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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一說出口,原本還正在看向侯常勝方向的許小亮立刻轉過頭來,盡管光線昏暗,杜鵑還是能夠確定,他現在是在盯著自己,死死的盯著自己。
“為、為什么這么說呢?你們倆的感情不是一直挺好的么?”
“我也以為,只不過……我沒想到他實際上是那樣的人。”杜鵑語氣沮喪的嘆了一口氣,“算了,不提他,說這些還有什么意義,原來我還挺難過的,覺得自己這么多年竟然一直都沒有看清楚他的為人,現在我都已經沒有心情難過了,做夢也沒有想到竟然會變成這樣的一種處境,現在我已經顧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能平平安安的出去,我就當自己這輩子從來沒有遇見過唐弘業,下一次一定擦亮眼睛,找一個那種能顧默默守護我,真心對我好的人。”
她知道自己的這番說詞是有些突兀的,換做是一般人估計都不會相信,絕對會產生懷疑,但是杜鵑賭許小亮并不是一個正常人,畢竟哪個正常人能做出冒充其他人的身份接近他們,綁架老同學,以及那么大量的閱讀什么前世今生的書籍呢?杜鵑就賭他已經偏執到了一定的程度,偏執到了他在自己的腦海當中寫劇本,并且把自己臆想出來的東西當成是客觀事實,屏蔽了真正的現實所在,所以才能夠如此的底氣十足的去實施這么一系列讓人無法理解,幾乎快要不合乎邏輯,完全沒有辦法很好隱藏犯罪蹤跡的行為。
現在她需要努力做的事情有三樣,其一是盡量想辦法讓許小亮愿意幫自己把扎帶給解開,其二是穩住他的情緒,為實施救援的人爭取時間,其三同時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杜鵑身上的設備不僅可以讓其他人監聽到他們這邊的情況,同時還可以保留住錄音,她需要讓許小亮承認自己的罪行。
許小亮看著杜鵑,呆呆的,沒有任何的動作,這么長久的呆滯讓杜鵑都覺得有些不太踏實起來了,過了好一會兒他終于開口了,聲音聽起來有一些微微的打顫,不像是因為冷,倒更像是因為緊張:“杜鵑,你以前真的不記得我么?”
杜鵑迅速的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思路,略微猶豫了一下,用一種不太確定的語氣回答說:“說實話,我看你總覺得很眼熟,但是我又很慚愧,因為我覺得我把你記錯人了,壓根兒沒記得你是盧瀟平,我對盧瀟平沒有任何的印象,看到你的時候倒是想起來了一個以前的老同學,可是又把你們給張冠李戴了。”
“你把我記成是誰了?”許小亮一聽這話,頓時有些激動起來,趕忙調整了一下姿勢,從坐在地上變成了跪在地上,上半身朝杜鵑這邊探過來。
“我以為你是許小亮呢。”杜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自己的心都猛烈的跳動起來,她這也算是一步險棋了,如果許小亮的戒備心超過了他的偏執,那么這一句識破他身份的話,很有可能就會招致殺身之禍,但是如果自己賭對了,那就能讓許小亮承認自己的真實身份,如果可借機會打動他,說不定還能讓他放開那把藏在身邊的刀,把自己給松綁一下。
“你……你記得我……?”許小亮的聲音聽起來更加顫抖了,情緒有些激動。
“真的是你?許小亮?!”杜鵑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非常的驚喜,而不是厭惡或者是緊張,“可是不對啊?你之前不是跟我說你是盧瀟平么?”
“我……我沒想到你會認出我,你會記得我。”許小亮蹭的一下從地上站了起來,估計是跪久了,腿也有些發麻,他差一點一頭栽倒在地,慌忙穩住身子,“我怕我說我是誰,你不記得,那樣一來太尷尬了,所以……我就說了個謊。”
“以后不要這樣了,”杜鵑看著朝自己走過來的許小亮,渾身上下的每一個毛孔都在激烈的表達著排斥的情緒,但是她必須控制住自己,不泄露真實情緒,“為什么要說謊騙我呢?我當然記得你,那個時候我給你講題,你總對我笑,笑起來眼睛很亮,笑容也特別的溫柔,這些我當然不會隨隨便便就忘了!”
許小亮聽她這么說,就更加激動了,直接沖到杜鵑的身邊,緊挨著她坐下來,伸手過去拉起杜鵑的手:“我錯了,你別不高興,以后我都不騙你了!”
杜鵑在他抓住自己手的那一瞬間,身體本能的做出了一個抗拒的反應,想要把手給抽回來,盡管只是那么一瞬間,立刻就被她自己給叫停了,但那一抖,還是讓許小亮的身子迅速的僵住了,看著杜鵑的時候,表情陰晴不定。
杜鵑知道,像是許小亮這樣的一個瘋子,現在的狀態是非常不穩定的,他既很輕信,又非常的多疑,這兩種相互矛盾的特征全部在同一時間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在面對自己想要聽到的,符合自己內心期待的話的時候,許小亮是輕信的,內心里面的渴望讓他忽略了所有不合理的細節。但是與此同時,眼下的這種處境又讓他格外的警覺和敏感,越是渴望得異常強烈,有任何的風吹草動可疑跡象,就也會讓他有一種遭受到了巨大背叛一樣的憤怒和惱恨,一旦情緒失控,能做出什么事情來,那就不是杜鵑可疑預料的了。
“我的手……別碰……麻了……”杜鵑趕忙倒吸了一口冷氣,聲音聽起來有些痛苦似的說,“一碰就好像好多根針在扎一樣的,特別疼,你別碰!”
許小亮聽她這么說,緊繃的身子這才略微松弛了一點,再看燭光中杜鵑一臉痛苦的樣子,他有那么一瞬間的猶豫,然后從懷里抽出了一把尖刀。
杜鵑被嚇了一跳,她發現許小亮并沒有意識到自己作為一個偽裝成“人質”的綁匪,從懷里面抽出來一把刀這是多么的不合邏輯,當然了,她也絕對不會去提醒許小亮,只能冷眼旁觀,看看許小亮究竟想要干什么。
許小亮把刀子伸向杜鵑手臂上的扎帶,作勢想要隔斷它,杜鵑見狀,趕忙對許小亮搖頭:“不行不行!你不要把我胳膊上的扎帶割斷!”
“為什么?”許小亮沒想到杜鵑竟然會想要躲開,有些詫異。
“你不是說,如果你沒有看住我們,那些人就會為難你么?我希望咱們都能平平安安的,不希望你因為想要幫我結果受到什么傷害。”杜鵑語氣真誠的說。
許小亮的眼睛真的幾乎快要放射出光芒來了,他有些激動的一邊幫杜鵑割開手臂上的扎帶,一邊說:“沒想到你竟然這么關心我,太讓我感動了!從來沒有人對我這么關心過!沒關系,我只是放開你的胳膊而已,讓你活動活動,沒人會介意的,要是回頭不行我就再給你捆上,不用擔心我,不會有事的。”
杜鵑繼續佯裝聽不出來這里面的不合理,順從的讓許小亮幫忙用尖刀割斷了胳膊上面的扎帶,其實原本許小亮把扎帶勒在袖子外面,她真的沒有太大的感覺,現在也只是裝模作樣的揉著胳膊,余光掃見許小亮手里面的那一把尖刀,心里面暗暗慶幸,幸虧一切都按照自己的計劃在事實,如果真的換成唐弘業來赴約,那現在肯定就不止是后腦勺有一些隱隱作痛那么簡單了。
“怎么樣?好點了嗎?我幫你揉一揉!”許小亮不管三七二十一,又一次拉起了杜鵑的手,小心翼翼的幫她揉一揉捏一捏,想要幫忙緩解不適。
然而他的肢體接觸本身就是杜鵑最大不適的根源,偏偏杜鵑還不能表現出來,只能任由他拉著自己的手,在胳膊上面捏來捏去。
也不知道唐弘業在另外一邊聽到會是一種什么樣的反應,會不會暴跳如雷。當初為了保險起見,為了避免被許小亮發現設備,杜鵑是沒有戴著耳機的,現在對唐弘業那邊的反應也還能靠猜,她忍不住輕輕嘆了一口氣。
“還很難受么?為什么嘆氣?”許小亮不放過杜鵑任何一個細微情緒。
“沒什么,就是覺得我好像從來沒有被人這么細心的照顧過。”杜鵑看這個架勢,知道自己的計劃奏效了,便努力的朝下一步去引導,“只可惜,咱們現在都被困在這里,也不知道接下來會怎么樣,我可真的是被唐弘業給害死了!”
她只字不問為什么侯常勝會在這里,為什么唐弘業會被騙到這附近,因為一旦問了這種問題,許小亮就有可能會沒有辦法把謊撒圓,那樣一來他就有可能狗急跳墻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為,這不是杜鵑想要的。
好在許小亮現在這種情況下,根本就沒有什么理性可言,他一門心思的沉溺于杜鵑對他的這種溫柔的語氣還有依賴的態度,根本沒有去想過杜鵑的這種表現和她一貫的性格是否相符合,在這樣的一種情況下,她那么輕而易舉且毫不懷疑的接受了自己的說辭,究竟是不是真的合理可信。
或許對于這種精神狀態下的許小亮來說,只要是符合他內心渴望的,在他看來就都是合理的,他的大腦已經不能夠去分辨這里面的漏洞和可疑之處了。
“不用怕,車到山前必有路,我會行辦法的,一定會讓你安全的離開!你可以相信我,也可以依賴我,我不會像唐弘業那樣讓你失望的!”許小亮對杜鵑說,說著說著有些激動,“我從上學的時候就很喜歡你,真的,我那時候一直覺得你太完美了,沒有人能配得上你,從來都沒有想過,過了這么多年你還記得我!”
“現在還是不要說這些了吧,等咱們都能平平安安的出去,你,我,還有侯常勝,到時候咱們有的是時間和機會,好好的回憶一下過去的事情。”杜鵑故意提到了被晾在一邊有一會兒了的侯常勝,想要試探一下許小亮的態度。
許小亮目光癡癡的盯著杜鵑,聽她說完之后,好像終于想起來這里還有一個礙手礙腳的侯常勝一樣,他有些不大耐煩的隨意揮了一下手,說:“不用擔心,等咱們能跑出去了,我就帶著你走,侯常勝他會自己走,不會礙咱們的事。”
杜鵑聽他這么說,心里面咯噔一下,她可不覺得許小亮的意思到時候會放走侯常勝,所謂的不會礙事,說不準是什么意思呢,說不定是在離開之前,先把侯常勝這個失去了價值的人質給“解決”掉。
“杜鵑,你相信來世么?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夙世因緣么?”許小亮忽然停下了幫杜鵑揉捏手臂的動作,跪坐在她身旁,目光灼灼的看著她。
在這樣一個環境下,昏暗而又沒有窗口的小房間,冰冷的空氣,昏黃如豆的小小蠟燭光,身旁還有一個精神狀態不大正常的人,用氣聲在自己的耳旁說著這種什么前世今生、夙世因緣的話題,這種氣氛實在是太詭異了,讓杜鵑忍不住覺得有些毛骨悚然,過去看恐怖片都沒有體會過的戰栗,現在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身上結結實實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我……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她可不敢隨隨便便的回應許小亮的這個問題,畢竟許小亮的意圖是什么,她現在也沒有徹底的摸清楚,所以回答相信或者不相信,要不然就是激怒了他,讓他不高興,要不然就是讓他太高興,說不定會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來。
“你以前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一點也不奇怪,我也是最近這兩年才開始關注這些,原本我對自己的人生覺得特別灰心,但是自從了解了這些之后,我就又重新燃起了希望,覺得自己還有追求幸福的機會,還可以博一下!現在回頭看看,書上說的都是真的,一點也沒有騙人!你看,現在你不是就迷途知返,來到我身邊了么!”許小亮對杜鵑說,臉上的肌肉因為內心里面的激動和狂喜而扭曲得厲害,看起來很是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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