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叔?”康寧被這個稱呼嚇到了。這個編號,呃不對,應該叫行第,實在也太大了吧。
不過在古代,這樣的事情司空見慣。因為親兄弟家的孩子都是打通排行的,所以諸如司馬光這樣的獨生子,“編號”也是兩位數——十二,誰讓他叔伯兄弟太多呢。像北宋的某些皇室支系,在沒有計劃生育的年代,“編號”能接近甚至達到三位數。
當然在北魏那個戰亂年代,這種情況就不常見了,再說當時也沒有興起這種文化,所以楊大眼倒是本能的覺得這人有些不靠譜。
于是挪動腳步,繞到那人的身后去,只要那廝膽敢暴起發難,他絕對可以一刀將其秒殺。
不過就在此時,元方卻緊急叫停了他。
“且慢!”作為家丁當中最有資歷的一個,元方在康家已經呆了多年,眼前這個家伙,他還是有印象的。
“公子,他是,他是康達夫。”
“啊!”康寧更加驚訝了,倒不是因為這家伙是自己熟人,而自己卻露出了馬腳,而是因為此人根本就不曾出現在他繼承的記憶之中。
在半路上的思考之中,他已經對記憶當中出現的每個人進行了了解,即便他們覺得自己有了些變化,他也有辦法去說服他們。但是萬萬沒想到,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是個從未出現在記憶當中的人。
這下可就麻煩了。看那個什么康達夫的年齡,都快四十了。說不定,他的記憶當中,還有原來那個康寧的……
不,不對,這個邏輯不對。自己不應該這么慌張的。
康寧趕緊穩住心神,繼承的記憶當中沒有這家伙的影子,說明最近沒有直接交流。這樣的話,他的威脅程度甚至還不如家丁。
元方這個家丁頭子都沒察覺出異常,何況是這個許久未見的親戚。
是自己太害怕穿幫了。
這個心態很不好,必須盡快調整。再怎么說,魂穿是有優勢的,而且他還繼承了前任的記憶,連失魂癥都不用假裝。這保證了穿越者最快融入新的生活,而且還有本地時空的關系可以利用。
有這樣的優勢,康寧覺得自己的恐慌實在是不應該。
于是他壯著膽子問道:“元方,我怎么不太記得他?”
這是實話,他的確不怎么記得他。
“公子,當時你還小,我比你大十歲,都不太記得他了。”
“是啊,四十七叔。”康達夫已經痛哭流涕,“您可以去問問老管家,雖然我不知道在這兒的是康森、康焱、康鑫、康垚還是康淼,但他們都是認識小侄的啊。”
康寧一巴掌拍在自己腦門上。古代那么差的醫療條件,這五胞胎兄弟能夠存活下來,已經實屬罕見。而他們則悉數是自家的管家,就更讓他感到驚訝了。
在繼承的記憶當中了解到這一點的時候,他就已經覺得上天是在跟自己開玩笑,現在想來,或許這不是天意,而是人為。
也不知道是父親還是別的什么力量,把這些稀奇古怪的人搜羅了來。眼前這個吳有性顯然也不簡單。
康寧每次默念他的名字,都覺得似曾相識,但就是想不起來。
還有那個楊肇基,似乎也能給自己帶來這種感覺。
雖然他在軍隊里沒事就愛翻歷史書,但讀書不精,有些東西真的是印象模糊了。
不過有一件事情他沒模糊,就是向楊肇基這個人示好。一個三十幾歲就被迫退職回鄉的正二品武官,單單靠年齡上的優勢,就可能熬死他的政敵。在他沒落的時候,當然要伸出自己的援助之手。
于是康寧上前一把扶起康達夫,安慰道:“不必找老管家了,他出去尋訪一位農桑高人去了,既然元方認得你,那也就足夠了。”
“四十七叔……嗚嗚……”康達夫繼續失聲痛哭,“族老說我所學不正,將我趕出家門。妻子離我而去,還帶走了葉兒……嗚嗚嗚……”
康寧這下明白了。他這是來這里投靠親友的。如果他真有本事,康家諾大的一盤餃子,還差了他這盤蒜不成。
“你先不要哭了。到這里就到家了,哪有到家還在哭的。”
一聽這話,康達夫立刻笑逐顏開。不過淚珠子還在他臉上掛著呢。他這一笑,肌肉猛然一動,淚珠子下雨一樣嘩嘩飛出去。不但他自己哭笑不得,連周圍的人,看到這幕之后都哭笑不得了。
安慰好他之后,康寧瞥了一眼鄧十五的狀況,光憑臉色就可看出,已經越來越虛弱了。
“對了,你看你有沒有辦法,救一救我這鄧哥哥,他是個忠義雙全的好漢子,命不該絕啊。”
這個時候,楊肇基等人心急火燎的趕了過來。他們顯然是辦完了衙門里的事情,前來探望鄧十五的。
聽到康寧夸贊鄧十五,而且是在懇求一個大夫就他,包括楊肇基在內的所有人,都向康寧投過去感激的目光。
康達夫聞聽此言,也知道這是自己能否留在這里的關鍵,于是趕緊抹了一把眼淚,急匆匆過去檢查傷勢。
他也不號脈,只是解開綁帶查看了一眼傷口,然后伸手摸了一下血管,而后就得出一個結論。
“外傷太重了,流血太多。”
楊肇基等人連忙點頭應是,并稱贊道:“真是神醫啊,不用診脈也能知道傷勢。”
他們一群武人,平時更加貼近江湖,更愿意相信這種不修邊幅的人是什么隱士高人。
但在場的其他人早就知道了這個結論,吳有性不久前說的很清楚。他們更關心的,當然是:“那該怎么救?”
康達夫沉吟良久,最終吐出了兩個震驚全場,同時更加震驚康寧的兩個字。
“輸血!”
“啊!”
“啊!”
第一聲“啊”喊得比較齊整,那是因為在場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輸血是啥玩意兒。
第二聲“啊”只有康寧一個人喊出來,那是因為他知道在場大多數人不知道這玩意兒。
或者說在這個時代,這個詞即便已經出現,代表的也很可能不是后世我們所熟知的意思。
因為最早的輸血試驗,是英國人羅維爾在1665年完成的。而現在,是萬歷四十三年,公元1615年。
一個甲子之后的事情,會提前出現在萬里之外的九州大地?
這不太可能!
那又怎么解釋這種現象呢?
有可能,是不曾被歷史記載的輸血試驗早就出現了。也有可能,是華夏先祖秘密傳下來的方法。有鑒于敝帚自珍的優良傳統,這等法子不為世人所知也是有可能的。總之,不可能是其他穿越者帶來的吧。
“啊!”康寧又一次驚呼一聲,他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難道來到這個時代的,不只有他一個穿越者?
他這一聲驚呼格外的扎耳,立刻引來了周圍的人關注。楊大眼湊上前來問道:“公子,有何事?”
“我……”康寧一愣神,語言中樞有點要罷工的意思,幸好“修復”及時,才讓他編出了一個謊話,“我剛才想到,一個怕人的場面。這個輸血,是不是……是不是得弄碗人血,給他喝下去。”
聽他這么說,在場的半數人都毛骨悚然。
康達夫卻沒事兒人一樣說道:“四十七叔只說對了一半。這輸血的確是得把人血補到他身上,但不是喝下去,而是,用管子直接導進他的血管里。”
在場的人又是一片驚呼。有的人已經抱著頭使勁搖,好像是要把想象到的可怕場景趕出大腦。
這時候,讓康寧更加驚訝的一幕出現了。康達夫從自己的袖口當中抽出一把鵝毛,然后利索的去掉上面的羽毛。
“就用這種管子。”康達夫說道。
康寧開始更加懷疑了,羅維爾在六十年后用狗做實驗的時候,連接血管的就是鵝毛管。
但是,在輸血之前,還需要測定血型才行,血型這個概念應該是出現在兩百年后。六十二年后,法國國王的御醫丹尼斯曾經在人體上做過輸血試驗,但是因為缺乏血型相關知識,而喜憂參半“。
也就是說,這個世紀的頂級醫生,都還沒了解到血型的重要性。
如果,他說出了血型,那么,很可能就證明康寧真的不是在“獨行”。
“不過在此之前,我們需要先解決一個問題。”康達夫的話,把康寧的心臟提到了嗓子眼。
“我在研究古代醫學秘籍的時候發現,幾位著名君王的血好像不太一樣。秦始皇、隋文帝、元太祖,還有我們的太祖,有著極大的差異。這種差異與血脈的傳承關系不大,所以一直沒有引起重視。但我卻在無意中發現,如果要輸血的話,不能不考慮這一點。如果搞錯的話,有可能當即喪命。”
眾人顯然被這可怕的后果嚇到了。
但是康寧卻被這段話弄的猶豫了。我們傳統所說的血型系統是ABO血型系統,當然還有MNS、Rh等等,這是因為分類的標準不一樣造成的。
但還從來沒有一個人會用皇帝的血型來分類,這個人,真的和穿越者有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