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李氏遍觀一圈,不見戚氏,便笑道:“聽平安說,前些日子親家大嫂又添了個小子,真是可喜可賀。可惜咱們那時不在京城,洗三禮和滿月禮都沒有趕上……
“不若一會兒過去,看看孩子吧。”
孟氏提起小孫子,臉上的笑容更盛了,忙笑回道:“親家雖然不在京城,但是平安那孩子卻早就備足了禮物上門,你們的心意,我們心里都明白。況且你們那時正為戰事勞力,和邊境安定比起來,這些又算得上什么呢?”
說罷,頓了頓,孟氏又笑著解釋道:“月余前,因為那小孩子等不及,便早了個把月出生,所以他們母子兩個身子都有些虛弱,我便做主,讓他們母子兩個只管在院子里安歇調養,等百日后,看情況再說。
“所以今日親家過來,她才沒有出來迎接,實在是我擔心她身子不好,不能勞碌的緣故。還請親家多擔待她一些。”
張李氏聽孟氏這么說,連忙笑道:“原來如此。既然如此,那自然是要好好休養的。都是一家人,又何必客套外氣。”
想了想,張李氏又笑道:“既然他們母子兩個要靜心調養,那我們便過些時日再去探望吧,免得打擾了他們母子兩個休息。反正這次來京,也不是即刻便要回去的。”
最后一句話,是說給舒予,讓她寬心的。
果然,舒予一聽張李氏這么說,面上的笑容頓時越發地開心了。
誰知孟氏聞言卻笑道:“這倒是不妨事。若親家真是如此,倒才是客套外氣呢。”
舒予便接口笑道:“大嫂自己倒是時常想出來走走呢,總是說悶得慌。只是她如今氣血尚虧,母親擔心她不好好調養會落下了病根兒,將來受苦,這才一定要把她拘在院子里休養的。
“等會兒咱們去看望大嫂,只怕她高興都還來不及呢,心里也只怕想著,這回可算是有人見面說話了!”
一席話,說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孟氏便又接著話頭,夸贊了舒予幾句:“說起來,這些日子多虧了舒予。自打她大嫂分娩起,她便一直幫著我打理各項事務,家中才能夠依舊井井有條的,我也能省了許多心神!”
張李氏見孟氏夸贊舒予,心中十分開心,便客氣笑道:“親家使喚她是應該的。能幫著長輩分憂,她自己心中也高興呢!”
舒予聽張李氏這么說,便笑著稱“是”,又向孟氏殷殷笑語道:“此番真是多承母親信賴、栽培了!底下的兵好使喚,這可都全賴主將調教、指揮得當!”
一番話,說得大家又都笑了起來。
說笑幾回,孟氏算著戚氏得信兒,這會兒應該已經收拾妥當了,便起身帶著大家往她院子里去了。
果然,孟氏等人還未到院門,便見戚氏笑盈盈地迎了上來,身邊尚有丫鬟陪著照看。
張李氏見狀,連忙緊幾步迎了上去,親自攙扶著戚氏,笑道:“你怎么親自迎出來了?你身子疲乏,原應該好生在屋里歇著才對!我們本來是有心來探望你的,要是反而勞動了你費心費力接待,倒不如咱們不來呢!
“你快快回去歇著吧!”
張李氏說話之間,舒予也上前攙住了戚氏,心中暗自感嘆自家娘親“成長飛速”,如今應酬起來倒是十分從容了。
想來,是因為這些年回到獾子寨之后,身份變了,前來拜訪的人多了,其中當然不乏官吏望族,與他們來往應酬得多了,這些話兒說便也都諳熟于心了。
這么一想,舒予頓時高興起來。
爹娘適應了各種往來應酬,或許就會適應京城的生活,多住些時日也說不定!
戚氏滿面笑容地向張李氏和孟氏行了禮,這才笑道:“多謝夫人愛惜。快快到屋里坐吧!”
于是一行人便進了院子,在正廳分賓主長幼坐下。
韓蕓便上來給張李氏請安見禮。
張李氏連忙扶起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禁感慨笑道:“蕓姐兒都長這么大啦,真是原來越俊俏可愛了!”
說著話,便將提前準備好的見面禮送到了韓蕓手上。
韓蕓忙要推辭,就聽得孟氏笑道:“你且手下吧,這是她做長輩的一點心意。”
韓蕓這才接下了,乖巧地向張李氏施禮道謝。
自有丫鬟將禮物接了,去后頭存放好。
韓蕓則侍立在戚氏身邊,伺候茶水,照顧得十分周到妥帖。
張李氏見了,不禁暗暗感嘆,果然是“龍生龍,鳳生鳳”,看韓蕓這行事做派,落落大方、仔細周全,儼然又是一個戚氏。
少不得夸贊了韓蕓幾句。
孟氏見狀,遂接口笑道:“不是我自夸,我這個孫女秉性柔淑,對上敬愛長輩,對下關心幼小,實在是個好孩子!先時她自認為是長姐,便時常與葭姐兒一處玩耍照料;這些日子以來,她母親在這院子里靜養,也多虧了她時時讀書解悶兒的,否則她母親該更加坐不住了。”
張李氏笑著點頭贊道:“我看也是!蕓姐兒不愧是世族大家出身的,行事做派,實在都高出世人一大截兒!便是我看著,都喜歡得不行呢!”
韓蕓抿唇一笑,在戚氏身旁羞紅了臉兒。
那羞澀又可愛的小模樣,逗得大家又都笑了一回。
既然是前來探望的,張李氏少不得慰問了戚氏幾句,又給剛滿月的孩子送了見面禮,略坐了一坐,便起身笑著向戚氏告辭道:“你如今正需要好好靜養,我就不多打擾了。”
戚氏忙起身笑著挽留。
孟氏見狀笑道:“親家不是外人,你不必如此客套,只管安心歇著就是了。”
戚氏聞言,便笑著應了“是”,對張李氏笑道:“多謝夫人體貼,等改日我門再登門拜訪。”
說著,便要起身親自送客。
張李氏笑著勸阻道:“你且留下好好歇息吧,不必客氣。”
戚氏客氣了兩句,見張李氏說得誠懇,便笑著應下了,又吩咐管事婦人:“你代我去送送夫人。”
又對張李氏笑道:“夫人既然來了京城,那日后可要常來往才是!我還等著聽夫人夫唱婦隨,合力上陣殺敵的英雄故事呢!”
張李氏聞言呵呵笑了,連忙擺手道:“不值當提,不值當提。我們做的不過是尋常事情罷了,比起那些不顧性命、親身上陣殺敵的人,可是遠遠不如呢!”
戚氏笑道:“夫人不必過謙。這滿天下的婦人,又有幾個能夠夫人這般勇敢無畏,且胸中自有報國之志的?”
張李氏笑嘆道:“什么‘勇敢無謂、報國之志’的?不過是不想再過以往那等被瓦剌賊人劫掠的生活,整日里擔驚受怕的怕了……”
說到這里,又猛地想到如此歡聚的高興時刻,實在不適合說這些煞風景的事情,張李氏遂止住了話頭,笑著告辭而去。
韓蕓并管事婦人連忙跟上,將人遠遠地送出了院子,這才回轉來。
等孟氏一行人又回了正院,沒坐一會兒,便有人來傳話說:“老爺和大爺回來了,這會兒正在前廳接待張老爺和舅公子呢。著人來問,飯食預備好了不成?”
孟氏聞言笑道:“一早就備好來了,等老爺他們說完了話,就擺飯吧。”
那丫鬟得命,屈膝去了。