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說完話,樹上樹下,各自相互微笑以對,神情溫和,半點破綻不露,似乎都等著對方露出那藏不住的馬腳,失態在七皇子前。
玉珩便非蠢貨,相反他還十分心細精明,他一眼瞥過地上的宮中通行令牌,抬眼看書上的秦羽人,轉念一想就明白了一個大概。
許是秦羽人不會踏樹而下,反著被季云流取笑上了。
七皇子彎腰拾起地上的令牌,伸手抓住了季云流的手,順手就把令牌交在了她手中:“且在這里等等我。”
簡單輕柔的聲音說完,季六就看見玉七邁開步子踏樹而上,如大鵬展翅一般,瞬息之間就到了秦羽人所在的樹杈上。
玉珩到了樹上,恭敬作揖,態度謙和:“秦羽人,等會兒日頭會西斜,此樹上倒時便會熾熱難耐,晚輩實在放心不下。為了不讓父皇怪罪,還請秦羽人讓晚輩有個脫罪的私心。”
話完,他拽住了秦羽人的手臂,帶著他,一躍而已,幾步沿著樹干踏下來,很是瀟灑從容。
待了兩人落地,七皇子又是長長一揖:“晚輩不懂禮數,請秦羽人切莫怪罪。”
這人重活一世,收了皇家驕傲脾性,話說留有情面又把責任全數攬在自個兒身上,真真是機智聰慧至極之人。
人都被帶下來了,且玉珩態度憨厚恭謙,秦羽人自然不會甩了頭發,如一般潑婦一樣站在樹下破口大罵七皇子,說出你這個毛小子不顧老子意愿,非要帶老子下樹的話語。
他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捋了一把胡須,沉穩笑道:“七殿下事事為貧道考慮,是貧道要多謝殿下的關心之情。”
七皇子張口想與秦羽人打上幾句官腔之類的客套話。季云流嘴角含著淡淡笑意,態度自然插嘴道:“師兄如此說,是否是對七皇子的關心之情心存感激?”
秦羽人瞥過玉珩一眼,點首回道:“師妹說的極是。”
玉珩站在一旁,目光從季云流面上帶有一絲不解的移過,不過,云流從來不做對他無意之事,這般挑起話題,應是后續有話出口了。
再一眼,就看見季云流動作十分利索又自然把適才秦羽人的宮中通行令塞進了自己衣袖的暗袋中,那動作就猶如放置自己的秀帕一樣合情合理,半點沒有手抖。
七皇子眉目一挑,緩緩收回目光,藏了嘴角的笑意,一言不發站好,一切讓季六做主。
季云流上前一步,道:“師兄,祖師爺曾教導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咱們把他人恩情也不能口頭說說就算了罷。”
秦羽人看著六娘子當著自己的面,毫不忌諱的把令牌當成自己所有一樣都整個都塞進了袖袋中,臉上露出笑容:“師妹記得這話是祖師爺說的嗎?”
“自然是記得啊。”季六大方微笑,“祖師爺教導,要鄙薄見利忘義者,忘恩負義是惡行!”
兩人各懷心事、裝腔作勢,全都閉口不語,一個是外貌道骨仙風,內心老頑童之人,一個是外貌弱柳迎風,內心極為刁滑偽詐的。
誰都不做退讓之人,等著對方捅破這層紙窗戶。
敵若裝死不動,那就逼他動!
季云流直視著秦羽人,撇嘴委屈道:“師兄莫不成忘了祖師爺的教導,要做那見利忘義之人?嘴上記牢心中卻背道而馳?”
大好時機,遇了難得一見的大神棍,這無賴,她是耍定了!
這番話說的厲害,若他拒絕,就是那不仁不義,見利忘義之人了。秦羽人只好頷首:“師妹說的極是,師兄確實應該牢記祖師爺的教導。”
“師兄,”季云流目光閃出層層光彩,“七殿下正為皇后娘娘請一張平安符,如此孝心,天地可鑒,師兄可不正好為皇后娘娘寫道符相報七殿下?”
小神棍!你白拿了我的通行令,如今還要我耗費道法請平安符?!
秦羽人含笑面上微微含笑:“七殿下的一片孝心,見者稱贊,貧道自是要還他心愿。”
“師兄沐浴更衣,三日之后,請出一道金光神咒的平安符可好?”
肉到嘴邊,不咬個最大口,怎么對得起自己!
“皇后娘娘鳳體為重,自該請一道最誠心的道符。”
女娃娃面嫩心黑,這是活活要逼死你的同門師兄!
一旁的玉珩聽了這么久,沒有人向他說明,也聽出戰況是季云流大勝的結果來。
這意思,還是季云流畫不出金光神咒的平安符,讓秦羽人畫了個最高品階的平安符來了?
玉珩連忙對秦羽人作揖說多謝。
“七皇子不必多禮。”
“師兄,這是您該受的。”
兩人相互看對方,等了一會兒,靜默一下,立刻又哈哈笑起來,在七皇子面前一副同門惺惺相惜模樣。
這不要錢的買賣也做了,勝戰也打完了,季云流自然就向玉珩說了此平安符需被庇佑人的生辰八字。
玉珩當下里就讓人拿了紙筆,寫了莊皇后的生辰八字出來。
秦羽人拿著燙手又讓自己糟心的生辰八字,最后目光瞥過季云流放有自己通行令的衣袖一眼,作揖離去。
唉,等下要向皇上稟告,自己的令牌不小心掉湖里去了,得再要一塊來呢!
七皇子知秦羽人德高望重從來說一不二,自然也不擔心秦羽人反悔不送平安符。
自己母后性命有了保障,玉珩心中暢快歡喜,更加不顧及他人目光,拉著季云流的手從軒榭中往外走。
路上,季六也跟玉七解釋了一遍這平安符的不同之處,尋常平安符自是保平安,保個意外險事,若遇上邪術道法,尋常平安符就形同虛設。
而秦羽人道法高深,若他沐浴齋戒三日,請了金光神咒的平安符,便能保得莊皇后不受邪法所侵,若有人使用邪法對莊皇后借運,借生機,都會被反侵。
兩人正邊走邊說,剛出御花園,迎面就過來八人相抬的步輦。
步輦上坐的正正是當今的東宮太子,玉琤。
太子陣勢不比當今皇帝小,八人步輦,前面帶刀侍衛開路,后面跟著四個太監,浩浩蕩蕩一共十幾個人。
遠遠看見玉珩拉著季云流走來,太子坐在步輦出聲喚道:“七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