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琿嶺內毒物遍地,凡人很少有人敢進到嶺內,有大膽的獵戶、采藥人也只敢在外圍打轉轉。
遠處傳來呼救聲,是位十二三歲的少年受到一條毒蟒的襲擊,林千藍手一揚,毒蟒的頭當即爆裂。
這是林千藍幾天來救下的第五個凡人了。不是她心懷悲憫之心,實在是寶琿嶺內的野獸外逃,跟騰二頭兩天沒有收斂氣息漫山遍野地尋寶有關。
后來被她發現,騰二再出去就完全收斂了氣息,寶琿嶺不再有野獸四竄,但之前嶺內的野獸有一些跑到了外圍。
自家二貨惹得禍,她這個當主人有責任背鍋。
分不出襲擊進嶺凡人的是原在外圍的野獸,還是因受驚從嶺內跑到外圍的,索性見到有人受襲一并救了。
少年雖經歷了一場生死,卻沒失去機敏,迅速把雙腿從毒蟒松馳下來的蟒身中脫離出來,半躺在地上大口吐著氣。
林千藍已來到少年面前,“給你,吃了。”
她給少年的是一片蛇花草的葉子,少年的左手手背被毒蟒咬了一口,整個手都變成了紫黑色。
蛇花草是一階靈草,專解蛇類的毒素。這株蛇花草是林千藍在嶺內得來的。世俗也是有靈氣的,在人跡罕至的深山里,偶爾能找到靈草。
世俗界沒有妖獸是是因為世俗界這片地域因靈氣少,妖獸本就少,大能們把世俗界與修真界分開后,把僅有的妖獸屠戮一空,為的是給凡人一個相對安定的生存空間。
少年是凡人,毒蟒是普通的野獸,不用服也服不了修士才能用的解毒靈丹。
少年看到草葉,眼一亮,認出了蛇花草,接過來,幾下塞到嘴里,使勁嚼了幾嚼,咽了下去。
沒一會,少年手背上的紫黑色褪去,變成了正常膚色。
毒解了,少年有力氣從地上爬了起來,合手躬身朝著林千藍行了個大禮,“丁瑯多謝仙師相救。”
世俗界的凡人分不出修士修為的高低,一概尊稱為仙師。
云瑯界面的世俗界的凡人秉承了修真界修士的優點,不輕易朝人下跪。
林千藍問道,“你家在這寶琿嶺內?”
“回仙師,我家住在嶺西的錘柄村。”
“這寶琿嶺有什么傳說故事?”
丁瑯偷偷看了眼的女修,見她不是在開玩笑,遂認真回道,“有的,我聽說的就有好幾個。有一個是說很早以前,寶琿嶺里有家姓郭的人家……”
又是個凡人救了妖,妖來報恩,嫁給凡人后美滿地生活在一起的畫本故事。因少年講的言簡意閡,林千藍就沒有打斷少年,聽他講了下去。
“……從天外飛來一個仙錘,落到地上,化成了寶琿嶺,我們村子那塊是錘把中間,就叫了錘柄村……”
“……寶琿嶺是有山神的,嶺內的精怪都歸山神管,有芍藥仙子,有狐仙,有人參娃娃……娃娃……娃……”丁瑯語不成句,雙目大張,望著林千藍身后,“……娃,娃……人,人參——”
丁瑯都看到了,林千藍怎不知道?她的神識早盯住了這個從地下冒出來的小精怪。
相比于其他的草植,人參的確容易成精,長到一定的年頭就能生出靈智,化成人形。
難怪會被稱為人參娃娃,看上去是個兩歲孩童的模樣,穿的不是畫本里的紅肚兜,而是一身黃色的斜衽的衣褲,短衣袖,褲腿也只長到膝間,腰間系一根綠帶子,遠看像一個長手腳的胖葫蘆。
還是個女娃娃,衣物是女孩式樣,六個小辮子在頭上亂晃。
人參娃娃是在奔逃中,小短腿倒騰的飛快,像是踩著一個風火輪,從一個嶺頭倒騰到另一個嶺頭,一會一頭扎到土里消失,一會從另一個地方冒出土,繼續倒騰著小短腿。
不知這人參娃娃怎么想的,在發現她的存在后,不僅沒往遠處逃,反而直沖著她奔來了。
送上門的藥材不要白不要。
離得近了,人參娃娃還喊上了,“仙子姐姐!有壞人抓我!”
一頭往林千藍的懷里撞,林千藍可不什么東西都愿意抱的,隨手一拂,人參娃娃“哎喲”的叫著坐到了地上,抬頭望著林千藍,“仙子姐姐,有壞人。”
林千藍微低下頭,看著人參娃娃頭頂的六個小辮子,數了下,每個小辮子根上圍著五顆或六顆紅寶石,一共三十二個,是個至少三千多年的人參精,“你說的壞人是那條白蛇?”
正因為看到是騰二追著人參娃娃,她才沒有插手,而騰二不是真追的不上,是它起了玩心,追著人參娃娃玩。
她放任騰二玩個夠,誰料人參娃娃竟會求救到她這里來了。
人參娃娃嘟著她紅潤的小嘴巴,“就是它!那個白蛇可壞了,我正好好地睡覺,它過來就要抓我,還好我跑得快,沒讓它抓著。”
“哈哈哈……”剛才追著人參娃娃滿山跑的白蛇騰二,此時掛在一旁的樹枝上,笑得樹枝都在打顫,“哈哈!笑死我了!向我老大告狀說我是壞人,哈哈……”
人參娃娃忽地抱住了林千藍的袍角,她想抱的是林千藍的腿,但手短,只抱著了袍角,生氣地望著騰二,“仙子姐姐會救我的,你這個壞人。”
林千藍早已不再從表象識人,從人參娃娃手里抽出袍角,伸手摘下人參娃娃頭上的一顆紅寶石,人參娃娃“哎呀”了一聲,癟著嘴委屈地看著林千藍。
紅寶石摘下后,變成了一枚雞蛋大的紅色果子,是人參精的種實,也稱長生果。
林千藍沒管人參娃娃有什么情緒,她把這枚長生果給了丁瑯,“講故事的報酬。”
三千年份人參結出的長生果對凡人和低階弟子有用,對她這個修為的修士作用不大,她看丁瑯順眼就手給了,也是給人參精一個下馬威。
見到了傳說中的人參娃娃和一只會說話的蛇妖,讓丁瑯震驚不已,看遞到眼前的長生果,他自是喜出望外,雙手地接了過來,輕合掌稽首道,“多謝仙師賜靈藥。”頓了下,大著膽子問,“小子也想修仙,仙師能不能收下小子?”
林千藍道,“我不收徒。要是你真想修行,還是去撞仙緣吧。”
無論最后成不成功,撞仙緣本身對參與的凡人孩童少年都是一種考驗,沒點毅力和良好的心性,是到不了結界處的。
各大宗門都較為看重從世俗界收來的弟子,還有這一層緣由在內。
丁瑯頗有些機靈勁,沒有再央求,而是問道,“小子可否能進仙師的宗門?”
大部分世俗界的凡人對修真界都知之寥寥,能進一個有一面之緣的前輩的宗門,總比誰都不知道的宗門強。
林千藍見丁瑯的心性不錯,愿意為宗門領進一個弟子,“虛天宗。”
丁瑯歡歡喜喜背著藥蔞下山去了。
被涼在腳邊的人參娃娃,自被林千藍拔了個種實,就不敢說話了,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種實被仙子姐姐送給了一個凡人。
等凡人拿著她的種實走了,人參娃娃瘜著嘴道,“明明仙子姐姐也是個草木妖,為什么要拔了我的東西給個凡人?很疼的……”
騰二再笑起來,“哈哈哈……小短腿跑不快,眼睛也不好使,我老大明明是人修,哪里是草木妖了?”
人參娃娃的小鼻子皺了皺,“很濃很濃的木靈氣,還有很好聞的香味,仙子姐姐怎么會是人修呢?”
穆昶一語成讖,她扎實地成了妖精樹怪吸引體,很濃的木靈氣是因為木靈珠,和她自身的木靈力里帶有生機之力。
香味大概是指元氣。人參最得天地造化,稍有點靈氣的地方都能成精,對元氣的感知更為敏銳。
林千藍毫不心軟的把人參娃娃的希望破滅掉,“你認錯了,我是人修。你自動送上門,我是煮了吃好呢,還是切成片一點點泡水喝?”
“啊!”人參娃娃嚇得兩只白藕般的小短手握成拳舉在了頭頂,嘴角向下咧,要哭的樣子,“不要吃我!我把紅果果都給你!”
騰二出主意道,“老大,還是釀成靈酒吧,人參酒一定好喝。”
“好主意。我還沒釀過人參酒。”
這回人參娃娃哭出來了,“哇哇不要把我釀酒……哇哇”
“不許哭!”騰二看著落到地上的淚珠心疼道,“人參精華都哭少了,釀出的酒就不好喝了。”
“哇哇都要被釀酒了,還不許哭哭……哇哇”
騰二忽然知道為什么老大聽到它哭會對它大喝了,它聽人參娃娃的哭聲不僅沒有半點同情心,還惹得它心煩,大喝道,“聽到沒有,不許哭!”
聽到騰二帶有神獸之威的大喝,人參娃娃猛得憋住了,連抽泣都不敢,緊崩著嘴巴望望要抓她的壞人騰二,又望望本以為是同類的仙子姐姐,感覺還是仙子姐姐好點,“不要吃我……”
林千藍道,“不吃你也行,帶我去你們的山神那里。”
聽到說可以不吃她,人參娃娃舉著的手放下一半,小聲問,“仙子姐姐是要找石頭哥哥嗎?”
“應當是。”
人參娃娃這才把手全放下,從地上爬了起來,“說好了,我帶你們去找石頭哥哥,你們不要吃我。哎呀!”人參娃娃的小短手再舉起,這回是捂向了頭頂。
是騰二從人參娃娃頭上摘了六枚長生果下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雁過拔毛懂不懂?痛快點,再給幾個根須,不然把你的毛都拔了。”
因著晏譽的事,騰二對所有的人參精都沒有任何好感,所以才會一發現人參娃娃就戲弄起來,想等戲弄夠了才抓起來。
它也沒太過分,長生果不屬人參娃娃的本體,摘走長生果不會影響人參娃娃的修為,最多傷一點精氣神,摘了這幾枚,修煉個一年半載就補回來了。
失了幾個小根須對人參娃娃的影響也不大。
騰二也是知道,只要人參娃娃不使壞,老大不會把人參娃娃釀酒的。
人參娃娃不敢不從,拔下幾根頭發,到了她手上變成了六根足有手指粗細,一尺到兩尺長的須根,“這樣可以了吧?”
“行了,拔過毛就放過你了。”騰二滿意地把根須和長生果都收進它的小空間內。
林千藍對騰二的財迷行為,持放縱態度。
光線比外界要暗上一半,但草木似乎不受影響,長得很盛。
這里深入地下,又有一層能阻隔神識的瘴氣橫亙,不是人參娃娃帶路,真是不容易發現地下還有這樣一個不算小的空間。
人參娃娃說的石頭哥哥,是個石頭身子石頭腦袋的石頭人。
石頭人雖全身都是由石頭組成,但該有的關節、大致的肌肉紋理都有,能讓人看他大體的樣子是個穿著獸皮衣的健壯男子,赤著雙腳和雙臂。
石頭真能成精?林千藍心想她這個被人稱為玉簪精的,是否要跟這個石頭精論個同類?
石頭人本是閉著眼坐著,等人參娃娃幾個來到近前,他睜開了眼,雖是跟他身體顏色一樣的灰石色瞳孔,卻給人以活物感。
“石頭哥哥!”人參娃娃一下子竄到石頭人的腰間,雙手扒著模仿獸皮的皺褶,小屁股一縱一縱地往石頭人懷里爬。
石頭人把大手掌放在腰間,人參娃娃跳了上去,石頭人把手伸到眼前,好讓人參娃娃看了他的眼睛,“你又到上面去了?”
人參娃娃縮了縮小肩頭,“我錯了,石頭哥哥。”不知為什么,她沒向家長告狀,“石頭哥哥,仙子姐姐要見你,我帶仙子姐姐來了。”
石頭人轉過頭,看向林千藍和掛在林千藍肩上的騰二,還有林千藍懷里抱著的紅狐貍,嘴唇微動,聲如重鼓,“你找我什么事?”
林千藍不能讓重傷沉眠、連普通野獸都能傷得了她的顏十四離開自己的視線,只能走哪帶到哪。
石頭人看似笨拙,沒有任何靈力波動,越是這樣,林千藍越不敢小看,她開門見山道,“我是來尋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