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出了府的長公主頭戴鳳冠,一陣風吹來過,吹掉了上面的紅蓋頭,這一舉動嚇壞了一干的丫鬟婆子,認為是不吉之兆,唯獨長公主站在臺階上,聲帶自傲之氣,“慌什么,難道本宮見不得人么?”
那時的楚崔源心中想,不僅見得了人,且美艷無比能艷壓任何人。
再次見到長華長公主時,已是時隔八年之后,那時的長公主一臉倦容,整個人與之前出閣的明艷之姿判若兩人,那曾一眼的絕艷動人,總是讓人動心,令人難忘,楚道人心中憐惜,以道人身份相問過后,才知曉長公主所嫁的駙馬得病身亡,長公主欲尋個道人幫駙馬超度做法。
至此,楚道人便留在了長公主府中,事無大小,都要幫長公主求神問卜一遍。
“大理寺說你乃是奸邪之徒,利用道法專干壞事……”長公主的話語把沉在回憶中的楚道人拉回神來,“那時候,太子嚴令本宮不可去探視你,本宮只好吩咐大理寺的獄丞在牢中對你照顧一二,而沒有對你伸以援手,你可會怪罪本宮?”
楚道人伏地磕頭:“不,貧道得長公主幫助已良多,感激長公主還來不及,又怎敢怪罪長公主……”
曾經那樣的心思,這一世只怕萬萬不能再說出口了。
“楚崔源,”長公主放下茶杯,終于轉過頭,看著他,“你出了京,日后就莫再回來了,太子饒不得你,穆王只怕亦是容不下你……”
“長公主?”楚道人詫異抬起頭,他還未開口,長公主便知曉他要出京城了?
長公主伸手把放在前頭的包袱扔到他腳旁:“去罷,現在已經是寅時了,再耽擱一些,天都要亮了。”
說完,她站起來,徑自繞過他,出了東廂。
楚道人跪在地上看著那包袱失神,直到府中的嬤嬤把杭道人帶進來:“師兄,你在想什么,長公主給咱們備了馬車,咱們趕緊走了!”
這一走,天南地北,也不知道何時能再同這人見面,楚崔源心中難受,站起來,對著長華長公主的所在的正院位置,又跪下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兩人一尸體,一輛馬車,喬裝打扮后,拿著長公主給的令牌在風雪中直奔城外。
出了城外的十里坡,從天空不斷飄下來的雪忽然就停了,云散開,月光灑落一片。
“師兄!”在外頭駕馬的杭道人看著照耀在自己身上的月光,奇怪道,“為何忽然之間雪就停了!”
如今風聲鶴唳,楚道人也不敢大意一星半點,立即掀了簾子去看外頭,風停雪止,萬籟俱寂,天上月亮皎潔如新,若不是他們的馬車行駛聲不和諧,此刻將是賞月賞雪的大好夜晚。
“你繼續駕車,我卜一卦瞧瞧!”楚道人放下簾子,立即拿出銅錢,看見那閉目躺在自己眼前的黃袍男子,他輕聲道,“師傅,回到師門后,弟子必定潛心閉關修煉,為你報仇!”
他把銅錢放在手中,搖晃幾次之后,擲在腿邊看結果,坎為水是個坎卦,行險用險、為險,兩坎相重,險上加險,險阻重重……
楚道人看著這卦象,大叫了一聲:“不好,有大兇!”
還未說完,馬車倏然停下來,這么匆忙一停,讓猝不及防的楚道人整個頭都撞到了車壁上。
“師兄!”外頭尖銳聲音響起來,“快……”
那快字還沒有出來,已經沒有了任何聲響,楚道人臉色驟變,這一驚得非同小可,不說被嚇得魂飛魄散,但也已經是面無人色了,他顧不得其他,抓出腰間的道符,便念咒語,便往車壁上頭貼……
“龍虎山的金仙觀自稱是什么風道人的嫡傳弟子,道法如此平平無奇,看來之前替大昭玉太宗皇帝卜卦奪帝位風道人莫約也就是個酒囊飯袋罷!”外聲音一串一串的響在楚道人耳邊,虛虛實實不辨來者方向。
“你究竟是誰?我們金仙觀與你有何恩仇?”
楚道人的問題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他屏住呼吸靜靜等著對方出手,猛然,兩把長劍從馬車外頭直刺了進來。千鈞一發之際,楚崔源當下把手上的道符就燃成火球扔擲出去。
道符上頭仿若有油,觸碰到兩把長劍一路向上直燃而去,這時候,忽然又狂風大作,風雪呼呼咆哮而來。
適才那兩把燃了火的長劍瞬息間便被風雪刮熄,“跳梁小丑也想在本座面前蹦跶,只不過是甕中之鱉而已……”一串串的聲音再次響起,隨后,執劍刺客立即掀了簾子躍入馬車之中。
簾子被掀開,楚道人咬了牙關,當務之急,是保全自己與他師傅,他一手揚起手上道符,口喊了一聲:“破!”馬車上頭的所有道符全數燃了起來,“砰”一聲,馬車整個炸開。
“收!”虛幻的聲音,隨著那聲“破”喊出來,馬車的爆炸聲掩蓋在巨大的風月里頭,那風雪就像長了雙手一樣,把馬車這一團焰火瞬間攏滅,整個埋進了風雪里頭。
馬車破裂,楚道人頂著一身焦氣從雪堆中出來,對著四周大吼:“你到底是何人?我們金仙觀到底與你有何冤仇?為何要對我們趕盡殺絕!”
風雪掃開已經破裂的馬車,露出了躺在破木板上,有氣但已無魂的黃袍道人,“哈哈,羽清這個老匹夫竟然神魂破散了!沒想到啊,沒想到啊……這京城中除了那個秦老東西,竟然還有人有此等道法,讓這個老東西神魂破散!”
持劍刺客動作迅速,在楚道人從風雪中出來時,便一把捆住了楚道人,而后在已破的馬車里頭摸索一會兒,舍棄了長公主給的那些錢財,只拿走了有張元詡怨氣與神魂的骨灰壇。
楚道人被蒙住雙眼,坐在另一輛,馬車里一路被帶到京城的一個農家莊子里頭。
他跪在地上,被解開眼布后,終于看見了一個老者,一個比他師傅還老的黑袍道人。
黑袍道人踱步到他前頭,在他面前扔下一張畫像:“將羽清神魂破散的可是這個十四、五歲的女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