再大,總有一天我們也會碰到的。”
“好好好。”王森放下茶水,“你這表親的事兒我就不說了。可你這綽號,為啥叫鱈魚呢?老夫活了這大把年紀,還沒聽說過這種魚呢?”
王森不是沒有見過鱈魚,只是他不知道那叫鱈魚而已。李副指揮曾經告訴過薛玉,這是一種在那種人之中流傳的名字。王森又怎么可能知道,不過王森既然問了,他就不好不說,當下胡謅道:“師父您不知道。”薛玉沒大沒小的一屁股坐在旁邊,“我跟您說啊,我們南方人,經常到海外去,有一次……”
他正說得起勁,沒注意不遠處正有一雙碩大的眼睛,死死的盯著他手上的戒指看了許久,確認看清楚之后,楊大眼才慢慢的閃進了人群之中,很快消失的無煙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