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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家人,是爺爺奶奶有這種重男輕女的思想,還是全家都是這樣?”唐弘業問,“那孩子三四歲的話,出事之前是剛入托還是有一陣子了?這期間除了爺爺奶奶之外,父母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么?哪怕是一次也沒有過么?”
“那孩子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她是兩歲就被送來的,所以比班級里面其他的大部分孩子都小一點,而且來幼兒園的那一年的時間里,至少在我的印象當中,除了她的爺爺奶奶之外,好像就沒有看到過她的其他家人,估計應該也是不太把這個孩子當回事兒吧,不然的話,工作再忙,也不至于一年到頭一點時間都騰不出來。”陳巧珍搖搖頭,“而且,我自己也是有孩子的人,真要是心里面記掛著孩子的那種父母,不可能察覺不到老人對自己的孩子是不是那么放在心上,假如那孩子的父母真的特別在意她,我覺得也不至于都到出了這么嚴重的事情了,也沒有露面,至始至終就把孩子完完全全丟給祖父母來養。”
她說完之后,糾結了一下:“我當初還聽說了一件事,但是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沒有印證過,也不知道合不合適跟你們說。”
“沒關系,盡管說,是真是假,這個我們事后會去確認的,不需要擔心責任的問題。”唐弘業對陳巧珍點點頭,示意她不用有顧慮的盡管放心大膽的說。
“是這樣的,我當時聽說啊,那個小女孩兒的家里頭條件并不是特別好,否則也不會父母親把孩子留給老人帶著,自己在外面拼工作,然后聽說好像是范季影的丈夫提出來賠償之后,孩子的爺爺奶奶就跟孩子的父母那邊溝通了一下,孩子的父親當時正好是工作遇到了一點麻煩,想要自己做點什么,按照現在的話說就叫做創業吧,正好是需要用到這一筆錢,所以才會提出要加價,否則就不能同意私了,還好范季影的丈夫拿得出來那些錢,答應了那邊的條件,所以兩邊就談妥了,甚至還寫了我之前跟你們提起過的那個讓人不知道該怎么評價的保證書。”
“對了,陳阿姨,有一個問題我想問一問你的看法,”杜鵑聽完了陳巧珍的話,開口問,“在你看來,你覺得范季影和她丈夫的感情怎么樣?”
“這個……你讓我怎么說呢……”陳巧珍露出了一臉為難的尷尬笑容,“感情的事情,都是很主觀的,我說的也不一定對,畢竟每個人的想法和追求都不太一樣。我個人覺得范季影和她的丈夫應該是屬于相敬如賓的那一類吧,只不過我這個人從來不覺得相敬如賓是什么好詞兒,雖然說這個詞很多的解釋都是好的,說是對待自己的丈夫或者妻子,要像對待賓客一樣的周到,一樣的尊敬,但是話說回來,這個世界上有誰對待賓客是百分百的真心實意,掏心掏肺呢?對待賓客大部分時候都是一種臉面上理解上的需要,不是什么真情實感的付出,我覺得夫妻二人在一起,相濡以沫,琴瑟和鳴,這都很好的,但是相敬如賓么……”
“你的意思是,范季影和她丈夫的感情好,是比較流于形式的那一種?”
“對,給我的感覺是這樣的,我還沒退休的那個時候,她上班下班,她丈夫經常車接車送,見了園里的同事也會比較客氣的打招呼說話,話里話外都是挺寵著范季影的那個意思,當時園里好幾個未婚的女老師,都特別羨慕,覺得希望以后能夠嫁的像范季影那么理想。不過我作為一個過來人,上了年紀的人,我倒是覺得范季影的丈夫對她有點流于表面,就好像是故意做出來給別人看的一樣。”陳巧珍說著自己的看法,“后來出了那個孩子的事情之后,范季影就第一時間去打電話聯系了她的丈夫,她丈夫也很快趕過來了,但是怎么說呢,范季影在那個時候,感覺并不像是闖了禍,六神無主,終于盼到了自己的老公過來幫自己一起想辦法解決的那種,反倒好像是很擔心,很害怕,怕她老公責怪她似的,戰戰兢兢,在她老公面前小心翼翼,特別的謹小慎微,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那你知不知道,在那一段時間里面,范季影為什么精神狀態不太好?為什么會出現恍惚?”杜鵑提起了之前陳巧珍說過的一個細節。
陳巧珍搖搖頭:“這個范季影可沒有說過,那陣子她的狀態不太好,我還跟她特意談過話,問問她是不是家里遇到了什么事,是不是有什么為難的事兒,她也沒跟我說過,一問就光是哭,哭得特別傷心,哭完了又說自己沒有事,就是心情不好,沒有什么,過一陣子自己就調整好了,讓我不要擔心,她肯定沒有問題。我覺得她這個人一直以來都是挺靠譜的,從來沒有讓我操心過,也算是我們幼兒園的骨干教師了,給人的感覺也是很聰明的,所以就沒有太擔心,沒想到后來就真的因為她的魂不守舍,鬧出了這么大的事情,我也自責了很長時間。我猜,她那段時間那么心神不寧的,可能是跟家里有關系,主要是她的丈夫。”
“哦?那為什么你會有這樣的猜測呢?”杜鵑問。
“因為按照咱們正常的反應來說,原本如果因為別的事情心神不寧,現在又出了新的事情,而且還是性質這么嚴重的事,肯定會更受打擊,更加精神恍惚吧?結果她倒是跟我猜的正好反過來了。一開始出事的時候感覺還是挺惶恐的,結果等到她老公來了,開始積極的跟那個小女孩兒的家里人協商的時候,她好像就忽然不那么慌了,等到協商有了結果,達成了一致之后,她就好像真的放松下來了似的,過后在單位也跟沒事兒人一樣。但是我作為當時的園長,即便不是直接責任人,我都膽戰心驚了好長時間,她倒是比我還淡定,所以我就覺得她之前那么魂不守舍的,肯定是因為跟她丈夫的感情或者關系出了什么問題,后來鬧出這么一檔子事兒之后,之所以她反倒淡定下來了,是因為她覺得她老公還是挺在乎她的,有事情的時候會跟她一起承擔,所以至少這方面的心結就算是解開了。”
雖然這只是陳巧珍一個人主觀上的猜測,但是杜鵑卻覺得還是有幾分道理的。
“那個孩子叫什么名字,一點也想不起來么?”唐弘業問。
陳巧珍搖搖頭:“確實是想不起來,不是我明明知道又不肯跟你們說。你們想,我連這件事都已經對你們和盤托出,沒有一點保留,又怎么可能在這種細節上面打埋伏呢?我的記性其實還是比較不錯的,就算現在歲數大了一點,也還不至于那么健忘,但是那個小孩兒,我原本對她的印象就只是停留在總是看到她唯唯諾諾,可憐巴巴的樣子上,幼兒園里面當時就有那么多的孩子,后來一直到我退休前,出出進進又有那么多的孩子,我不可能每一個都記得住姓什么叫什么。出了那么一檔子事兒之后,我就更是沒敢去特意強化這個孩子叫什么的記憶,可能是總覺得如果我記住了她叫什么名字,那以后我就會負罪感更強吧。”
“那你能把出事的大概時間區間幫我們回憶一下么?這樣我們調查起來也多少能有個方向。”杜鵑看得出來,陳巧珍應該不是在說謊,并且她似乎在這件事情上面,也沒有說謊的必要,所以就只好選擇了退而求其次。
“行,那我幫你們想一想。”陳巧珍點點頭,她回憶了一會兒,忽然又有些疑惑的抬眼看了看面前坐著的兩個人,“我能不能問你們一句,你們為什么忽然跑來找我問當年的那件事呢?這都過去十年了,是又出了什么事情了么?”
杜鵑猶豫了一下,陳巧珍在當年的那件事里面,或許知情不報的責任是有的,但是造成了孩子死亡結果這件事情上面,她并沒有任何的責任需要去擔當,可是她卻已經足足自責了十年,這大概已經可以算是對她當初做出選擇的一種懲罰了。
現在假如告訴她,他們過來了解當年的事,是因為范季影的兒子遭人殺害,誰知道這位退休多年的老園長會不會把這件事直接聯想到了為當年的事情尋仇,并且因為擔心自己的子女同樣存在危險而擔驚受怕。
造成這樣的恐慌,實在是沒有任何意義。
“是當年遭遇了意外的那個孩子,她的家人有想要追查一下當年的直接責任人是誰的。”考慮到那方面的顧慮,杜鵑臨時編了一個聽起來還算合理的理由。
“那孩子家里終于有良心發現,不止盯著補償款看的人了么?”陳巧珍愣了一下,等到回過神來再開口的時候,語氣里面竟然透著一種驚喜,“但是孩子都已經離開了那么多年了,這事兒還有辦法查清楚么?如果能查清楚,倒也真的是一件好事了,至少可以對得起那么小就出了這種事的可憐的小女孩兒。”
她停頓了一下,可以看得出來是有那么一點點猶豫的,但還是深吸了一口氣,開口說:“假如你們查到最后,覺得我在這件事里面需要承擔什么樣的責任,就盡管來找我吧,我肯定老老實實的接受懲罰,絕對不躲不跑。當年我選擇幫他們一起隱瞞事實真相,說白了就是怕自己到了還有幾年就要退休的時候,再出了這么一檔子事兒,讓幼兒園的名聲在我管理期間被敗壞了,我雖然一分錢的好處都沒有收過范季影的,但我也算是動了私心的,所以接受懲罰也是我應該承受的。”
“你給我們提供了這么多的有價值的信息,也算是將功補過了。”杜鵑說。
陳巧珍長嘆一口氣:“如果那個小女孩兒的事情,真的能有一個交代,我的良心也確實會好過一點,至少不用好像一個精神病人一樣,特別害怕看到小孩兒,不瞞你們說,我家里人前幾天還給我打電話呢,說我家的兒媳婦懷孕了,我是有開心又難過,開心是我終于也要當奶奶了,難過是……就我這種精神狀態,我哪敢去看自己的孫子或者孫女啊!這下好了,不管你們后面追不追究我的責任,只要我能把這個心結給解開,以后我也可以享受一下天倫之樂了。”
隨后她就又努力的回憶了一下具體的日期,最終把那個小女孩兒出事的時間給壓縮在了不到半個月的區間當中,雖然不算特別精確,但是對于一個間隔了大約十年的事情而言,已經算是不錯的一個答復了。
在幫杜鵑和唐弘業提供了大概的日期之后,陳巧珍又想到了另外的一層擔憂。
“我聽說,范季影現在自己當了園長之后,她的丈夫發展得也是相當不錯,條件和當初比,又是上了一個大大的臺階,好像還挺有點能量的……那個小女孩兒出事了那么久,家里當初看起來也不是條件多好的樣子,有勝算么?不會折騰了半天,最后又是這么不了了之了吧?”她有些擔憂的問,“那會不會有人打擊報復什么的啊?”
“沒有關系,你不要有這種顧慮,有什么和那件事情有關的其他情況,可以隨時打電話聯系我們。”唐弘業沖她搖搖頭,拿出自己的名牌遞給陳巧珍。
陳巧珍接過去很仔細的收好,然后又開口拜托他們:“假如這件事有了一個結果,也希望你們能夠告訴我一聲,我心里也就安穩了。”
杜鵑和唐弘業對她點點頭,答應下來,然后就告辭了陳巧珍,離開了那所老年公寓。
“當年的那個小女孩兒,和林開朗,單純就死亡原因來說,簡直是如出一轍。”開車回去的路上,唐弘業對杜鵑說,“這件事情現在性質終于清楚了,就是一起向范季影尋仇的報復殺人。”
杜鵑點點頭,長出了一口氣:“唯一的問題,就是確定那個人到底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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