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達夫依舊沒有看到康寧沉思的眼眸,繼續說道:“我把我的發現告訴了師父,后來在他的指導下,我只做出了兩種藥水,用來區分這四種不同的血。”
他從隨身的藥箱當中摸出兩小瓶藥水,還好剛才撲通跪在地上的那一刻,沒把這兩個小瓷瓶“報廢”。
“之后我使用這兩種藥水查探周圍人的血,發現,所有人的血都屬于這四種類型之一。只要類型相同,就可以進行輸血了。”
眾人顯然開始消化他的話,只有康寧在不斷的擴大著懷疑的范圍。康達夫剛才提到了他的師父,那么他的師父有沒有可能是……
“四十七叔。”康達夫的話打斷了他的思考,還把他嚇得一愣神。顯然,這次他注意到了康寧正在冥思苦想的眼神,“您在想什么呢?”
康寧撒謊從不打草稿,張口就說道:“當然是考慮你說的那個什么血,怎么聽起來有點像滴血認親啊。”
“哦,四十七叔不必擔心。即便能夠相互輸血,也不能證明就是親屬關系。是親屬關系的也不見得就能相互輸血。所謂的滴血認親之說,純屬扯淡。血脈傳承之奧秘,據我師父說,隱藏在一種細小的東西里,目前我還無從得知其中的奧秘。”
“噢——”康寧擺出一副原來如此的神情,對他說道,“那我們,接下來是不是探查一下各自的血,看看能不能給鄧哥哥……”
康達夫“哎呀”一聲,道:“險些耽誤了叔父的大事!還請叔父命人多拿一些茶碗酒盅過來。”
康寧轉身問吳大夫:“有嗎?”
元方忽然搶答:“藥店自然沒多少,不過對面的蘭陵酒店,也是咱家的產業。”
“快帶人去!”
片刻之后,酒盅茶碗就被拿了回來。
康達夫問道:“可是洗刷干凈的?”
幫忙的伙計答道:“那是自然,這可是公子要用的東西,豈能不刷洗干凈?”
康達夫滿意的點點頭,對眾人說道:“一人一個酒盅,一個茶碗。然后茶碗里倒上我右手的藥水,酒盅倒左邊的,別弄反了。”
眾人于是依次照做。
康達夫對小二說道:“可有剔牙的竹簽。”
“有的,去抓一把來。”
那小二看了眼康寧,見他點頭,才轉身向后跑去。
不一會,牙簽也弄來了,藥水也分配完了。
“用牙簽刺破手指,把血滴進茶碗和酒盅子里。”
雖然康寧現在有些懵懵的,但還是照做了。他看書也就看點歷史書,理科類書籍是很少動的。所以,他也說不好這是不是屬于后世的方法。
如果有個略懂醫學的人輔助康寧,康寧就會知道,這是最簡單的一種測試方法。茶碗和酒盅里的藥水,很可能就是抗A試劑和抗B試劑。
所謂的皇帝血型分類法,其實就是ABO血型系統改頭換面弄出來的玩意兒。
秦始皇是O型血,隋文帝是A型,元太祖和明太祖則分別是B型和AB型。朱元璋這個準確性存疑,但康達夫需要的只是他的名字而已,至于他血型真的是什么,誰管。
“好了。現在看看你們的茶碗當中,如果茶碗的黑了,另一個依舊紅著,那說明你們是隋文帝血,如果相反,那就是元太祖血。如果兩個都黑了,那就是太祖血,如果兩個都還紅著,那就是始皇血。”
康寧低頭看著,兩個都是紅的,很均勻的紅色,看不出任何凝集的樣子。
而身邊的元方,出身在西北。那里曾經是匈奴和鮮卑長期活躍的地方,而這兩個族群都屬于(B-A)血型的族群。
元方的酒盅子里出現了明顯的聚集現象,而另一個則依舊是均勻的紅色。顯然他屬于康達夫說的元太祖血,只是康寧不知道,這就是B型血。
“好了。”康達夫繼續說道,“我們現在需要用同樣的辦法,知道鄧兄弟的血型。然后,由你們當中血型相同,自愿獻血的人,為他輸血。”
康達夫走過去,用竹簽子扎破了鄧十五的手指頭,然后取了兩滴血,依照剛才的方法進行分析。
“始皇帝血。”康達夫說完之后,就該把自己的目光移向了在場的眾人。他知道有人對于輸血這件事兒有所顧慮,這大半都是庸俗爛透的中醫留下的錯誤觀念,但是他也沒辦法,一時半刻之間,這種現象是無從改變的。
眾人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茶碗和酒盅,絕大部分都搖了搖頭。
康達夫擔心它們是因為害怕才搖頭的,或許其中摻雜有逃避危險的人。
他本想起身去挨個查探,但最終還是放棄了。師父說過,這種事兒純粹靠自愿。像某些地方,需要用家人的血,來為病號從血庫里替出血來的事情,是最為無恥的。
雖然康達夫沒見過什么血庫,但是師父的教誨,他可沒有忘記。
這個時候,康寧緩緩地走上前來,說道:“我剛才留意過了,出乎我意料哇,竟然只有我一個秦始皇血。”
“什么?”康達夫有些驚訝的說,“四種血應該比較平均才對。”他惡狠狠的環顧四周一陣,像是忍不住要把那些膽小鬼揪出來,但康寧卻搖頭說道:“你說的,靠自愿嘛。”
康達夫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無奈的拿出鵝毛管。從醫藥箱里拿出師父送給他的烈酒,給鄧十五和康寧都抹上了一點。
“康賢弟。”楊肇基大叫一聲,但是叫完這一聲之后,口拙的他又不知道該說什么了。難不成還要阻止康寧去救他的兄弟嗎?
最后,楊肇基也只憋出一句話。
“小心啊,賢弟。”
他這是關切之意,但是在康達夫聽來,就頗為不爽了。
“你幾個意思啊你,我難道會害我的四十七叔嗎?”
楊兆基沒想到自己硬憋出來的一句話,竟然無意中觸怒了給兄弟續命的大夫。
這種情況,他當然要解釋,但是他的語言中樞,實在笨拙的夠可以,“我……”“我……”了半天,也沒說出個子丑寅某來。
最后還是康寧看不下去了,一把拽回康達夫,厲聲說道:“救人要緊,時間拖久了,難道你把握更大嗎?”
康達夫又一次低頭不語,默默取出鵝毛管,準備開始輸血。
他的手法顯然不錯,精準的找到了血管,然后,血液就從康寧的身體之中,源源不斷的流了出來。
“四十七叔。我不能保證傷口不會腐爛化膿……”
“沒事兒。”
沒有抗生素的年代,傷口感染已經足夠造成生命危險了。
但是康寧不覺得后悔,即便擁有穢土轉生這個金手指,如果沒有深厚的人脈關系,那也只能獨立稱帝,揭竿而起。
一隅之地,就算是人才濟濟,又能撐得了多久。
所以,他需要在大明做一條寄生蟲,像很多穿越者前輩那樣,借助明朝的官僚體系,達到割據一方的地步,才有資格睥睨天下,逐鹿中原。
既然要走官僚路線,人際關系就是少不了的。
楊肇基就是他賣出的第一步。
輸血依舊在進行當中,康寧的思緒卻已經飛到了九霄云外,開始俯瞰整個地球。
澳洲,一整塊尚未開墾的處-女地。美洲,也只不過是被咬了一口而已。非洲,原始與野蠻依舊在這里橫行。亞洲,華夏的威名只是略微黯淡。歐洲,三十年戰爭的烽煙將打造新的秩序。南極洲,早晚要印上他康寧的腳印。
為了人類!
更多的血液離開康寧的身體,他的意識開始模糊。但是鄧十五依舊沒有好轉的跡象。輸血,還需要再堅持一會,否則將會前功盡棄。
圍觀的人無不焦急萬分,眼看著康寧的臉色越發的蒼白,顯然是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康達夫記得,師父曾經說過,向外輸血也是一種失血,不能為了挽救一個失血過多的人,而制造另一個失血過多的人。
“四十七叔,我們放棄吧。”
“不……不……”康寧低聲自喃,“不能成為觀賞魚,不能成為培養皿,不能成為寵物!”
站在一邊的康達夫卻聽不清他在說什么,只是每句話之中,康寧是緊咬出的“不”字,卻是清晰的傳到了他的耳朵里。
“哎……”康達夫只能哀嘆一聲,繼續等待生命的最終審判。
康寧的意識變得更加朦朧。他開始不由自主的回憶自己的一生。
從小到大都是極富個性的人,后來成為一名光榮的特種兵,數年后復員,開始做群眾演員,然后武打替身,再然后,被最信任的朋友偷襲致死。
輪廓基本建立之后,更多的細節開始浮出水面。他小時候踢過的足球,中學時候酷愛的游泳,大學和服役期間愛看的書,復員之后參演的影視劇。
忽然!一道精光從他腦海閃過!
他終于想起楊肇基是誰了,還有那個吳有性!
怪不得,怪不得如此的熟悉!
都怪自己來到大明朝之后,太想著不要露出破綻,過分重視前任的記憶,而忽視了前世的記憶。
是的,如今都記起來了。
服役期間,他曾看過明末很多史料。這個楊肇基,就是幾年后平定徐鴻儒起義的人。而那個吳有性,則是傳染病專家,電影大明劫中的主角吳又可,又可是他的表字。
而康寧,當時在電影里出演了一具尸體。
哈哈,上蒼護佑!無論是楊肇基還是吳又可,他只要抓住一個,就足夠改變很多人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