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老夫人回到季府的頭一件事兒,就是找齊自家大郎二郎三郎,然后,大聲哭訴!
老夫人哭哭啼啼的把自己怎么和和氣氣上張家想拿回庚帖的事情,與自己反過來怎么被主人對待,一巴掌扇回來的事情給講了個清楚!
季大爺還沒表示,三老爺直接撲上去,抱著自家老娘的腿哭道:“阿娘,阿娘,您受苦了!那張家欺人太甚!坑害我們六丫頭,坑害我,如今還越發不要臉的打人了!阿娘!是我對不起啊,您為我們季府受委屈了!”
三老爺的孝順一向深得老夫人心,扶著他,老夫人眼淚越發洶涌,翻江倒海:“我沒臉活了,我竟然被那樣的下作老婦人打了一巴掌!這公道若是不討回來,我以后都沒臉見人了!”
季二爺也是個火爆脾氣的,他任吏部侍郎,掌管大昭律法,簡直煞氣陣陣:“好啊,天子腳下,這張家竟連誥命夫人都敢打,眼中還有沒有王法了!這事兒若是不告到大理寺,還當我們季府好欺負了!”
“大郎?”季老夫人抬眼淚眼朦朧的看自家大兒子,“這事兒……”這事兒還得等他下最后決斷。
“阿娘放心!”一事兒接一件事兒,季明景有再沉穩的心境也被攪成一鍋粥,“這事兒,兒定不罷休!”
話落,季大爺踏出院子就回書房親手寫狀紙。
一告,張二郎私通莊四姑娘騙婚季府,二告張老夫人出手毆打自家老母親!
禮部的尚書,寫慣了天家威嚴,這罪狀寫起來也是言辭鑿鑿,灼灼犀利。
第二日,天一亮,季尚書帶著親手寫的狀紙,在還未早朝時,親自敲了大理寺的冤鼓,狀告張家!
大理寺卿陳德育剛穿好官袍就聽得下人說,禮部尚書來告狀,早膳都來不及吃,直接把人迎進來。
這禮部尚書乃正二品官員,大理寺正卿是從三品官職,一來二去,可差上不少官階。
不過兩人都是正正朝中棟梁之人,雖有官階差距,還是要秉公辦理。
大理寺主薄拿著狀紙念著,面上肅穆,心里嘖嘖有聲:嘖嘖嘖,本以為這些荒唐無稽之事只會發生在尋常無見識人家,原來大戶大門里頭也這么有趣兒,哎喲,這事兒,可真新鮮!
大理寺收了季正德的狀紙,做了筆錄,向季尚書再三保證開堂審理時,會秉公處理,季正德這才上了馬,進宮早朝。
季云流在內宅,消息沒有那么靈通,得到西祠胡同走水的消息時,已經是事發的第二日午后。
“那里頭還有兩個剛滿十歲的娃娃,一對在擺攤做陽春面的夫妻,還有個老婦,全燒進去了。”林嬤嬤講著打探過來的消息,心中一顫一顫的,連帶聲音也講的一斷一斷的,“這樣的天兒,全是雨水,怎滴就失火了呢?這事兒可真是太蹊蹺了!”
她抬眼看季云流,只見她捧著那本厚厚的書籍,動也不動,只是眼神一直停在書上,也不翻閱。
半響,季云流才抬起頭,看著窗外的春雨:“我知道了嬤嬤,你去看看那人家有什么需要幫忙的,遞些銀子聊表心意。”
這戶人家果然被借去了運道,且,是全部的運道,連一線生機都不留給人家。
“好,老奴去看看。”林嬤嬤退出去。
季云流下了榻,捏起一旁的杯子,走到西面窗旁,喝了口杯中水,對著窗外一噴而出,而后起道指念咒語:“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明死暗死屈亡債主……等眾急急超生。”
待她替那一家無辜亡死的五口人念完“救苦往生神咒”,紅巧剛好端著燕窩進來,看見季六站在窗前:“姑娘,外頭雨大,您小心些,沾濕了容易著涼。”
季云流轉過頭,看著紅巧身上櫻草色的裙裳,瞇了瞇眼:“紅巧,你幫我換件衣裳,我要去祖母那兒請安。”
這外頭,她得出去一趟。
只是,能作為出去借口的,也只那些買首飾的銀樓了,這借口用掉一次就要再宅很久,唉,這個萬惡的封建社會!
能不能把自家未來老公的王朝推翻了,來他個美好的改革開放?!
次日一早,得了老夫人同意的季云流坐上馬車,帶著紅巧,直接奔出季府。
第一件事兒,自然不是去什么鬼勞子的銀樓,而是去案發現場看一看。
玉珩坐在桌案后頭聽得寧石講順天府斷案出來的消息:“江府尹把西祠宅子的案子結了,說是那戶人家蠟燭倒翻在榻上,導致整屋起火,其他的,都沒有不妥之處,這事兒,也就這樣了結了。”
“景王近幾日呢?”玉七問,“有何動靜?”
“景王沒有再去那宅子里,昨日申時往長公主府去了一趟,待了一個時辰才回的府。”說著,從腰包里拿出一塊白色帕子,打開呈上,“七爺,這是小的在景王所待過的宅子中找到的。”
玉珩仔細看帕子中的東西,是一片焚燒之后的黃紙:“這是,道符?”
“這黃紙嶄新,焚燒痕跡也不久,莫約就是兩天前焚燒后留下的。”寧石一一講來,“也許就是景王去的時候焚燒留下的。”
“去西祠胡同!”玉七站了起來,臉色十分不善,“讓人備馬車。”
重回一世,他信天道命理,這幾日看過許多道法之書,前日看過《道法會元》,其中有一篇他印象深刻,說可用道術借運勢,可幫人改運續命!
大昭信道,道家信奉道法自然、有容乃大,女子連腳都不裹,因此,這約束小娘子出門的事兒,倒也沒向前朝那樣的嚴苛。
老夫人前日被甩了一巴掌,這事兒在季府的小輩兒中瞞得死死的,也沒有見季云流,聽說她想去銀樓時,讓黃嬤嬤拿了二十兩銀子,點頭同意了。
季府車夫駕著馬車到了西祠胡同口,紅巧給季云流帶上紗帽,兩人這才下車。
天空細雨不停歇,在胡同口倒還有人,拐到巷子內便再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